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她去洗澡，是想把她支開，單獨跟我談吧！”
桑冷等桑榆晚進浴室，聽到“嘩啦啦”的水聲后，才冷著臉開口。
顧明玉沉著臉說：“既然你知道，就別浪費時間。”
“我不想告訴你。”
桑冷垂下眼眸拒絕。
顧明玉說：“你不告訴我，只要我去查，早晚會知道。但是我更希望你能現在告訴我，因為暖暖也不會放棄這件事。我不清楚她知道多少，但是她肯定要查那兩個人的死因。我提前知道，會更好照顧她的心情。”
“她不是已經……”
“她應該聽到謠言，但肯定不確定，并且不相信。就連你聽到這件事，不是也很驚訝嗎？”
顧明玉打斷她的話。
桑冷嘆了口氣。
她聽到這件事情的確很驚訝，不過也很容易接受了。
那是因為，她本來就對這兩個人沒有好感，所以才能輕易接受。
可是她妹妹不一樣。
她是他們撫養長大，在她心里一直都把那兩個人看作親人。
現在突然聽到這種顛覆三觀的消息，沒辦法接受也很正常。
“好吧，我告訴你。”
桑冷嘆了口氣，只能選擇告訴他。
“當年暖暖被拐賣，養家的兒子的確沒有被沖喜沖好，反倒沖死了。養家也沒打算把她丟掉，而是繼續轉賣。
不過暖暖逃走了，逃走后流落在外，被這對夫婦收養。在暖暖的記憶里，他們的確對她很好，一開始我們也以為，暖暖遇到了好人。
直到找到暖暖，對方跟我們要了一大筆錢，我們才意識到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果然，他們要一次不夠，每年都會要。這些事情我們沒有跟暖暖說過，他們只要錢，也沒有想過再見暖暖，我爸爸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于是親自過來走訪調查，才知道他們這些年收養過幾個孩子，而且都是女孩子。
但是都養到十幾歲，孩子就不見了，說是被家人接走，可事實上誰也不知道真實性有多少。我爸爸意識到不對勁，于是報警，希望警察可以調查清楚。
但是警察查過，也沒有查出原因，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那對夫婦依舊每年要錢，父親很生氣，找他們談。他們才說出，如果不給他們錢，他們就去找暖暖，讓暖暖跟他們離開。他們卑鄙的嘴臉徹底暴露，我爸爸為了保護暖暖，只能選擇妥協。
大概五六年前，對方突然不打電話了，我們也沒有多想，他們不聯系我們，我們當然也不會聯系他們。沒想到，他們竟然死了，而且還是這種方式。我剛才雖然驚訝，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早點找回暖暖，沒有讓她受苦。”
“我真是沒想到，你們居然還被勒索那么多年。”
顧明玉聽完整個故事，十分的震驚。
不過又一想，他們一家都是讀書人，秀才遇到流氓的確毫無辦法。
桑冷說：“我和我哥知道情況后，也都反對過。但是爸爸……他說他必須保護暖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打聽到其他事情，不想讓暖暖陷入這種輿論之中。他的想法和決定我也無法理解，可能是因為我還沒有為人父母，所以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所以這些年，你們都沒有告訴過她真相？”顧明玉問。
桑冷說：“爸爸之所以被他們脅迫，除了想要保護暖暖的純真，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讓她接觸這兩個人。這兩個人在暖暖的心目中，就是對她最好最親近的人。
曾經好幾次，暖暖離家出走，就是坐火車來這邊找他們。如果沒有爸爸給錢，這兩個人肯定會跟她見面。就因為那些好處費，所以暖暖每一次來，他們都會躲起來不見。不然，暖暖也不可能一直不跟他們聯系。”
“你們應該早點告訴她真相，她知道真相就不會再來找他們。”顧明玉說。
桑冷說道：“我說了，我沒有為人父母，所以不理解為人父母的想法。我爸爸這樣決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但是出發點是為了暖暖好。”
“可是紙包不住火，她還是來了，還是知道了這些事。”
“你覺得她一定會調查嗎？”桑冷問。
顧明玉冷笑，反問道：“你說呢？如果是你，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她只是單純，但不是蠢。”
停頓片刻后，顧明玉又沉聲說：“所以現在我終于知道，你們為什么嫌棄她笨，總是喜歡說教她。因為你們知道所有的真相，卻一邊為了保護她自私的隱瞞，一邊又嫌棄她不夠聰明，不能自已發現。在這種矛盾中，逼瘋的不光是她，還有你們自己。”
桑冷沉默。
她知道，她沒有辦法阻止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既然我都已經跟你說過。所以等一會她出來，由你來告訴她這些事。我還要回房間，給爸爸打電話，告訴他這里發生的事情。”
說完，站起來離開。
顧明玉：“……”
她可真是精明，原來愿意提前告訴他，是為了躲避。
桑榆晚出來，桑冷已經走了。
桑榆晚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問：“我姐姐呢？”
“回房間休息了。”
“她怎么走了？不行，我要去找她，我有事情要問她。”
“她都告訴我了，問我也一樣。”顧明玉說。
桑榆晚驚訝地看著他。
因為太過驚訝，也忘記自己現在要干的事情，手停了下來。
顧明玉看到站起來，接過毛巾繼續給她擦頭發。
擦完后，又回浴室拿了吹風機給她吹干。
“我姐姐都跟你說什么了？”
桑榆晚喃喃地問。
“吹干頭發我們再談。”
顧明玉說。
桑榆晚垂下眼眸！
其實，她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這里了。
小時候跟家里人吵架，跑過來幾次。
不過有幾次在半路上，就被警察叔叔攔截送回家。
只有兩次，她成功來到這個地方。
可是找不到他們，詢問附近的人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畢竟他們兩個，平時很少跟其他人接觸。
那時候她以為，他們已經離開這個地方。
爸爸也告訴過她，給過他們一筆感謝費。
她以為他們已經拿了感謝費，不做收廢品的生意，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其實后來再大一點，她心里也是有埋怨的。
埋怨他們明明那么愛她，對她那么好，為什么從來都不肯來看看自己。
所以漸漸地，她也不愿意再來找他們。
這一次實在是太傷心了，對顧明玉的愧疚無以復加，忍不住再次過來。
沒想到坐了一輛出租車，她說去哪個地方后，出租車司機卻跟她說。
這地方出過人命，老頭死了，被殺。老太太也死了，自己上吊。
聽到這個消息，她當場紅了眼眸，連忙詢問是怎么回事？
她以為，是兩個人獨居，被壞人惦記上殘害。
可是出租車司機卻告訴她，是他們收留了一個小女孩，女孩十一二歲，老頭動了歪心思。結果沒想到，卻被女孩反殺。
后來警察介入調查，發現老頭老太太之前收留過不少女孩。
名義上做好事收養，背地里卻做著買賣交易。
老太太被詢問調查，知道事情敗露，干脆一根繩子吊死自己。
這個案子，也就這樣結束了。
聽到這個故事，她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
所有的信念轟然崩塌，一個人在廢品屋子里坐了很久。
直到顧明玉過來，她才回過神。
“吹干了，梳一梳。”
顧明玉揉了揉她蓬松柔順的頭發，把吹風機收起來。
桑榆晚自己梳了梳頭。
梳完后，又看向顧明玉問：“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顧明玉點頭，先是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才又低聲緩緩的，將桑冷跟說的事情，都跟她說了一遍。
當然，還說了自己對她爸爸說過的話。
“即便他們想要保護你，但是他們的方式也錯了。所以不用覺得內疚，以后不想回去就不用回去，不想見到他們，就不必見他們。”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笨？”桑榆晚哭著問。
顧明玉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溫柔地說：“當然不是，在我心里，你是最可愛、最單純、最美好的小姑娘，不然我怎么會喜歡你？”
“我沒想到他們……他們是這樣的人。”桑榆晚哭著說。
顧明玉說：“他們對很多人來說，的確是壞人。但人是有多面性的，也對他們對你是真心，所以才一直好好地照顧你。”
“不是，他們肯定不是。其實我現在仔細想想，他們也沒有對我多好。是因為我之前的養家對我太壞，我又流浪了一段時間，所以才會遇到不打我不罵我，就覺得是好人。也許他們不讓我干活，是希望把我養得白白嫩嫩，給我買新衣服穿，也有可能是想把我賣個好價錢。只是還沒等到他們去做這件事，我就被家里找到了。他們如果真的喜歡我，就不會偷偷勒索我爸爸。”
桑榆晚哭著說。
顧明玉心疼地抱緊她。
一個人真正的成長，都是需要被生活錘煉，經歷撕扯的疼痛。
其實現在，他有些理解楊勝宇為什么不想讓她知道真相。
不過幸好，現在有自己在她身邊。
即便必須疼痛，他也會減輕她的痛苦！
“明天我陪你去公安局，了解這個案子的所有細節。”顧明玉提議。
既然已經撕開了口子，不如撕得更大一些，破釜沉舟方能峰回路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