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穿黑色長衣的人身形一僵,驚訝卻又一點也不驚訝。
他早在率先邁出步伐走過來的時候,已經料到了是這個結果。
因為他見過她遇到困境時絕不服輸的模樣,見過她永不放棄拼死戰斗到底的模樣,見過她堅強得令人心疼的模樣。
她即便是重傷也會戰斗致死,絕不會還剩一口氣的時候就輕易倒下。
所以,她十有八九是裝的。
可即便是裝的,他還是沒能忍住出手救她,甚至沒能忍住在她倒地不起時走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因為她是他最小最可愛最記掛的小師妹啊!
顧臨淵抬腳想走,奈何地上那只小手抓得很緊,不給他一點機會,除非他用狠。
她知道他不會,所以她有恃無恐。
“三師兄,我好痛,全身都痛。”
葉靈瀧充滿委屈的聲音讓顧臨淵心尖重重一抖。
“我才化神初期啊,我到上修仙界來還不到半年,我為了找你我什么地方都闖,哪怕對面是煉虛,哪怕對面隨時能殺我,我也沒有退過。可是,你明明都出來見我了,為什么還要走?我都不怕,你到底在怕什么?”
一股強烈又快速的酸意沖上鼻尖,顧臨淵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壓抑著內心的情緒不讓它們爆發出來。
長袖之下,他的一雙拳頭緊握著,緊得指甲幾乎要嵌入肉里。
“三師兄,你扶我起來,好不好?”
顧臨淵沒有回頭,他甚至沒發現自己的身體在顫抖,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葉靈瀧看他遲遲不動,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醞釀了一會兒情緒,然后“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哭聲在這特殊的空間里頭格外的清晰,一遍遍的重擊著顧臨淵的心靈,將他所有的堅持全部擊碎。
他聽不得她哭,真的一點也聽不得,多聽一秒心都會變得更稀碎。
他迅速的轉過身,將地上的葉靈瀧抱了起來。
抱起來之后,將她放在半空中讓她坐下,這時,葉靈瀧的身下出現一團又厚又軟的魔氣,像是柔軟舒適的沙發一樣,將她整個人托了起來。
她正好奇的打量著的時候,一只修長的手朝著她伸過來,在她的臉蛋上輕輕的擦了好幾下,將她的眼淚擦掉。
這時,被好奇心沖昏頭腦的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剛剛是在哭的,完了,情緒中斷,表演失敗,演技裂開。
她愣愣的抬起頭正琢磨著要怎么補救一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是三師兄滿臉寫著自責,眼底溢滿心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
不得不說,這招百試百靈,無論哪個師兄,只要她哭,全都沒轍。
葉靈瀧吸了吸鼻子,一臉委屈的盯著顧臨淵,好奇的看著他那張早已變得不同的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都看到了?”
葉靈瀧點了點頭。
“害怕嗎?”
葉靈瀧搖了搖頭。
說實話,怪好看的。
一改之前慘白如紙,一副戰損美人形象,如今的他雙眸黑中帶紅,眼尾透著魔性的邪氣,額間一道裂開的血紅標記和岳寒雨的那個很像,但又完全不同。
三師兄的這個標記,更深更鋒利,看起來更邪性更霸氣。
不愧是她青玄宗的師兄,顏值是真的頂。
“見過岳寒雨入魔的樣子,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為什么不是你?你就是我三師兄啊。”
“我已經入魔,一身的魔氣,不再是你三師兄了。”
“如果你不是我的三師兄,那你為什么救我?又為什么把我抱起來?魔族的人會這么對我嗎?如果魔族的人都會這樣對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他們玩?”
葉靈瀧剛說完就被顧臨淵捂住了嘴巴,并且神色嚴肅了起來。
“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你切不可接觸一切魔族,即便不是魔族,只要是歪門邪道,只要不是名門正派你都不可接觸。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們背后設了怎樣的陷阱在等著你!”
葉靈瀧眨了眨眼睛,這番話她記得。
跟狂妄山的孟舒桐兩兄妹分開之后,他有嚴厲的,鄭重的跟自己說過。
“我的話你記住了沒有?”
葉靈瀧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把手先拿開,不然她沒法說話。
顧臨淵卻不上她的當,他只道:“記住了就點頭。”
葉靈瀧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怎么看怎么敷衍。
顧臨淵有被氣到,但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放開了她的嘴巴,打算再教育一次的時候,她先搶了話頭。
“三師兄,所以當年你剛到上修仙界的時候,被人欺負過,然后落魄的時候走投無路,最后被魔族的人欺騙,無可奈何之下入了魔,是嗎?”
顧臨淵眉頭一擰,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仿佛那是他一輩子都不愿意回憶的過往。
“所以,岳寒雨這一次到曲陽城里來,除了她自己有私心和目的之外,是不是還有一個任務,就是來尋你回去?”
顧臨淵驚訝的看向葉靈瀧,他沒想到她竟然每一句話都猜得那么準確。
“那天在拍賣會的包間里頭,我要闖進去的時候她要殺我,是你阻攔了她救了我一命,然后主動跟著她離開的,對不對?”
“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來得那么快,我以為我還有時間…”顧臨淵苦笑一聲:“我應該早點跟你分開的,我差點就害了你。”
“所以,在新途城那幾天,你每天都坐在客棧最邊緣的窗外等著,想看看還有沒有青玄宗其他同門路過,你很想很想在離開之前,再見他們一面。”
“是我不配,我如今已經落得這副樣子,不可能再回到從前,我不該再自私的奢望還能跟你們碰見,因為我跟你們所有的接觸都是在害你們啊。”
“胡說八道。”
“我沒有在開玩笑,這事很嚴重也很嚴肅,小師妹…”
顧臨淵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就沒了聲音。
他低下頭看到葉靈瀧給他貼了張符紙。
“你說的都不對,現在禁言你五分鐘,輪到我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