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戴貴人的宮女趕來,說是延禧宮開門了,阿哥們被請進去,但不知是去敏貴人屋里,還是覺禪貴人終于肯見兒子。
戴貴人說:“娘娘,我也不是怕惠妃,我擔心什么,您是明白的。”
聽這話,德妃卻回眸看了眼榮妃,那樣穩重好脾氣的榮姐姐,今日氣成了這樣,居然敢說大阿哥是傻兒子,嘲諷惠妃的不是。
其實大家擔心害怕,乃至心中暗暗期許的,都差不多,無非是既不想兒子卷入朝廷紛爭,卻又盼著,或許有機會自己的骨肉能繼承江山。
德妃也這么想,但理智壓過私心和欲望,在這無情的帝王家,唯有端正心態,才不會行差踏錯,誤入歧途。
“娘娘,您說我是對胤祐說好,還是對兒媳婦說好?”戴貴人迷茫極了,“我怕嘮叨多了,胤祐煩我,可若是與媳婦說,人家娘家知道了,必定嗤笑我一個低微的貴人,還把自己當寵妃娘娘不成。”
德妃忙道:“你這話里可字字都是怨氣了,何苦來的,咱們先冷靜下來,慢慢商量。”
又見榮妃走來,滿身的不安與幽怨,說道:“叫毓溪受委屈了,你替我傳句話,就說我心里明白怎么回事,看在胤祉胤禛從小親厚的份上,給兄長幾分薄面,等這件事風頭過去了,我一定找那潑婦算賬,還毓溪一個公道。”
德妃哭笑不得,此刻說什么都不管用,唯有應道:“是是是,我一定給孩子傳話,姐姐再著急下去,可要連皇上的心意都辜負了。”
忽而一陣冷風鉆進來,只見鐘粹宮的小宮女站在門簾旁說:“娘娘……又下雪了。”
且說紫禁城里的雪,一樣飄到了四阿哥府,胤禛忙完手頭的事,披上風衣就要出門,小和子這才稟告,說是宋格格等在外頭路上。
胤禛并不在乎,徑直走出來,便見遠處的人,忽然跪下了,朝著紫禁城的方向叩拜。
待他走近,宋格格還跪在地上,不等開口,人家就朝他伸出手,媚眼如絲般柔聲說著:“四阿哥,我的腳麻了。”
寒風卷著雪花撲在臉上,見主子不理會,小和子忙道:“格格,這么冷的天,您在這兒給誰磕頭呢?”
宋格格委屈巴巴地說:“太后賞賜了手串,不要我去正院謝恩,叫我自己在院子里朝寧壽宮叩拜,我那屋子偏得很,心想拜得也太敷衍,自然是要來這里開闊些,也能辨得清方向。”
小和子忍著笑,只伸出胳膊好讓宋格格搭把手,可宋氏卻委屈地望著胤禛,一定要他來攙扶自己。
胤禛卻負手而立,淡淡地說:“別凍出病來,既然都磕過頭了,早些回去吧。”
“四阿哥……”
“我從小在宮里,見多了答應常在們等在半道上,假裝與圣駕偶遇,只求博皇阿瑪多看一眼,不稀奇。”胤禛露出幾分嚴肅,說道,“我不怪你想討我喜歡,你自然有可愛之處,但我厭煩這種事,從小就不喜歡,你花錯了心思。”
宋格格急得一下站起來,踉蹌著扶了婢女的手才站穩,不服氣地說:“那她天天的,不是迎,就是來迎接您,您也沒嫌她嘛,怎么我、我……我給太后磕頭謝恩,都不成嗎?”
胤禛搖了搖頭:“你接著磕頭謝恩吧,我要進宮,耽誤不得。”
宋格格湊上來問:“四阿哥,您生氣了?”
胤禛無奈地說:“哪兒有那么多氣可生,快回去暖一暖,別凍壞了。”
一面說著,他脫下袖籠,塞入宋格格懷里,便著急趕路進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袖籠里,還有四阿哥身上的溫暖,宋格格愛不釋手地捧著,驕傲得意地對婢女說:“看吧,四阿哥就是更喜歡我,姓李的算什么,四阿哥都沒正眼瞧過她。”
丫鬟勸道:“格格,咱們走吧,回頭該惹不高興了。”
宋格格卻精明地一笑:“你放心,正室夫人和妾室過不去,會被人說善妒,何況她又生不出來。”仦說Ф忟網
這話越說越離譜,丫鬟生怕被牽連,趕緊催著宋格格回去。
就在胤禛回宮的路上,遇到了七阿哥、八阿哥一行,因風雪不停,胤禛不愿女眷下車折騰,隔著車彼此招呼后,就各自離開了。
待七阿哥與八阿哥再在岔道分開,風雪越來越大,互相都看不清狀況,混雜著風聲道別后,才往家中奔去。
車馬顛簸的厲害,胤禩下意識地護著妻子,八偷偷看他,看著看著就出了神,直到胤禩察覺,才笑道:“怎么了?”
八說:“一早出門到此刻,總算見到笑臉了,先頭是緊張,還是?”
胤禩毫不掩飾地說:“是擔心,拜見皇阿瑪與太后他們,是禮節孝道,我內心并無波瀾,我只在乎額娘愿不愿見我,我想讓她見見你,讓她知道,她有個漂亮兒媳婦。”
八卻道:“我見過額娘的。”
胤禩很是驚訝:“你見過?”
八點頭,有些為難地笑道:“在皇上將我指婚給你之前,上面幾位阿哥婚娶時,他們也都指望我能成的,我進過宮,今日相見才知道,我見過額娘,她還牽過我的手。”
胤禩越聽越新奇:“那、那方才怎么不說呢,難道額娘不認得你了?”
八道:“我不敢插嘴,再說,匆匆一見,如今額娘不記得我了,也不稀奇。”
不論如何,胤禩很高興:“這是緣分吧,我就知道皇阿瑪不會、不會……”
“皇阿瑪不會什么?”
“沒什么,我心里高興,高興咱們倆有緣。”
八的臉,頓時紅起來,難為情地笑道:“胤禩,謝謝你。”
胤禩連連搖頭:“傻話,你我是夫妻,難道你阿瑪額娘,也總謝來謝去?”
八心頭一涼,胤禩也猛地想起來,他的妻子,從來也沒見到過雙親,她是個孤兒。
“對不住,我一時激動。”
“不不,胤禩,該是我對不起,沒能以更好更體面的身份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