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化為了小舟,載著蘇倫順著那光陰的河流一路而下。
然后,回歸了現實。
在目睹了黑發少女的順利回歸之后,夏亞方才重新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身側。
這里是萬千時光的交匯之地。
也亦是,唯有抵達了某個限度的臨界者,方才有資格抵達的——
「根源」的所在。
或者說,萬事萬物的起源之地。
也唯有在這里,夏亞方才能夠清晰地探明,那藏匿于自己身上,那無窮迷霧之后的真相。
“說說吧,究竟是個什么事。”
夏亞的話語回蕩在起源之地,那流淌的時光之中。
仿佛是在對著空無一物之處道出的自語。
但是,下一刻。
“不是分身,不是棋子,也亦不是什么被創造出來的載體與容器之類的事物。”
“你就是我,不分彼此。”
“而現在向你訴說的,你可以理解為是一段你未曾失憶之時,在你的「起源」中所留下來的一段靈魂烙印,就像你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曾經帶你做過的活動……”
“給未來的自己寫信,然后將那封信埋藏在時空膠囊里,等到幾年之后再打開時空膠囊一樣。”
既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在夏亞的耳畔響起。
夏亞知道,這其中的區別,便是自己聽到自己的聲音,與旁人聽聞自己聲音的差異。
他點了點頭:“所以,我的前世,果然是你這個什么輝耀時代的太陽神,造物主?”
“準確來講,其實并非是前世和轉世……按照穿越前的說法,轉世之說是存留著相同的靈魂,但是肉體卻發生了更替。”
“而伱的肉身其實便是最原初時候的肉身,只不過是被強制回溯到了剛出生時候,未曾經歷任何磨煉與成長的嬰兒狀態而已。”
“或者換個好理解點的說法,「初始化」?”
“當然,縱然有著同樣的起點,但是隨著后天經歷的成長與路線不同,自然也會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夏亞點頭。
“明白了,你還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蘇倫還在第四紀等著我呢。”
“發現自己曾經便是那位光芒萬丈,被萬世所傳頌的天之座主人,輝耀時代的造物主和太陽神,你居然也沒想要發表什么感想嗎?”
那陌生又熟悉的話語之中,終于帶上了幾分無奈。
“也是,你能夠不依賴神性的幫助,便來到了這處起源之地,便意味著你已經超越了從前的自己。”
“自然也就不用再搞什么「我向整個英靈殿祈禱,回應我的只有過去的自己」這樣的把戲。”
“那么,便讓我來講講吧,就當是穿越之前所說的那樣,看看自己過去的黑歷史。”
那有些無奈的聲音微頓了一下。
“有一位來自地球的穿越者,來到了一個蠻荒的時代。”
“這個世界里到處都是神話里方才存在的種族,巨龍,精靈,格里芬,不死鳥,魔狼……”
“而他為了在這個遍地神話種的時代里求生,于是一路篳路藍縷,披荊斬棘,歷經了重重磨難,也亦狩獵無數強大的神話生物,將它們體內,那世界初開之時散落的秩序和規則碎片占為己用。”
“最終,站在了那神話時代的頂點,也亦是所謂的天之王座之上,被萬靈稱為太陽神,或者說是造物主。”
“而他也按照穿越前的經驗,記憶中的模樣,建立起了一個還算和平繁盛的輝耀時代。”
“只是,那時候的太陽神卻并未料到,自己體內所容納的權柄和神性,卻存在著令他的靈魂引導向失控與瘋狂的風險……”
“大災變,你既然來到了起源之地,那么這其中所發生的事情自然也已經大概知曉。”
“簡而言之,便是那位太陽神再也壓抑不住自己體內那些吞噬而來的神性與權柄失控的傾向……只能被迫解體,那太陽神最為核心的烈陽權柄化為了污染的法則,讓太陽在極長時間內都成為墮落與污染的根源。”
夏亞點了點頭:“好歹那個自稱太陽神的貨也和我有著相同的起源,應該不會蠢到直到解體也什么準備都不做吧。”
“當然。”
那道聲音開口。
“最開始,他想出來的辦法,便是切割自己所擁有的多余神性和權柄。”
“將那些不怎么重要,卻頗為暴虐,失控傾向最為顯著,純純只能起到負面作用的神性剝離出來,只保留下較為核心的部分。”
“隨著彼時時間的推移,那位太陽神的實力其實也在增長,哪怕只留下最為核心的一部分權能,其實也已經足夠坐穩那造物主的位子了。”
“只是,這個辦法卻并未成功——”
“神性,看似是提升實力的捷徑,但是實際上一旦沾染,那權柄的破片便會與你的靈魂所糾纏在一起,極難剝離。”
“倘若只是單一的神性和權柄倒還好說,只是需要多花一些時間而已……但是當時的太陽神所吞噬的神性,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以至于剝離的過程之中發生了意外,不止是神性和權柄,而是連帶著自己靈魂與精神體的一小部分也亦被剝離了下來——”
“那一小部分精神體與那些最為瘋狂,失序的神性和權能相結合,變成了類似于心魔和暗面般的存在。”
“或者用穿越之前的話來講……「太陽神.alter」?”
夏亞默默地捂住了臉。
本來他事不關己地吃瓜還吃的津津有味,直到聽到了對方最后的一個詞匯,方才終于產生了被死去的黑歷史砸臉的感覺。
“那東西很有些棘手,因為精神體與靈魂,還有記憶都并不完整的緣故——”
“所以那玩意無時無刻都在渴求著精純的靈魂補全自身……”
“我見過那玩意了。”
夏亞打斷了對方的陳述,因為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那個說著「我很中意你」,然后對他垂涎欲滴的變態老登殘魂。
“果然。”
那聲音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聲調。
“我就說那家伙還存在的話,你必然躲不開糾纏。”
“而你既然現在能夠站在這里,便說明,那家伙已經被你所反殺了吧。”
那聲音微頓了一下,繼續開始了陳述。
“那次嘗試雖然失敗了,但卻也有所收獲。”
“神性與權柄,所代表的便是世界的法則本身,這確實是極其強大的力量。”
“這般力量本身,并沒有錯。”
“但是,倘若沒有足夠強大的靈魂,能夠將神性與權柄自如地掌控,那么便必然會反被神性所影響靈魂,最終走上失控瘋狂的老路。”
“而太陽神最初,便是為了在那神話的時代求生,所以方才急不可耐地收容了過多的神性,以至于走上了無可挽回的失序和瘋狂之路。”
“但是,反過來講。”
“倘若能夠不依賴神性,而是依靠著自身肉體與精神的力量,走到足以與半神,與真神相匹敵,甚至是同樣觸及天之王座的地步。”
“然后,在擁有了足夠強韌的靈魂與肉體之后,再去收容那神性。”
“是不是便意味著,能夠觸及那更高的,哪怕是昔日的造物主也未曾觸及的頂峰呢?”
“那是多元宇宙自誕生以來,從未有生靈能夠觸及的峰頂。”
“也亦是僅僅存在于設想之中的至高神座。”
“凌駕于位面,凌駕于文明,凌駕于一切的神祇之上——”
“命格與宇宙相當。”
“真正意義上的永恒不朽。”
那帶著些許蠱惑的話語,在夏亞的耳畔緩緩響起。
“這便是太陽神所做出的最后一次嘗試。”
“既然靈魂與精神已然被神性所沾染,陷入了失序的漩渦之中難以掙脫。”
“那么,便干脆趁著大災變爆發,徹底解體的契機,將所有的雜質連帶著全部的記憶與力量一同剝離。”
“只留下回溯至嬰兒時期的原初肉體,與穿越那一刻的記憶——”
“然后,在神代消退,殘存的神祇皆隱匿于星界之上的嶄新時代,完成全新的重啟,再重走一次最初的道路。”
那聲音微頓了一下。
“當然,作為后手,太陽神也亦為重啟之后的自己,留下了些許的饋贈。”
“這種饋贈,會以失去了記憶后的自我能夠理解的方式存在……”
“比如系統,比如游戲面板,比如主神空間,比如納戒里的老爺爺……諸如此類,你應該能明白我在說什么。”
“還有,縱然失去了全部的記憶,縱然將肉身還原至了嬰兒時候的原初狀態,但是那終歸還是同一個人,歷經了數個紀元的時光,那份對于時光長河的相性依然存在。”
“如此的一切,皆是為了有朝一日……”
“在那一次又一次的重啟之中,能夠誕生出一位不依賴神性便走到了傳奇之上,超越了半神,超越了真神的特殊個體。”
“直到他順著歷史逆流而上,在一個個歷史的節點中留下自己的印記,直到抵達根源的所在,將那曾經擁有的全部神性與權柄盡數收回。”
“然后,抵達那夢幻中的,從未有生靈觸及過的天之座。”
“那才是真正的,所謂「天之王座」,哪怕是太陽神,其實也未曾真正抵達那樣的位格。”
“這樣的重啟已經存在幾次,例如那位開辟了晨曦歷的黃金王萊茵,便是重啟中的一員。”
“只是很遺憾……”
“縱然在歷史中留下了赫赫威名,但是他們卻始終未曾真正抵達根源,擁有登臨天之王座的資格。”
“而現在——”
即便只是印刻在自己起源之中的靈魂烙印,但是夏亞卻仿佛看到了那正向自己所投來的灼熱目光。
“那令人無法忍受的,維持了不知道多久的天之王座的空缺,終于將要終結。”
“你成為了那一次次的重啟里,所等候的特例。”
“接受那枚星之杯,你便可以尋回所有遺失的記憶。”
“然后,完成那維系了數萬年之久的夙愿,超越古往今來的所有生靈都未能超越的界限。”
“成為那天之王座的主人,真正的大人物。”
聽聞著那熟悉的,帶著難以言喻誘惑的話語。
夏亞的眼眸之中,卻依舊平靜。
“我有兩個問題。”
“「黃金黎明」是誰搗鼓出來的東西?”
“不是第一紀的太陽神,也許是后來幾次重啟時所留下的后手吧。”
“祂們所想要做的,其實也沒什么,無非是喚醒你起源之中所沉睡的,那些被忘卻的記憶而已。”
“當然,因為剛才的變故,他們的儀式失敗了。”
“不過,實際上這也并沒有什么區別。”
那道聲音頓了頓。
“憑借著你自己的力量,你也一樣抵達了起源之地的所在。”
“無需儀式,只需要你將那枚星之杯吸收,那么那些封存于你起源之中的記憶,也將被再度喚醒。”
“而與記憶一同復蘇的,則還有你過往一次次重啟之中傳承而下的力量。”
“這些力量將化為你的食糧,成為,令你登上那天之王座的助力。”
“無需擔心這是什么后手或者是針對你的陰謀,你應該清楚,這里是屬于你的「起源」,是唯有你自己方才能夠抵達的根源所在。”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分彼此——”
“這不過是一份,送給未來自己的……”
“純粹的饋贈而已。”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話語落定。
夏亞沉默了片刻。
“沒有……什么區別嗎?”
他微笑了一下。
“一邊害得我的女孩因為你們的事情差點喪命,一邊又說著這是為了你好,是純粹的饋贈這樣的話。”
“神話時代的造物主嗎?”
“還真是有著符合造物主這般稱號的高高在上啊……”
“既然如此,那我想第二個問題,也就不用問了。”
沒有分毫的遲疑和停頓。
他便這樣轉過了身去。
在那流淌的光陰里,夏亞每走出一步,他的身形便變得虛幻了一分。
夏亞的高度在墜落。
由這方規定了存在之根本,劃定了一切存在生來就具有的方向性的「起源之地」,向著真實的物質界之中緩緩跌落而去。
很快,那方流淌著光陰漣漪的起源之地便已經變得虛幻異常。
而與之相對應,那真實物質界則變得愈發清晰。
在夏亞那毫無留戀之意的腳步中,唯有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他的身后不斷遠去。
“看來——”
“你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第一紀,星界。
「起源」之中,并不存在時間這一概念。
也正因如此,不論在夏亞的感知中究竟經歷了多久的時光,但是在主物質位面的眾人眼中,卻只不過是度過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剎那而已。
在外人看來,夏亞不過是微笑了一下,然后輕輕地將那枚璀璨奪目,吸引了周圍人所有視線的星杯握在了手中。
在那萬千視線的交匯之處,虛空之中的氛圍近乎凝結成冰。
所有人類傳奇,巫師,墜落凡性的神話種……甚至于那些先前安分蟄伏在星界之中的幸存真神,此刻也亦向這里投來了視線。
每一道視線的主人都在沉默地等待著。
或許有的人,只是單純想要見證一下新的天之王座誕生,全新的時代被開辟這般歷史性的時刻。
但是,卻也有強者,是在等待著夏亞去吸納那枚星之杯,將自己的位格再度升華的剎那。
夏亞很強大,以一己之力終結了神話時代。
但是,縱然是他,在斬出了那葬送神代的「神避」之后,也必然會有所損耗。
而一旦他開始吸收星之杯的力量,那么在位格晉升,精神與力量膨脹的瞬間,也必然會出現稍縱即逝的破綻。
當然,即便如此,與夏亞為敵也亦會是九死一生的絕路,他的強大,讓許多經歷過那個神話時代的古老存在,皆聯想到了輝耀時代那位君臨天下的造物主。
令諸神窒息的威嚴。
但是——
走完成神之路的盡頭,抵達那天之王座的彼方,這是所有神明的夙愿。
舍棄了族群,舍棄了家人,舍棄了凡性的情感……在那漫長時間的盡頭,所有過往曾經珍視過的,如同光輝般閃耀的事物都已然褪去。
唯剩下,對于變強,對于登臨至高的渴望。
除此以外,空無一物。
所以,沒有哪位神明會放棄這樣的機會,達成那唯一夙愿的契機。
星界的另一側。
身穿黑袍的金精靈,則再次睜開了那閉合的左眸。
漆黑的深空中,幽藍色的瑰麗焰火,在她那赤金色的美眸里再次開始了緩慢的躍動。
這是即便是在神代也被視為最大禁忌的「空之魔法」。
在剛才,正是在海瑟薇使用魔法女神的秘火的全力輔助下,以「空之魔法」的力量——
將夏亞所斬出的,原本只能夠改寫一個特定小范圍規則的「神避」,覆寫到了整個主物質位面之中。
令整個神話的時代迎來了終末,可謂是這般諸神黃昏的締造者之一。
但是,這樣的偉力,自然也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每一次發動「魔法女神的秘火」,所消耗的,皆是海瑟薇靈魂本源的力量。
剛才的一次發動,便已經讓她的靈魂有所殘破。
但是,作為親身經歷過神代,知曉那些所謂神明德行的精靈,海瑟薇無比清楚地知曉。
那些藏匿于星界之中,未曾在剛才「神避」中隕落的幸存者們,必然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所以,一旦那些星界中蠢蠢欲動的幸存神明爆發,想要對夏亞圖謀不軌之時。
那么迎接祂們的,便將是魔法女神的怒火。
即便,這必然會讓海瑟薇本就殘破,消耗殆盡的靈魂變得雪上加霜。
在那沉凝到冰點,幾乎窒息的萬千視線匯聚之處。
夏亞緩緩地,舉起了那枚璀璨奪目的星杯。
“喚醒那一次次重啟之中,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
“得到,那來源于命運的饋贈嗎?”
“還真是頗為吸引人的提議啊。”
“但是——”
夏亞的話語微微頓了頓。
他知道,那道靈魂烙印并沒有欺騙自己。
那確實便是這具身體,這道靈魂的「起源」。
而一旦吸收了星之杯,自己確實也可以取回那過往的力量,得到那份饋贈。
將這方世界的法則所收容,化為自己的力量。
然后超越那位太陽神,登臨那至高無上的天之王座。
可是,復蘇了記憶之后的自己,真的便還是夏亞.埃古特嗎?
屬于夏亞的人生并不算多,只不過是短暫的數十年而已。
相比于那一次次重啟之中,在一個又一個時代烙印下自己歷史的光輝之人,那動輒數百上千年的人生,夏亞所經歷過的幾十年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到時候,他會是輝耀時代的造物主,太陽神。
會是終結了第三紀末亂世,開辟了晨曦教廷與神圣歷的「黃金王」萊茵。
但是,卻未必便還是夏亞.埃古特。
當然,只是如此的話,也并非沒有解決的辦法。
夏亞有著自己的自信……即便是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橫跨數千年,上萬年,宛若海潮一般的龐大記憶,他也有把握維系住自己的自我。
然后,想辦法將那不屬于自己的記憶部分切割,就宛若是看一場電影一般將其獨立而出,而不讓其干涉到自己人格的獨立。
就好像先前沉睡于深淵之中的那五百年里,那道殘魂也未曾能夠成功吞噬掉夏亞的自我,反而是被他所反殺了一般。
當然,倘若未曾有蘇倫的努力,讓黃金黎明的降臨儀式真正完成,令那一次次重啟中的記憶在自己的精神中復蘇的話……
那夏亞恐怕免不得又得像那次墜入深淵一般,再一次陷入沉睡,花費漫長的時光去維系精神世界,鞏固自我。
用沉睡數百上千年的代價,換來永久登臨天之王座的力量,這似乎聽上去也算是筆不錯的買賣。
可是——
夏亞緩緩環顧四周。
他的目光很悠遠,似乎是在看手中那璀璨晶瑩的星杯,卻又仿佛落到了某處更遙遠的地方,群星的星淵之中……那些藏匿著的神明之所在。
這些神明,祂們曾經也是有著血肉之軀的生靈,曾經也是各自種族之中的天選之子,光芒萬丈的存在。
祂們也許也曾向自己的族人,自己的親友們許下守護的誓言
在選擇踏上成神之路的那一刻,也許也曾懷揣著某種遠大的理想,擁有著一顆真摯的初心。
祂們獲得力量的初衷,或許也只是想要守護自己的族人,讓自己的部族繁榮昌盛,不被外族所侵略威脅。
只是。
在那漫長的生命中,祂們卻一步步遺忘了本心,忘卻了作為有血有肉的生靈之時的情感。
遺忘了那昔日光輝的理想,真摯的誓言。
只余下那對于更進一步,成就永恒,登臨天之座的執念——成為了驅使祂們行動的唯一動力。
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
這般不擇手段的身姿是何等的病態,何等的扭曲。
相比于只剩下一具空洞軀殼的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區別?
若是連自我的初心都遺忘了,那就算成為了那所謂多元宇宙中的大人物,真正永恒不滅——
那又有什么意義可言?
夏亞轉過了身子,看向了不遠處,那眼眸中銀火緩緩躍動的金精靈。
“我最尊敬的老師,也亦是我最喜歡的師醬,曾經在帶我完成奧術啟蒙的時候說過。”
“野心,便是驅使著巫師不斷前行的動力。”
“我很認同這一點。”
“從第一位卑渺的凡人在荒原中抬頭,仰望那群星璀璨的星空開始。”
“因為那份對未知疆域的野心,對世間真理的渴求……”
“所以才有了將「探尋群星深處之真理」視為教條的巫師。”
“所以人們方才能披荊斬棘,篳路藍縷地前行。”
“從雪原到荒漠,從最險峻的高山到無盡的深海之淵,乃至于那宇宙的星淵之中,都遍布了人類的足跡。”
“我也是凡人,也有著自己的欲求和野心——”
“若非如此,那么我也不會在當初被師醬所選中,更不會在之后邂逅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讓我無法忘懷的事。”
“在當初的黑塔廣場之上,能夠與那位金精靈邂逅,能夠成為她唯一的弟子。”
“這也許是我這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之一。”
“只是——”
夏亞雙眸中那跳動的星芒一點點平息,來到了海瑟薇的身旁。
然后,在她那有些訝然的目光中,牽起了她的手。
金精靈的手很冰冷,柔軟而白皙。
夏亞輕笑了一下。
便這樣看著面前金精靈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開口。
“星海再大,也有盡頭。”
“而野心永無止境。”
“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征服那茫茫無邊的星海,去探究宇宙深處最玄奧的真理與奧秘。”
“但是與此同時,我所更在乎的——”
“則是那在旅途之中看風景的心情。”
“還有,那陪我一起看風景的人……”
夏亞那修長的手指微微律動。
下一刻。
咔嚓。
在那萬千視線的交匯點中。
那枚承載著無數神明畢生夙愿,被萬靈所渴求,代表著一步登天契機的星之杯。
便這樣龜裂出了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然后,千分之一個呼吸之后。
裂痕迅速擴張。
萬能的許愿機,天之王座的鑰匙——
「星之杯」碎裂。
就這樣化為了千萬道晶瑩的破片。
宛若春季墜落的櫻花雨一般,向著漆黑的星界散落而去。
PS: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