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白崖鎮的時候,薛湄帶著自己的護院、丫鬟和盧氏兄弟,走得低調而孤單。
回去時,便是大隊人馬。
蕭靖承這次回京,帶六千精銳騎兵,其中還有薛湄的五弟薛潤。
用薛湄自己的話說,五弟就是刷閱歷的。他已經有了軍銜,帶著他回京,塞在京城守衛軍里,慢慢熬資歷。
隨著“匈奴人”這個整體概念的滅亡,白崖鎮已經沒有軍功可以混了。
不僅僅是薛潤,成家兄弟幾個,除了成湛,剩下成三、成四也跟著回京了。
五弟跟成家兄弟不和睦,主要是跟成蘭韜。因為當時薛湄去匈奴的時候,他鬧騰,成蘭韜無緣無故打了他一巴掌,兩個人因此結仇。
成家兄弟倒也不跟他一般見識,時常湊在薛湄身邊。
就連成蘭韜,也沒把那件事當回事,笑嘻嘻給薛潤賠罪,只是薛潤不肯原諒他。
成家兄弟很喜歡薛湄,因為郡主會做點好吃的,改善下伙食。
白天行軍,夜里宿營。
天氣不冷不熱,雨水也不算多,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了。
每次扎營的時候,薛湄都要跟蕭靖承散散步,說起回京之后的打算。
“……一旦大哥遞消息給我,我想去投奔他。換個環境,也許對我更好。”薛湄如此說。
蕭靖承:“楚國與苗疆關系匪淺,你往楚國走一趟,對你也許有好處。不過,我暫時不能陪你,京里之事我要理順。”
薛湄道好。
“待我理順了,我也去楚國。我在楚國還有個現成的身份。”蕭靖承道。
薛湄想起了安丹宵和甘弋江,問蕭靖承:“是什么樣子的身份?”
“保密。”蕭靖承突然頑皮了起來,“若在楚國相見,你恐怕要大吃一驚。”
薛湄被他說得有點心癢了。
其實,她這幾天很忐忑,因為她第一次提出離開梁國的時候,猜測蕭靖承不會答應。可不知怎么的,他答應了。
他沒有猶豫,沒有像薛湄想去匈奴那樣,再三阻攔她,反而是很輕松一口答應了。
薛湄很感激他的信任,同時又覺得他有點奇怪。
匈奴一滅,他好像有了新的計劃。具體計劃是什么,他沒打算告訴薛湄。
總之,這件事不同尋常。然而薛湄已經打算要離開梁國了,她是不會為任何人去委曲求全的。
他們倆立在樹下,夕陽余暉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邊。
成家四少爺成蘭嘯見少神醫盧殊正在看著大帥和郡主的背影出神,輕輕咳嗽了聲。
盧殊回神,沖他點點頭。
成蘭嘯走了過來:“少神醫看什么?有事要找大帥?”
盧殊搖頭:“沒有,我在想一點事。”
“何事?我能給你排憂解難么?”成蘭嘯問。
盧殊:“想郡主的事……”
成蘭嘯詫異看了眼他。
然后,他就聽到盧殊繼續道,“你說,荒原上的那些人,他們是感激郡主,還是憎恨郡主?”
成蘭嘯更加不解了。
“自然是感激郡主了。郡主教會了他們生存,還教給了他們藝。也推動了商道,讓他們得以安生。”成蘭嘯道。
盧殊:“但是,也因為郡主,再也沒有匈奴了,他們都失去了國。”
成蘭嘯:“……”
的確,那些幸存下來的匈奴人,估計沒想到這一點。
沒有了國家,誰來保護他們?他們再富足,也只是待宰的牛羊。再過幾年,商道還會如此公正嗎?
會不會恢復到了從前,那時候拿一斤麥米換他們一只羊?
對匈奴人而言,國家滅亡了,是很殘忍的;但對梁人卻是好事。
郡主不管做什么,從頭到尾都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立場和身份:她是梁國的郡主!
她可以為了自己的國家、百姓,戲耍敵人。
若某一天,她不再是梁國的郡主,是否會轉過矛頭對準梁國?
“少神醫是哪一邊的?怎么還同情匈奴人?他們寇邊多年,咱們死了多少百姓和士卒在他們里,少神醫恐怕不知道吧?”成蘭嘯回神,神色有點冷。
郡主維護他們,他自然也要維護郡主。
“不是同情,只是猜不透郡主。”盧殊笑了笑。
見自己與成蘭嘯話不投,他轉身走了。
成蘭嘯一個人立在原地,反復思考盧殊的話,還是不太明白盧殊在擔心什么。
難不成,盧殊以為郡主會叛國嗎?
成蘭嘯還沒有理出頭緒,就瞧見自己三哥成蘭韜正摘了一把五顏六色的野花,興致勃勃回來了。
他往薛湄的帳篷而去。
“郡主?”遠遠的,就聽到了他的聲音,“我給你采了花。”
帳簾撩起,丫鬟從里面走了出來。
是錦屏。
錦屏比較冷淡,成蘭韜有點怕她,往里面瞧了瞧,又問:“郡主呢?”
“郡主跟王爺出去了。”
成蘭韜把野花往前送了送:“這個給郡主。”
錦屏很明顯注意到,他這個野花分成了兩撥,中間用指隔開了,瞧見了她出來,這才攥成了一把。
她淡淡道:“郡主說聞著野花的味道難受,你還是別摘了。”
成蘭韜哦了聲,有點心虛氣短,被錦屏逼視的無處遁形。
他還是不死心,又問:“彩鳶呢?”
“在忙。”
成蘭韜碰了一鼻子灰,這才走了。
天色徹底暗下來,彩鳶出去燒水,等會要給她們洗臉,錦屏把花給薛湄瞧了。
“……誰送的?”
“成三少爺。”
“那孩子還挺有心的。”薛湄笑道,“不錯。我那傻弟弟就沒這么會來事,成天就知道瞎玩兒,真是不能比。”
錦屏:“……”
頓了下,錦屏湊在薛湄耳邊,跟她嘀咕了幾句。
薛湄聽了,有點不太相信:“真的嗎?”
“應該不錯了,他這些日子有空就往彩鳶跟前湊。”錦屏道,“彩鳶呢,對他和對盧少爺,倒也看不出差別。”
薛湄笑了起來。
其實都挺難的。
薛湄雖然給彩鳶脫了奴籍,說出去到底不好聽。像彩鳶這樣奴籍出身的,大戶門第只能接受她做小妾,而不是正妻。
不管是盧文還是成蘭韜,都不是彩鳶的良配,薛湄可不想讓自己的“護士長”給人家做妾。
看彩鳶自己的意思,倒是對盧文更上心一點。
“我有空跟成蘭韜說說。”薛湄道,“敢調戲我的丫鬟,是要被打斷腿的。”
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