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看管書房的小廝里連忙將今日之事稟給了這一院之主,“大公子,今日大少夫人和三娘子進了書房,她們身邊還跟了個年輕娘子。”
姜大郎聞言一愣,“娘子進我書房了?”
他和佟氏近日話越來越少,對方也已好幾日不曾踏足他的書房。
姜大郎身邊貼身伺候的小廝連忙道:“少爺,是好事啊,這說明少夫人心里念著您吶。”
雖不知向來恩愛的少爺和少夫人怎么變成了現在這樣,但小廝也想主子們恩恩愛愛的,家宅安寧,少爺在官署才能安心當值。
少爺已經許久沒有去少夫人屋中歇息了。可要說少爺對少夫人感情淡薄了也不見得,小廝時常還能看到少爺遠遠望著少夫人發呆的樣子,少爺分明是想道歉卻又不知礙于什么原因一直躊躇不前。
“今晚可要去少夫人房中歇息?”小廝趁機詢問。
本以為主子會順著這話應下來,不料主子卻搖搖頭,一臉疲乏地道:“不必去打攪她了,今晚我還是歇在書房。”
他這邊不愿讓一步,卻在過了不久之后,佟氏身邊的丫鬟前來遞話,說夫人明日有話同他說,叫他明日莫要出門。
姜大郎沉默許久,應了下來。叫小廝推了明日的應酬。
等洗漱過后,姜大郎躺在小榻上,睜著眼睛,明明困乏至極,卻久久不敢閉眼。
他不想睡覺,他怕自己一旦睡著,又會“看到”不該看的。
可是他已數日不曾睡過一個好覺,身子本就疲乏至極,熬了許久后,他仍是沒有挨過那陣越來越重的困意,不知不覺中已是闔上了眼。
又來了……
他又看到了……
他看到在佟氏房中那張他再眼熟不過的床榻上,一男一女正在行周公之禮,女子緊緊勾著那男子,媚眼如絲,大汗淋漓,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娘子佟氏,而佟氏那副情潮上涌的媚態他見過數次,是在兩人房中他胡鬧得厲害的時候。
然而,女主人公是他的娘子,男主人公卻不是她。那逞兇的男子是一個相貌英俊的面生男子。
那人與他身量相似,一身才氣不遑多讓,他最喜歡用那一身才氣玩花樣兒,一邊弄著他的娘子,一邊沉著嗓音在她身上作詩作畫。
淫詩浪詞也能窺見其才華橫溢,但男子一身才華卻不用在正道上,而是……
姜大郎饒是看了無數遍這畫面,依舊是怒火翻滾。
他想要將兩人分開,可他根本碰觸不到兩人,兩人也看不到他,他們忘情地行著那魚水之歡,吟了一首又一首的詩,畫了一幅又一幅的畫。
姜大郎雙眼猩紅,想要閉上眼睛不去看,但一閉上眼,兩人的調笑聲宛若響在耳畔,叫他幾欲嘔血。
終于,這折磨消停了。
姜大郎的呼吸還沒喘勻,周圍的景象突然又變了。
變成了佟氏陪嫁的莊子,他去過幾次,對那景象并不陌生。
然后他看到了佟氏換了裝束,將自己打扮成了鄉野村姑的模樣,跟一個體型健碩的農家漢子在農家小院里廝混!
那景象更叫姜大郎血氣翻滾,暴怒不已。
農家漢子仗著自己身高體壯,肆無忌憚地換著各種姿勢占有佟氏,那畫面不堪入目,荒唐至極。
或是那凌空抱起,就那般站在屋中,不靠窗,也不靠床,佟氏沒有任何支撐物,只能依附于他。只這般,那農家漢子也能弄上兩刻鐘有余。
或是那一坐一躺,坐著的不需自己動,一把鐵掌全程箍著她,肆意地擺弄……
姜大郎狠狠地閉上眼,捂上耳朵。
不去看,不去聽。
可這般掩耳盜鈴根本無用。
他信任自己的枕邊人,可為何,為何……這一切都這般真實。
真實得讓他沒了底氣。
這期間總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蠱惑他。
“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你為何不愿意相信……”
“這世上多的是人面獸心之人,也多的是表里不一之人,你妻子表面端莊賢惠,實則是個欲望強烈,輕易得不到滿足的蕩、婦,她需要男人,更多的男人……”
“你斯文保守,根本滿足不了她……”
“你滿足不了她……”
姜大郎白著臉怒斥,“胡說,胡說!你這都是幻境,都是假的!”
“假的?哈哈哈……姜府家風樸實,仆從又少,混進去一個外男再容易不過,你爺幾個都有官身在,家中只幾個女眷,避開其他女眷私會情郎又有何難?”
“看看那文人,多會吟詩作畫,不似你木納無趣,還有那農家漢,瞧瞧他多威武,女人都喜歡他那樣的,只有那樣的才能叫女人念念不忘反復回味……”
“閉嘴,你閉嘴!我娘子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過,少在我面前挑撥離間!”
“哈哈哈……可是你信了,不是嗎?”
“我沒信,我沒有!”姜大郎表情痛苦地道:“我只是有些分不清虛幻和真實……”
夢里看到的這個佟氏根本不是他的妻子!姜大郎無比確信,可是他的腦子混亂無比。
有時候他對佟氏說的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剛剛說完就后悔了,他甚至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佟氏究竟是他的娘子,還是夢里那個跟其他男人顛鸞倒鳳的女子。
頭痛欲裂至極,他甚至生出極端想法,不如一把掐死對方,再一頭撞死。
為了避免自己再犯錯,姜大郎不敢再跟佟氏見面,他怕腦子糊涂之下又說出什么傷人的話,流露出什么不該有的情緒,甚至真的對她動了手。
他已經言語傷害到他的夫人,他不能再繼續傷害她了……
等到姜大郎次日醒來,他眼下的青黑又添兩分。
姜大郎同往日一樣,按部就班地更衣洗漱,換上官服,打算去官署上值。
直到貼身小廝提醒,他才記起今日休沐。于是他又去母親院中請安。
母子倆說了幾句貼心話后,姜母長嘆一聲,“我兒,家和方能萬事興,為娘不知你跟兒媳因何生了間隙,但兒媳最是賢淑體貼不過,有什么誤會當及時說開。如今她有了身孕,多思多慮,你便是為著我那未出世的孫兒著想,不管你二人是誰有錯,你都讓著她幾分吧。”
姜大郎面露慚色,“有勞母親替兒掛懷這些,此事是我對不住她,一會兒子便去看她。”
姜母神色欣慰,“萬事說開了就好。”
雖這般說,但她心底仍是疑惑不解。
她的長子長媳感情和睦,究竟因何生了嫌隙?兩個孩子都是好的,也不是那等會鉆牛角尖之人。如今她只盼長子和長媳能解開誤會,一如從前。
誤會解開了,她兒才不會再繼續跟自己置氣,憔悴成這樣,她這當娘的看著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