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八阿哥來的九阿哥、十阿哥,進門見這光景,就要沖上前拉扯胤禵,不論如何九阿哥和十一是一個娘生的,打起架來總是自己人幫自己人。
胤禩知道九阿哥向來看不慣永和宮里的兄弟姊妹,生怕他弄傷了十四,搶先一步擋在他身前,將十四從十一的身上來開。
眼見老九伸手要抓十四,八阿哥更將十四擋在身后,呵斥胤禟道:“還不把你弟弟拉起來?”
九阿哥惡狠狠地瞪了十四一眼,才轉身拽了十一起身,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哭什么哭,沒出息的東西,他比你小,還能把你打倒?”
此時太傅和書房的管事們聞訊而來,皇子在書房斗嘴吵架并不稀奇,照著規矩問責處置,向來一些小事都是由跟著阿哥的伴讀或小太監代為受罰,只有鬧出大事,或皇帝親自來督學,才會真正責罰皇子們。
這會兒的事,便是責備幾個小太監沒伺候好阿哥,要將他們拖出去打,可十四攔著不讓,不許任何人動他的小太監,不惜頂撞太傅,連學也不要上了,帶著他的小太監揚長而去。
十四阿哥如此驕傲不服管教,原本他占理的事,這下全成了他的不是。
毓溪得到消息,已是日上三竿,胤禛一早送弟弟妹妹回宮后,就往城外去,等找到他再進宮處置,太陽都要落山了。
于是四穿戴整齊,匆匆往宮里來。
原本就算胤禵不肯上學,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他打了十一阿哥,宜妃娘娘如何肯罷休,帶著人找上永和宮,要以長輩的身份教訓十四,偏遇上溫憲來給弟弟撐腰,攔在宮門前不讓宜妃進去。
若只是姐姐護著弟弟也罷,可五公主背后是寧壽宮,眼瞧著就像是太后出面不讓宜妃發作,就算太后并不打算干涉孩子們的吵嘴打架,宜妃也如此認定了。
前前后后多少委屈的事,惹得心火直沖腦門,更惱恨皇帝不帶她去暢春園,今日怎么也要抖一抖皇妃的威風,便下令將溫憲按住,硬是闖進了永和宮。
待溫憲喝退了拉扯她的宮女,再追進來,只見胤禵因阻攔翊坤宮的太監,不讓他們帶走自己的人,但用力過猛,結果那頭一撒手,他仰面摔得四腳朝天,當姐姐的頓時就氣瘋了。
溫憲上前將翊坤宮的人又踢又打,太監們不敢對公主動手,氣得宜妃發抖,喝令宮人將這幾個小崽子按住,命敬事房的人來,她要清理門戶。
所幸榮妃趕到,好說歹說勸走了宜妃,等她再折回來,便見一院的主子奴才,大大小小衣衫凌亂,還不忘互相安慰,叫人又氣又好笑。
“你們額娘好不容易撈著清閑,不說叫額娘安生在園子里休養,一個個兒鬧得。”榮妃直嘆氣,輕輕點了溫憲的額頭,“女孩子家家,成日里殺天滅地,你若傷了,太后動氣,便成了宜妃的不是,豈不是又要讓皇阿瑪夾在中間為難?”
幾個小家伙,因母親素來與榮妃娘娘親近,還能聽得進幾句,分別去換衣裳梳頭,等他們收拾妥當,毓溪也趕來了。
她先到寧壽宮向太后請安,太后并非溺愛孩子就糊涂的人,知道溫憲也有不對,雖然她更煩宜妃多事,可真鬧得不太平,最終還是皇帝臉上無光,叫宗親大臣們看笑話。
“皇祖母,孫兒去向宜妃娘娘賠不是,也會給十四講道理,至于五妹妹,她是大孩子了,又那么聰明機靈,她都明白的。”毓溪心里有了主意,對太后道,“今日事今日畢,萬不可拿這些小孩子們的瑣事,去叨擾皇阿瑪。”
太后很是滿意,放心地說:“你只管去辦,有我在呢。”
毓溪領命,恭敬地退下,一路走出寧壽宮,腦袋里已盤算好如何解決這件事,打算自己吃些虧,去翊坤宮賠罪服軟。
自然這么做,多少會折了額娘的體面,但額娘一定不愿幾件小事鬧得后宮不安寧,永和宮做事,向來先禮后兵,宜妃若不肯順著臺階下,額娘自然也不會客氣。
好在宜妃也是一時氣糊涂,自家兒子被人打了豈有不惱的,但冷靜下來,明白這都是小事,真鬧到皇帝跟前,她落不到好處。
沒料到毓溪會親自來,四不論作為永和宮的長媳,還是那幾個小崽子們的長嫂,這身份都足夠給了宜妃體面。
她沒有出言刁難毓溪,只冷著臉埋怨幾句,數落十四和溫憲的淘氣霸道,之后就順著臺階下,說是德妃不在宮里,才好心替她照應孩子,盼她們婆媳不要誤會。
毓溪連聲道謝,總之今日都是十四和溫憲的錯,言語里給足了宜妃面子,弄得宜妃都心虛了,客客氣氣幾句話后,毓溪說要回去教導弟弟,便要告辭退下。
宜妃命她的掌事宮女桃紅相送,桃紅一路將四送到東六宮地界,恭恭敬敬地說:“多謝四周全,奴婢實在沒攔住,小孩子的事若成了大人的矛盾,真真不值當,多虧四的度量涵養,這事兒才算過去了。”
毓溪和氣地笑道:“還請桃紅姑姑多寬慰宜妃娘娘,我一定會好生教訓十四阿哥,太后娘娘也會給五公主講道理。”
桃紅聽得懂話里的意思,四來給的體面,實則也是太后要息事寧人,倘若宜妃再鬧騰,就是和寧壽宮過不去了。
“四慢走。”
“姑姑也請回吧。”
別過翊坤宮的人,毓溪徑直回到永和宮,此刻鐘粹宮的端嬪和布貴人都在,正哄著十四用午膳。
德妃曾是布貴人的宮女,一朝成為妃嬪后,昔日的主仆非但沒翻臉,更是這紫禁城里最最親密的姐妹。
毓溪聽說過鐘粹宮里的故事,胤禛也在那里出生,而端嬪、布貴人幾位,都是受額娘的庇護周全,才有如今的安穩日子。
“端嬪娘娘吉祥,布貴人吉祥。”
“毓溪來了。”
“宜妃娘娘那兒,怎么說?”
向二位長輩見禮后,毓溪才坐下,十四坐在布貴人身旁,偷偷看了眼嫂嫂,沒敢對上目光。
布貴人擔心地問:“宜妃娘娘是不是對你也不客氣,她最愛陰陽怪氣的。”
毓溪笑道:“娘娘很客氣,我們說好了,今日的事不再提了。”
端嬪沒好氣地說:“她都是做婆婆的人了,還來和孩子們鬧,不嫌丟臉。”
毓溪沒說話,默默地拿起杯子喝茶。
端嬪又道:“打量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小孩子們打架算什么,她就是氣不過皇上沒帶她去暢春園,拿小孩子撒氣。”
布貴人與毓溪對視一眼,明白孩子眼底的意思,便對端嬪道:“姐姐,咱們回吧,你也說是孩子們的事,回頭宜妃以為咱們出面,是要和她過不去。”
端嬪平日最是溫和的人,卻氣道:“我伺候皇上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里,我怕她?”
布貴人趕緊勸了幾句,硬是把人勸走了。
毓溪和十四一起送到宮門下,眼瞧著二位走遠,叔嫂倆竟是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胤禵抬眼看嫂嫂,很快就愧疚地低下腦袋:“四嫂嫂,我知道,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