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212.
殿內蔓延著濃重的血腥味,聞得容慎心驚膽跳,頭暈目眩。
他明明聞過比這兒還慘烈十倍的血腥味,但他卻從未像此時此刻這般害怕。
他怕謝春朝會出意外,怕他永遠的失去她。
宮人們反應過來,連忙制止道,
“皇上,產房男子不得入內啊。”
容慎沉聲道,“我的妻子在內生死不知,你讓我在外面干等著?”
宮人們聞言紛紛跪地噤聲不敢言。
容慎撩開簾子就瞧見床上神色猙獰,青筋暴起,滿頭是汗的謝春朝。
他瞬時落下淚來,平日里的謝春朝是多么堅強的女子。
無論發生什么事,她始終都能保持著鎮定。
可如今卻因生子而痛成這樣。
從珠簾至床榻的距離不過十步,可這十步卻是他走過最漫長的十步。
他每一步都走得搖搖欲墜,但他不能倒,也不能倒。
他快步上前,握住謝春朝的手為她鼓勁,“朝朝。”
“我來了。”
謝春朝聽見容慎的聲音,但她現在完全無法分神,腦子里只有一個字……
疼……
謝春朝已經痛到連抓人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像是被水里撈出來了一樣。
一位產婆在謝春朝的腿邊查探情況,另一位則半跪在謝春朝上首的位置,引導著謝春朝,
“皇后娘娘,放輕松,呼氣。”
“呼……”
“吸……”
容慎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幫不上太多忙,畢竟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看見產婦生子。
他對謝春朝起到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心理上的安慰。
這場生產從白日一直持續到晚上,期間太醫怕謝春朝脫力,又給謝春朝含了一株老山參提神。
謝春朝期間一度以為自己真的會死在床榻上,紅著眼讓容慎發誓,如果她真的出意外,他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們的孩子。
容慎哭著說,她不可能會有事。
他寧愿不要孩子,也不要她有事。
但謝春朝卻發了狠地讓他發誓,布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是聽不見他的答案不肯罷休。
容慎只得紅著眼答應她。
又一輪痛感向她襲來,她險些直接暈過去,是手重的產婆掐著她的人中,將她又掐醒。
“娘娘,再加把勁兒!”
“看見頭了。”
她整個人都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聽著產婆的話,呼氣,吸氣,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下身。
終于,她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以及宮人們的恭喜聲。
她來不及開心,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朝朝,朝朝!”
“太醫,太醫呢?”
太醫連忙上前為謝春朝診脈,在確定謝春朝并無大礙只是力竭而已,方松了口氣,如實稟告,
“皇上,娘娘并無性命之憂,只是產子后力竭虛脫而已。”
“待老臣為娘娘開一副八珍湯給娘娘喝下便可無虞。”
容慎聽見謝春朝無事后,松了口氣,隨即吩咐道,“皇后的身子就交給你調理了,務必認真對待。”
“是。”太醫俯身應道,而后慢慢退下。
“恭喜皇上。”嬤嬤抱著新生的嬰兒跪在地上,道,“喜得公主。”
“嗯。”容慎抬眸看了眼公主,道,“賞。”
公主哭聲嘹亮,但容慎也只是看了兩眼,便讓嬤嬤帶下去好生照顧著。
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床榻上的謝春朝身上,他瞧著她蒼白的臉和無色的唇,整個人都在抖。
他真的怕他會永遠的失去她。
他握住謝春朝微涼但卻布滿細汗的手,低聲說,“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宮人瞧了眼正和皇后說話的皇上,心中猶疑到底該不該提醒皇上要暫時退避。
但她們想到皇后剛剛產子時,皇上都不管不顧的進來,如今恐怕也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她們便自作主張的撐著布簾為謝春朝擦拭身子,隨即又為她換了一身干凈清爽的寢衣。
容慎本想自己動手,但嬤嬤告訴他,謝春朝如今是最虛弱的時候,經不起半點折騰,所以這些事還是交給熟練的人去做。
容慎聽后便打消了自己動手的念頭。
他看著謝春朝的呼吸一點一點歸于平緩,方悄聲退了出去,開始查問謝春朝早產一事。
“鳴秋,事情查的如何了?”
鳴秋上前低語,“皇后娘娘今天喝湯的餐具上被人下了毒,據殿中的人說,娘娘喝湯的餐具經過宮女竹夏的手,而我們也在竹夏所居的房間發現了同一種毒藥。”
容慎冷笑了一聲,問,“竹夏區區一位宮女,若無人指使焉敢給皇后用毒?”
“她背后是誰?”
鳴秋頓了頓,道,“竹夏在入宮前與王司徒有過聯系。”
“其實除了竹夏,這批宮女中還有四人和王司徒有過聯系,但只有竹夏距離皇后娘娘最近。”
容慎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鳴秋等了片刻,也不見容慎開口,想了想,問道,“皇上,王司徒該如何處理?”
他垂下眼簾,瞧了眼手上鮮紅的月牙印,這是謝春朝剛剛在生產時咬的。
“皇上?”鳴秋很少見到容慎會有猶疑的時刻,但他的每次猶疑都是有關于那個女人。
其實也不能怪容慎一時間無法做出決斷,王司徒是最先追隨容慎的老臣。
容慎回眸看了眼里間,隨即淡淡吩咐道,“竹夏杖斃,其余四位宮女發配出宮,王司徒及其家眷發配邊疆,流三千里并抄沒家產。”
鳴秋一愣,覺得刑罰太重。
畢竟僅僅從接觸過就判定王司徒有罪實在過于牽強,但他一想到這次出事的是謝春朝,還險些傷及龍裔,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了。
“是。”他說完,拱手退下,去召集御林軍查封司徒府。
容慎處理完這些后,轉身回了內室。
謝春朝還未醒,容慎就坐在她的身邊,靜靜凝望著她的臉。
他幽深的黑眸愈發深邃,眼底似是沉寂著讓人看不懂的光。
燭火在黑夜微微跳動著,殿內安靜到容慎可以聽清謝春朝那微弱的心跳聲,他仿佛還能聽見遠處嬰兒吸吮乳汁的聲音。
他抬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聲呢喃,
“你想要什么和我說就好。”
“凡我所有,皆愿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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