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宮中,溫憲正趴在自己的臥榻上,由著妹妹為她揉一揉腰背,雖然大人們都說小孩子哪來的腰,可正兒八經一場宴席下來,真真把她累壞了。
「這樣枯坐著,我都坐不住,夜里胤祥和胤禵若是坐不住,咱們領著玩去。」溫憲念叨著,「橫豎別闖禍,小宸兒你瞧見太子妃的眼睛了嗎,就是哭過了呢。」
小宸兒應道:「外頭都傳了,說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在毓慶宮關起門來大吵一架,像是今早去太廟祭祖時,太子哥哥的朝珠散了。」
「可真不吉利。」
「祖宗保佑著,哪有什么不吉利。」
溫憲轉過身來,正經道:「便是你年紀小些,你也能看明白一些事吧?」
妹妹憂心忡忡地說:「姐姐也沒多大,自然……自然我知道姐姐說的是什么,但額娘叮囑過,我們不能議論東宮,就此打住才好。」
溫憲輕聲問:「真有那一天怎么辦呢,底下兄弟們是不是要搶破頭,皇阿瑪會不會傷心?」
小宸兒慌張地捂住了姐姐的嘴,扭頭看看屋里有沒有旁人在,才小聲提醒:「說不得,姐姐,額娘要生氣的。」
溫憲哭笑不得,這里頭的輕重,哪是額娘生不生氣,不過妹妹膽小,不該嚇著她。
她又趴下了,要小宸兒再揉幾下,懶洋洋地咕噥:「不說了,說了又如何,我們女孩子家,能為他們做什么呢。」
姐妹二人靜了片刻后,小宸兒才問:「姐姐,怎么今日午宴,佟家沒有人來?」
溫憲道:「佟家又沒派人跟去打仗,你要說舜安顏,他一個小兵小卒的,能有什么功勞?今日被皇祖母邀請的,都是打噶爾丹立大功的將軍家的夫人和小姐們。」
小宸兒哦了一聲,沒接著說。
溫憲回眸看妹妹,沒好氣地問:「做什么又提他?」
小宸兒低著腦袋道:「聽胤祥說,大公子早就回書房陪讀了,怎么、怎么也不來見見姐姐呢?」
「你啊……」溫憲嗔道,「這里可是禁宮內廷,人人都說我仗著皇祖母目無法度、十分輕狂,原來真正驕傲囂張的是我家妹妹,傻丫頭,你怎么想的?」
小宸兒漲紅了臉,呆呆地望著姐姐,怯怯地說:「就見一面,見個面而已……」
正說著,門外有宮女求見,進來時手里捧著一方匣子,到了二位公主跟前,稟告道:」四送來的,說是安胎不能進宮享宴,十分想念妹妹們,選了兩串掛珠送來。「
小宸兒接過匣子,打開給姐姐看,便見兩串青翠欲滴的綠玉掛珠,水頭成色皆是上品。
溫憲讓妹妹先挑,可小宸兒看了半天,搖頭說:「瞧著都一樣,本來我和姐姐就算戴混了,也不打緊。」
宮女笑道:「毓慶宮的文,最會打絳子,下回請文打兩條不一樣的絳子垂在下面,公主們就不會弄混了。「
溫憲卻正經叮囑:「太子側,何其尊貴,豈能來給我們打絳子,下回可不許說了。」
剛好高娃嬤嬤進門來,聽見這話,高興地說:「咱們公主如今可真是懂事了。」
小宸兒怕宮女遭責備,便將她打發了,再問嬤嬤:「是皇祖母找我們嗎?」
溫憲利索地起身來,要去伺候祖母。
高娃嬤嬤忙勸阻,笑道:「公主不必忙,太后已經歇下,夜里還要去乾清宮享宴,這會子不歇一歇可不成。」
姐妹倆稱是,請嬤嬤坐,高娃嬤嬤也不客氣,坐下后對公主們說,原來今日將軍夫人們雖規規矩矩的,一頓飯吃得枯燥又無趣,可到底有幾個膽大的,在離宮前向太后暗示,自家的兒郎如何一表人才,想是盼著,能有機會尚公主。
小宸兒捂著嘴笑了,溫憲沒好氣地說:「我以為將軍夫人們,最是英姿颯爽、豪氣痛快的,原來也不過是尋常婦人,成日在這些個事上打轉。」
高娃嬤嬤笑道:「公主放心,太后豈能叫她們心存念想,奴婢這會子多嘴,也是怕外頭若有什么傳言。公主千萬不要生氣,您和七公主的婚事,只有皇上、太后和德妃娘娘能說了算,旁人都不能插手。」
小宸兒乖巧溫柔地說:「嬤嬤放心,我和姐姐知道,皇祖母是最舍不得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