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聽得宮門里傳來德妃的聲音,問道:「你們怎么不進來說話,外頭有什么新鮮事?」
胤禛立時跨進門里,笑著說:「額娘怎么還出來迎我?」
德妃嗔道:「哪個要迎你,剛好從你弟弟們的屋子出來,天氣涼了,瞧瞧他們的褥子棉被厚不厚。」
胤禛跟著玩笑說:「額娘就是偏心弟弟們,毓溪還不讓我說。」
母子相見,自然是高興,胤禛伺候額娘進入正殿,環春捧來墊子擺下,好讓四阿哥向娘娘行大禮。
德妃滿眼驕傲地望著兒子,待他起身后,說道:「這一遭走漠西,果然是歷練不少,瞧著像個大人了。」
說罷起身,帶著兒子到內殿來,母子倆在窗下分坐兩側,德妃就著日光再次細細打量兒子,欣慰地說:「臉上那股子青澀勁,越發淡了,皇上說你在前線十分穩重,額娘很高興。」
胤禛激動地說:「此番收獲頗豐,兒子心里愈發崇敬皇阿瑪,額娘可惜是女子,上不得戰場,沒能見著皇阿瑪那雄偉英姿。」
德妃卻道:「不太平才要打仗,我可不稀罕見什么皇上的雄偉英姿,只盼你們父子都安好。」
胤禛應道:「說的是,天下太平,才能有百姓之福。」
只見環春來奉茶,笑著說:「娘娘和四阿哥,可真是沉得住氣,四阿哥,奴婢好奇壞了,您快說說,這些日子可好,害喜得厲害嗎?」
德妃含笑看著兒子,胤禛竟有幾分難為情,這才抱拳向母親報喜:「額娘,明年開春,您又要抱孫兒了。」
環春高興不已,連聲向四阿哥道喜,還說她伺候娘娘生下那么多孩子,比青蓮更管用,要不要她和青蓮換一換,臨時去府里伺候一年。
德妃嗔道:「毓溪就怕太招搖,你還給她添事兒,這會子嘰嘰喳喳地聒噪,還讓不讓胤禛說話了?」
胤禛在一旁笑得歡喜,接著將毓溪眼下的情形都告知了母親,說道:「她心里高興,反倒不怎么害喜,說是從得知有身孕那日起,渾身的不自在都消失了。再躺上一陣子,太醫就能允許她下地活動,待一切安穩,還要親自來向您報平安。」
德妃勸道:「進宮一趟委實麻煩,你告訴毓溪,額娘不著急見她,只盼她母子平安,之后宮里宮外的事,都不必她操心。」
胤禛答應下,更是感恩母親為他們夫妻周全的一切,如今毓溪得償所愿,他再沒有可煩心的事,連生男生女之后要面對的,兩口子也商量好了,接下來他要潛心念書學本事,爭取早日在朝堂上有所建樹,好為皇阿瑪分憂。.
得知兒媳婦對于生男生女的考慮,以及若是生下皇孫后,該如何教導孩子的打算,感念她那么年輕就想得如此長遠和周到,更心疼毓溪,小小年紀就要獨當一面,承受那么多的責任。
「額娘,若是個兒子,皇阿瑪一定喜歡,興許還要干預孫兒的學業,早早就送去上書房。」胤禛深知這是他們夫妻的私心,不免有些心虛,但還是坦蕩地懇求母親,「兒子不敢反駁皇阿瑪的意愿,還請額娘到時候勸勸皇阿瑪,不要干涉我和毓溪教導兒女。」
環春在一旁憋著笑,德妃早已忍不住笑了,嗔道:「得虧你來求我,若是敢對你皇阿瑪說,不怕把你阿瑪氣著,自己才多大的人,就正經當起爹娘來了?」
胤禛不免有些緊張:「額娘的意思是,皇阿瑪不能答應?」
德妃溫和含笑:「放心,這件事不論皇阿瑪將來怎么想的,都煩不到你們兩口子頭上來,如此可好?」
得到母親的許諾,胤禛這才放心了,起身作揖:「多謝額娘成全。」
德妃要兒子坐下,問道:「說起來,方才你和綠珠在門外議論什么?」
環春在一旁解釋:「奴婢問過了,綠珠說,是和四阿哥遇見八從寧壽宮出來,四阿哥奇怪惠妃娘娘怎么會帶著八學本事。」
胤禛忙道:「額娘,兒子只是一時好奇。」
德妃說:「不妨事,這情形誰都覺得奇怪,不多你一個,可人家婆媳好好的,難道去挑唆了不成,都冷眼看著吧。」
就在胤禛和母親說話的功夫,八早已到了長春宮,將太后的話傳達給惠妃后,便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惠妃下令。
惠妃正翻閱黃歷,估算著即將出世的孫兒的生辰八字,這樣過了許久,宮女來換熱茶時,她才抬眼看了八。
「怎么還不退下?」
「額娘未下令,媳婦不敢退。」
惠妃冷笑:「你倒是懂事,可說出去,外人又該指責我刻薄你了。」
八跪下道:「往后媳婦會時常來向額娘請安,伺候您左右,外人見得多了,就不會再議論這些無稽之談,額娘從不曾刻薄媳婦,不過是教導愚鈍蠢笨的我罷了。」
惠妃冷聲道:「我在宮里大半生,什么人沒見過,你確實乖覺得很,寧愿來我這里受磋磨,也要給八阿哥在外頭撐一份體面,是不是?「
八搖頭,不卑不亢地回答:「兒媳孝敬婆婆,是天經地義的事,媳婦沒想那么多,只盼一心一意伺候好額娘。」
幾句話,說得惠妃越發厭惡,恨不能叫這丫頭去宮門外跪碎瓷片,而她不發狠倒也不是怕外人指指點點,是兒媳婦就要生了,才不想這會兒喊打喊殺的。
「罷了,慶功宴之前,你每日進宮來,我找幾件事交代你。」惠妃道,「你想給胤禩長臉,是人之常情,但別得寸進尺,仔細記著你是誰。莫說惹怒我,你但凡有所僭越,太子妃就先不容你了。」
八伏地謝恩:「媳婦記下了,多謝額娘教導。」
這情形,就連惠妃身邊的宮女,都禁不住皺眉頭,待八退下后,忙不迭對惠妃道:「主子您別生氣,八從小在安老王妃手底下討活,心眼自然比常人多,至于什么自尊自愛,怕是早在安王府就全拋下了。」
惠妃恨惱不已:「她這股子勁,還真是能成事的,偏我那親兒媳婦,沒多生半分心眼,只會五迷三道地拖累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