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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湄依靠在萬極宮的臨窗美人榻上睡了一個時辰。
她最近天天睡在這里。
美人榻很寬敞,比莊王府的要舒服。
宮婢在薛湄的示意下,鋪了厚厚褥子,很是柔軟。
從她的窗口看過去,能瞧見有人時不時進來。
饒是進來人多,整個萬極宮卻鴉雀無聲,所有人走路都放輕了腳步。
昨夜辰王叛亂,帶著自己家將與守城士卒軍官進攻皇城。
幸而靖王英勇無敵,擒住了賊首,也就是六皇子紀王。
不成想,靖王妃卻被亂箭射穿了喉嚨,當場身亡。
“醒了?”
不遠處,老人的聲音顯得很落寞。
薛湄連忙起身下榻,朝皇帝走過去。
這是皇宮寢臥的美人榻。
自古以來,就沒有人可以歇在這里,薛湄是獨一份。
原本皇帝很得意的。
他不會說,但薛湄看得出來,他故意讓侍衛與守軍們打起來,不在乎犧牲,心中是想要教訓教訓這些人。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下,他如何不得意?
不成想,明明勝利了,他老人家的心情卻是驟然變了。
此刻,他坐在床榻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氣,臉上沒有昨晚的神采奕奕。
他氣色還好,就是疲倦。
靖王把阿夢抱進來,薛湄一看就知道傷口是假的,但阿夢沒有了氣息和脈搏卻是真的。
她估計是吃了藥,或者她自己練了什么功。
薛湄知道阿夢的“死遁”計劃。
現如今時機正好,故而薛湄對皇帝說:“陛下,請陛下殺了民女,民女沒辦法起死回生。”
建弘帝當時嚇得后退兩步。
靖王大哭大叫,像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給皇帝磕頭,又拉扯薛湄,讓她一定要救活王妃。
而后,靖王不讓任何人碰王妃,自己把王妃抱走了。
建弘帝當時一口氣沒上來,居然吐了口血。
好像他只是怒極攻心,沒有什么大問題,薛湄就讓他休息。
“你也歇一會兒。”
建弘帝如此道。
薛湄在臨窗美人榻上躺下,心里想著阿夢那個閉氣的功夫,傷不傷身,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個時候天色大亮。
再看皇帝神色,以及他快要掉到下巴的眼袋,足見他一夜未睡。
阿夢的“死遁”,昨晚的確是好機會。
黑燈瞎火,皇帝熬了半夜,不會仔細看她傷口;而薛湄的醫術得到皇帝認可,她說人已經死透了,沒得救了,皇帝便不會多想。
所以她順利撤退。
只是皇帝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傷心。
薛湄也想起,皇帝那么多孩子,誰犯錯了他都是把人家趕到邊陲之地或者嶺南去做野人,卻沒有殺了他們。
阿夢是兒媳,但看阿夢在皇帝跟前撒嬌的樣子,就知道她的待遇比公主高。
“陛下……”薛湄低聲對他道,“我給您打一針吧。
您這會兒心情不好,恐怕沒辦法教訓人。”
她打的是振奮劑。
小量不會上癮,但能讓人短時間內精神亢奮。
就是可能會頭疼復發。
風險是要冒的,因為皇帝這會兒看上去氣炸了。
他需要非常強勢的態度,讓所有人看到他活得很旺盛。
萬極宮不是前面朝堂,今天進宮的,除了皇親國戚,就是幾位近臣。
皇帝更需要自己有個好狀態。
“打一針?”
皇帝似乎不是很明白。
薛湄拿過自己藥箱。
一盞茶之后,皇帝很驚喜于自己的狀況,阿夢去世的事,對他的影響都小了不少。
“這是何藥,如此神奇?”
皇帝吃驚問薛湄,對她更好奇了。
薛湄笑了笑:“陛下,只是一點藥而已,很傷身的。
您能撐一會兒就是一會兒,記得趕緊說話,別拖延。”
建弘帝頷首。
猛藥的后勁自然很強。
在萬極宮的正殿里,已經立了不少人其中還有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六皇子辰王。
皇帝走進來,腳步穩健,舉止從容。
再看他氣色,一夜未睡略有點疲倦,但精神頭很足。
這、這哪里是要死了的樣子?
此刻,藍院判和吳金門也立在大殿的角落,和太監們站在一起,望著皇帝。
“這不可能。”
藍院判在心中驚嘆,“陛下頭疼發作,哪怕好了,半個月內都不能恢復到這等程度!”
吳金門也看到了。
他終于見到了皇帝,一時很是激動;與此同時,他居然在皇帝身后瞧見了薛湄。
殿內所有人,都在看皇帝的,只有吳金門留意到皇帝身邊跟著的薛湄。
薛湄攙扶皇帝坐下。
六皇子看到皇帝這個樣子,心先是涼了半截,繼而大哭:“父皇,父皇啊!”
“堵住他的嘴。
若他還不知閉嘴,就用針縫上。”
皇帝冷淡道。
幾句話,聲音中氣十足。
滿殿的人心里顫了下:他們居然輕信讒言,以為皇帝要死了。
皇帝病得那么厲害,誰知道……內侍立馬上前,將六皇子的嘴巴狠狠塞住,不準他再說話。
殿內還是有他的嗚嗚聲。
今日,諸位皇子們都來了,公主與幾名后妃也到了;裴相和其他兩位大臣也在場。
六皇子謀逆一事,令人氣憤。
“謀逆親父,天理不容。
辰王不忠不孝,先奪其封號,其妻、其子貶為庶人,即日逐出京城。”
皇帝看在地上的辰王,似乎在下最后的決心。
皇帝不忍心殺子,可辰王這是謀逆。
這都不殺,便是有違律法了。
“陛下,辰王他鬼迷心竅,只是聽聞有人不肯給您治病,恐怕耽誤了您的病情。”
辰王的母妃淑妃哽咽不成聲。
淑妃跪行上前,索性撕破臉:“陛下,德妃娘娘把太醫和民間神醫都趕走,只留下一個年幼女孩兒給您治病。
別說辰王,哪怕是臣妾等人,也是擔心受怕。
德妃此舉,故意誤導。
辰王擔心您折在德妃手里,這才想要闖宮見見您。”
淑妃一邊說,一邊磕頭。
她還說:“當時大家都在,獨獨辰王最急。
陛下,辰王對您一片赤誠孝順啊!”
皇帝冷笑了下。
淑妃滿面是淚,又指了薛湄:“陛下,您瞧瞧這位姑娘,她像是會治病的人嗎?”
“她怎么不像?”
皇帝看著薛湄,表情淡淡,“一群蠢貨,她乃是成陽郡主。
她若是不會治病,還有誰會?”
淑妃:“……”滿殿的人都像是被人打了一個悶棍,所有人都抬頭,直愣愣去看著薛湄。
角落里的吳金門踉蹌了一步,差點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