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府中,八福晉好奇丈夫為何這么早回家,但胤禩進門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問了跟著的下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院臥房里,珍珠擔心地說:“今日內務府大震蕩,會不會牽扯了八阿哥?”
八福晉搖頭:“他早些時候在戶部行走,如今在工部當差,頂多為了宮里的工事有所往來,可牽扯不上內務府那些勾當,宮里的幾根木頭幾塊磚,哪有外頭的大宗生意來錢快。”
珍珠卻道:“福晉您有所不知,宮里無處不可撈油水,您說的幾根木頭幾塊磚,那可是大買賣。”
八福晉想了想,問道:“內務府那么有錢?”
珍珠用力點頭:“內務府管著皇家內庫,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可您別看那些皇商風光體面,給朝廷和皇上辦事,最愁的就是結賬回款,往往工程做完,要的貨到齊,就算各部下了結款批文,內務府廣儲司也能裝傻充愣,拖個一年半載才給。”
八福晉問:“不是說他們管著真金白銀,又為何賴賬不付呢?”
珍珠悄聲道:“該給的款項不付,拿出去放貸,不先賺一筆利錢,哪能痛快結賬呢。”
八福晉更奇怪了:“你都能知道的事,皇上不知道?太后不知道?既然都知道,就這么放任不管,那些皇商也不鬧?”
珍珠說:“皇上當然管,可難道放下國家大事天天盯著內務府嗎,因此只要不被抓著,就有利可圖,所謂富貴險中求嘛。至于那些皇商,收不著結款苦惱歸苦惱,但能接大內的生意,圖的就是名聲,顯擺的就是靠山,橫豎總能要到錢,遲個一年半載能承受得起。”
八福晉唏噓不已:“說來說去,都是利益,都是生意。”
此時有小丫鬟進門,膽怯地稟告道:“書房的下人傳話過來,八阿哥在書房的院子里燒東西,煙熏火燎的,福晉您去看一眼吧。”
八福晉聞言,唬得不輕,立時出門趕過來,遠遠就看見青煙沖天,好在到跟前時,火已經熄滅了。
“胤禩……”
“嚇著你了,一些不要的文書,放著礙事流出去是麻煩,燒了才安心,沒什么事。”
八福晉謹慎地問:“朝廷今日出大事,你怎么不在宮里忙,卻早早回來了?自然,我愿意你早些回家,天天起早貪黑,實在太辛苦。”
胤禩的目光早已回到那堆灰燼上,神情淡淡地說:“今日的事,由太子主理,輪不到我插手,尚書大人忙去了,我手里的事進展不得,在值房閑坐著也無趣,不如回來收拾收拾書房。”
八福晉鼓起勇氣問:“內務府的事……”
胤禩苦笑:“內務府的好處,同樣輪不上我,不必擔心。”
“那……那我去張羅午膳。”
“沒什么胃口,不想吃了,午后幾位先生要來授課,會有下人招待茶水,你去忙自己的就好。”
八福晉垂下眼簾:“我能有什么可忙的……好,我知道了。”
胤禩輕輕一嘆,今日實在沒心思解釋什么,撂下眼前人,轉身進門去了。
八福晉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不好在下人面前丟臉,擺起架勢要他們仔細死灰復燃,用水澆透了再挪動,如此吩咐完才離去。
書房里,聽著下人灑掃收拾的動靜,胤禩緩緩走到了窗前,看著那些灰燼被收拾走,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燒掉的那些,正是他這些日子收集到的,關于內務府貪污受賄的證據,本想再攢一些就上交給皇阿瑪,也察覺到今年炭價的忽高忽低,萬萬沒料到,被太子搶先一步,更沒料到,輔佐太子達成此事的,似乎就是四阿哥。
胤禩很難過,四哥是不是忘了,那日在御前,皇阿瑪將查貪的任務交給了他,明知道查貪是他的職責所在,就算要幫太子,為何不來與自己商量,大家一起做不好嗎?
從宮里回來時,胤禩猶豫矛盾了一路,是該銷毀這些證據,還是交給太子助他一臂之力,終究是不甘心將功勞拱手讓人,遂將多日的辛苦付之一炬。
離開窗前,坐回桌前,胤禩忽然想起那日十四跑來對他說的話,他說不允許旁人欺負八哥,可胤禵是否知道,他的四哥并不待見自己。
胤禩不禁自語:“胤禵,八哥什么時候才能真正相信你,會有那一天嗎?”
這個時辰,四阿哥府中已擺了午膳,毓溪帶著念佟一塊兒吃,邊上坐在奶娘懷里的弘暉睜大眼睛看著,不停地淌著口水,咿咿呀呀叫喚。
念佟心疼弟弟,要給弟弟飯菜吃,并不懂奶娃娃吃不得這些,偷偷喂也被奶娘攔著,就委屈地哭了。
“一會兒弟弟吃米糊糊,你來喂好不好,明年這會兒呀,弘暉就能和姐姐一起吃飯。”毓溪溫柔地哄著小家伙,“到時候給弟弟喂飯,全交給念佟好不好?”
念佟委屈巴巴,哭著說弟弟餓,哄了半天也不行,只能先不吃了,把弘暉的米糊安排上。
如此一屋子人看著大格格喂弟弟,弘暉吃得那叫一個香,手舞足蹈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高興,毓溪抱都抱不住。
“小祖宗,可不敢蹦了,額娘要被你蹦散架了。”
“福晉,讓奴婢來吧。”
毓溪沒逞強,順勢將兒子交給乳母抱,她身子本不強健,可兒子越長越結實,正是不會控制力氣,什么都用蠻力的時候,每每在她懷里一撲騰,毓溪都能被頂得喘不過氣。
青蓮攙扶福晉到一旁坐,給端了茶,笑著說:“這會子外頭人心惶惶的,也就咱們府里這么熱鬧了。”
毓溪喝了茶,緩過氣來,說道:“胤禛在宮里可好?”
青蓮道:“聽說工部尚書也被太子叫去了,所有的事都停擺,八阿哥已經回府了。”
“八阿哥回府了?”
“想來沒什么可做,在宮里待著也無趣。”
毓溪又喝了口茶,心里覺著事情肯定沒那么簡單,胤禛這些日子幫著太子忙碌,并沒藏著掖著,頂多是外人不知道他們忙什么,但到今天,應該都明白了。
別的事也罷,偏偏是查貪,八阿哥該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