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夫妻還是頭次同宿,沈翰貴為侯府公子,青青想著他沐浴的時候該是有人服侍才是,只是她又有些拿不準他的喜好,她正猶豫著該不該喚小丫頭進去服侍,只聽浴間里稀里嘩啦的水聲過后,沈翰已經走了出來。
他身著月白的寬大中衣,衣領處雖然系得一絲不茍,但還是隱約可見一片健碩的麥色肌膚。
青青慌忙移開視線,略帶尷尬的問道:“要不要喚丫鬟進來服侍你絞發。”
“不必,我自己來就是了。”
說著,沈翰自顧從她的妝奩上拿起一把羊角梳子,他也沒有落座,就那樣孜身立在銅鏡前,用干巾子仔仔細細的絞起了頭發。
“我已經為你換好了水,你且進去罷。”他一面絞發,一面對著青青道。
青青點了點頭,遂自顧拿著寢衣進了浴室。
他果真已經為她重新放好了沐浴的水,青青伸手試了試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
她解下衣衫,邁進了浴桶,浸在了溫潤的水中。
她腦子有些發懵,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快了,而她,似乎還沒做好準備。
她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如何做好他的妻,更不知該如何做這侯門里的主人。
青青心思復雜的沐浴后,她自顧用巾帛將身子拭干,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拿起束胸,將身子牢牢的勒緊,這才穿上中衣,推門出了浴間。
沈翰已經上了床,床頭的案幾上,他貼心的為她留了一盞燈。
青青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小心的掀開被子上了床榻,她剛沾在枕上,便聽耳畔傳來沈翰的聲音:“方才可吃了藥了?”
青青還以為他睡了,驟然聽到他問起這個,她微感意外,愣了一下神兒,才回道:“已經吃過了。”
沈翰又道:“那日在宮里讓你浸了冷水,雖是夏日,但也馬虎不得,你仔細調理著,多吃幾日藥。”
青青回道:“放心罷,我就是醫者。”
沈翰聞言,語氣里帶著一絲笑:“我倒是忘了這個。”
青青不知還要說些什么,二人簡單的說了這么幾句后,便又陷入了沉默,幸好有黑夜遮掩,雖然尷尬,但因著看不清對方,倒也不用像白日里那么難為情。
“明日是雙日,要去給母親敬茶,我會陪你過去的。”良久,沈翰說起了這個。
老夫人重規矩,每逢雙日,各房兒媳都要雷打不動的去請安。
老夫人為人刻薄。
有沈翰陪著她,自然是極好的了。
“多謝你。”青青心里歡喜,側頭對著枕畔的人道。
原本仰面躺著的沈翰聞言也半側過頭來,對著她道:“我母親脾氣不好,她對你有些偏見,還望你多多體諒些,總之現下我歸來了,往后,我會慢慢的勸解她的。”
他們身份相差懸殊,要想在這侯府里過上太平的日子,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在母親與妻子之間,沈翰能有這樣的態度,足以見其對自己的誠意。
青青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聞言心中一暖,遂誠懇的回道:“我是你妻,婆母若是愿意,往后我愿意和你一起盡孝。”
妻子能明白知禮,這樣沈翰很滿意。
他抬手輕輕的拍了拍青青的手,道:“早些睡罷。”
青青原本還有些忐忑,漸漸聽到枕邊傳來男子均勻的呼吸,她便也跟著睡了過去。
這一覺,青青睡得十分的安穩。
她雖然一向好眠,但自打進侯府這三年來,她還是頭次睡得這樣踏實,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直到耳畔傳來輕輕的呼喚聲,她才睜開眼。
是沈翰在喚她。
青青睜開眼的時候,沈翰正立在她床邊,他已經穿戴整齊,頭戴金冠,身著湛藍的繡著玉竹紋樣的錦袍,精瘦的腰身上掛著翡翠玉墜。
依舊是打扮得一絲不茍。
青青也顧不上迷糊,她立馬坐了起來,開口問道:“什么時辰了?我是不是睡過頭了。”
沈翰回道:“還不算晚,只是今日要去給母親請安,所以我便喚醒了你。”
青青一貫有早起的習慣,今日不知怎的,竟是睡過了頭。
她沖著沈翰點了點頭,遂道:“夫君且去外間稍等片刻,容我穿好衣裳。”
待沈翰出了門,青青也沒喚人來服侍,自顧挑選出衣裳來換,待她褪下中衣,解開束胸的時候,因為纏了整整一晚,那胸前又起了好大一片紅疹,夾在那兩團雪白中間,如同雪峰下盛開的一簇簇紅梅一樣。
青青連忙從床頭取出那自制的藥粉,用棉球沾著,一點點的涂在了胸口,不到一會功夫,那紅疹便消退了下去,亦是不再癢了。
今日要去給老夫人請安,半點馬虎不得,青青復又緊緊的束上了束胸,換上了衣裳,打扮整齊后,這才出了內間。
沈翰正坐在窗前的圈椅上信手翻著書架子上的書籍,他抬眸見青青出來了,便隨手將手中正翻著的書放回書架上,嘴上道:“這么多醫書,都是恩公留下的嗎?”
青青點頭道:“大多都是父親和母親留下的,也有一些是我自己買來的。”
夫妻兩個在餐案前坐下,沈翰又道:“恩公在蜀中乃一代名醫,你得恩公真傳,想必醫術亦是十分精湛的罷。”
青青回道:“我與家父的醫術相比,不過小巫見大巫而已。”
沈翰道:“這個世道,女子精通醫術的實乃罕見,你能有幸習得,已經很了不起了。”
自幼耳聞目染,青青確實對醫術十分的感興趣,她也曾與父親一樣,有著懸醫濟世的理想,只是如今成了侯門婦,這心思便也只能成為泡影了。
她聞言苦笑了下,帶著遺憾回道:“現下這些醫書,也不過是伴我打發時間罷了,也派不上實際用場。”
沈翰聽了這話,他微微沉思了下,開口道:“高門里女子最重要的乃德言容工,至于習醫,怕是不相宜。”
話說到一半,他瞥著青青臉上顯出的落寞神色,又緩著語氣道:“當然了,你若是喜歡,平日里看些醫書,倒是可以的,不為別的,自己懂些養生之術,也是大有益處的事。”
身為權貴人家的媳婦,自然要處處彰顯尊貴才好,她若是一直放不下習醫,那便是不斷的向外人宣告她卑微的出身。
對于這一點,青青心里亦是清楚的。
她微微點頭道:“我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