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那自無盡星空之上傳蕩而來,虛無而縹緲的聯系。
夏亞的眼眸之中,那星辰的光輝變得愈發明亮。
“說起來,上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動手,無拘無束,自由地展現純粹的破壞力……好像還是在艾斯嘉尼亞的空想帶之中吧。”
“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了啊。”
“直到這個時候,才會切實地感受到,時間流逝地很快的實感。”
他道出了輕聲的感慨。
相比于那次在空想帶之中,距離傳奇位階都還有一定距離的自己。
如今的夏亞,無論是實力與位格,無疑都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躍升。
然而,站的越高,也便意味著所需要顧忌,思量的東西越多。
還處于二三階,尚且是圣羅蘭學院中一位普通高年級生的夏亞,可以肆無忌憚地去戰斗。
反正只要他順利完成了任務,最后都會有帝國的統轄局或是軍部幫他處理掉后續的影響與余波。
就算哪天惹出了連統轄局與軍部都無法解決的亂子……實在不行,夏亞也亦可以連喊三聲「海瑟薇」,讓自己那位強大而神秘的金精靈師醬出來幫自己兜底。
所以,彼時的夏亞,雖然弱小,雖然處處受制于人,但是他其實是活得很自在而愜意,無拘無束的。
能夠肆意地,自由地去宣泄自己在御獸師與巫師領域之中的才能,將腦海中一個個瑰麗的幻想具現為現實。
但是,成就了傳奇之后的夏亞,卻無法這么隨心所欲了。
一位暴怒的傳奇便足以摧毀一整座繁華的城池,每一位傳奇的一言一行,都很可能影響整個西大陸之上的局勢。
所謂時代的一粒微塵,落在每個人的頭上,便是一座山。
而對于平民而言,傳奇這個詞匯,便等同于時代本身,便是至高無上的天意。
傳奇尚且如此,又更何況,是在傳奇之上的王座與半神。
時至今日。
夏亞的身后,早已經沒有了能夠為他肆無忌憚搞出來的亂子所兜底的人。
彼時需要依附在自己師長羽翼之下成長的少年,已然成為了許多人的依靠。
所以,他不得不學著變得慎重,變得三思而后行,為自己留好退路,選擇更穩健的選項,而不是如年少時那般常常以身犯險,用高風險去博取更高的回報。
這是名為責任的鎖鏈,為那位恣意輕狂,肆意揮霍才華的少年套上了枷鎖。
卻也是驅使著他前行的動力,讓此刻的夏亞甘之若飴。
不只是為了自己一個人而活,也為了那些他所在乎的人們。
“小時候總覺得,等到我成為了傳奇,為小艾你報了錫蘭的仇之后,我就可以徹底躺平。”
“開始「我不吃牛肉」地凌駕于律法之上,能夠享受生活了。”
“但是,現在看來,那終歸只是幻想而已……成就傳奇以后,所需要思考的事情,只會比之前更多。”
夏亞輕笑了一下。
“不過,至少在第一紀。”
“在這個神話生物行走于世,神代尚存的陌生世界里。”
“我所要顧忌的事情,總歸會少上一些吧。”
伴隨著話語落下。
夏亞那龐然如海的精神世界之中——
一枚又一枚明凈的星辰,接二連三地閃耀而起。
星光在精神海洋的上空律動著,宛若夢幻絢爛的星海。
修道者——
這個詞匯其實并不局限于宗教信徒。
在任何職業與領域中,都存在著上下求索之人。
對于終極的探求,那是既甜美又痛苦的每一日。
無視流行與包裝,追求極致之美的音樂家;無視商業與環境,追尋完美作品的畫家;無視俗世與紛爭,修行終極劍術的劍士……
而夏亞也并不例外。
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將腦海中所涌現而出的,那一個又一個瑰麗的幻想具現為現實。
所以,才會有了「天照」與「月讀」。
才會有此前從未存在過的機械生命體「結衣」,還有機甲「黑騎士」與核爆魔法的誕生。
可是——
無論是什么樣的求道者,都會有需要試煉自己的時刻。
音樂是要給人聽的,畫作是要給人看的。
正如吟游詩人口中的勇者一路擊殺怪物提升等級,錘煉自己的劍技,招募一個又一個強力的隊友,收集種種克制的裝備,便是為了討伐惡龍一般。
而倘若在旅途的盡頭,沒有一頭綁架了公主,守候在金銀財寶所堆砌而成的小山之上的惡龍的話。
那么此前費盡心思所錘煉的劍技和提升的等級,招募來的一個個隊友,收集的種種克制道具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義。
對于夏亞來說也是如此。
雖然夏亞總是以躺平的擺爛人自居,但是事實上,那以弱勝強的才能,對魔導兵器研究的才華,還有對戰斗的野心與渴望……皆是與生俱來便銘刻在夏亞的靈魂里的。
若非如此,當初作為第二皇女的伊莎黛拉,也不會在看見夏亞的第一眼,便認定他便是自己所要找的執劍人。
早在四環的時候,夏亞便可以在出其不意之下,發動「神避」一劍斬殺了博爾吉亞家族的大管家銀狐里爾。
而在他自己都未曾踏足傳奇之時,便可以靠著以擬似太陽爐作為動力源的「黑騎士」機甲,與彼時手握圣劍,還有著空想帶之王身份主場加持的伊莎黛拉鏖戰許久。
而此時此刻,距離艾斯嘉尼亞的空想帶終結,又過去了伊甸園里的十年,還有于深淵淵底沉睡的五百年。
在這一段時間里,每一分,每一秒,夏亞的精神海洋之中,都有海量的精神力在進行著推演與計算,將他腦海之中的那些只在幻想中存在的戰爭兵器改進,優化,最終具現為現實。
現在的自己究竟走到了何等的程度,哪怕是夏亞本人也不太清楚。
而那些只存在于腦海之中的瑰麗幻想,也亦始終找不到實驗的對象。
對于如今的夏亞而言,西大陸顯得有些太脆弱了……就算是當初伊莎黛拉登基之時,數道邪神半身降臨帝都的那場神戰,夏亞實際上也有意收斂了自己的威能,只是淺嘗即止的小試牛刀。
「流刃若火,森羅萬象皆化灰燼」什么的,可遠非是夏亞所掌握的最強技能。
而如今——
在這個陌生的,并沒有那么多值得夏亞在乎人和事的神代終末。
那些在夏亞的精神海洋之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經歷完善,改進,優化的戰爭兵器。
也終于迎來了,具現于現實的那一刻。
“所以,就讓我來測驗一下吧。”
“如今的我——”
“全力以赴之下,究竟能夠做到什么樣的地步。”
伴隨著最后的話語落下。
夏亞那雙漆黑的眼眸之中,所有的光影都盡數消弭。
平息了思想的漣漪,不僅僅是話語,就連感情也亦一同完全地封鎖。
但是,與之所對應的。
則是那宛若洪水一般,在精神海洋之中奔流的數據流,以及那激蕩而起的幻想。
“超高危魔導構裝物煉成許可,確認。”
“秘鑰驗證完成,第一級數據安全鎖已解除。”
“魔導構裝物模型確認,開始煉成。”
“當前煉成構裝物代號:流星一條。”
結衣那悅耳卻清脆的機械音,在夏亞的精神世界之中緩緩回蕩而起。
這些都是夏亞因為擔心破壞力太大會對現實世界與平民造成危害的緣故,而在自己精神世界之中所設置的安全鎖,此刻正在被夏亞一一解開。
作為與夏亞靈魂相連,此刻正在全力輔助夏亞的精神力進行計算的人工智能,結衣那迷你妖精的虛擬形象之上,此刻也亦蕩漾起了層層疊疊星光的漣漪。
不再是金屬的妖精,反而像是自星辰之間誕生的精靈。
磅礴的,足以用恒河沙來計數的數據流,宛若潮水一般沖刷著夏亞的精神海洋。
然后,指向了那唯一的目標。
夏亞緩緩地伸手。
下一刻。
嘩啦。
剎那之間,萬千的漆黑液態金屬粒子,在夏亞的指間溢散而開。
這些皆是當初夏亞煉成機甲「黑騎士」時所用的不死金屬,雖然在艾斯嘉尼亞與伊莎黛拉的那一戰中黑騎士機甲被打爆,不死金屬也亦被伊莎黛拉利用圣劍更高的神秘強行抹除了不死性,損耗了許多。
但是等到夏亞歸來傍上了富婆之后,也早已經將不死金屬的損耗補齊,此刻不死金屬的儲備量相比于艾斯嘉尼亞的時候,還要多上了數倍。
而且——
這一次的不死金屬,也亦不再是用來煉成那名為黑騎士的機甲——
而是,某種比黑騎士機甲更可怕的,以神明為假想敵所構想而出的戰爭兵器。
啪嗒。
夏亞輕輕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
海洋之上,星空之下。
那萬千漆黑的不死金屬在響指聲中驟然沸騰,宛若流淌的水銀一般開始了匯聚與重組。
順著結衣數據庫里,那被加以了超高危標記,每次啟用查看都需要數重權限認證的魔導構裝物模型,一筆一劃地勾勒為了現實。
當那不定型的漆黑液體消失之時——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巨大的銀白色狙擊槍。
以其規格和體型而言,就算是用巨炮來形容也絲毫不會顯得過分。
修長的赤紅色炮管呈現出流線型的姿態,盤旋著宛若血管一般的猙獰紋理。
而那炮管之后的架托則由星辰鐵的材質所鑄就,凌厲的線條搭配森然的色澤,宛若要將一切光芒所吞沒。
銀白的巨大狙擊槍高懸于夏亞面前,海洋之上的遠空之中。
那黑森森的槍口在夏亞與結衣的軌跡計算之下,緩緩修正著角度與方向。
那是跨越了數個世界壁,向著遠天之上星辰的狙擊。
起始方向的些許偏差,落實到目標點上之時,便會化為數以萬里的巨大誤差。
然而,此時此刻。
那狙擊軌跡的運算,便這樣緩緩地經由夏亞的精神海洋,以人類的智慧所完成。
最終——
將所有的誤差,所有偏移的可能性都盡數崩解。
血紅色的槍口,便這樣緩慢卻不可動搖地,筆直地指向了那浩渺而高遠的星界之上。
“靈魂印記校驗已通過,確認當前權限為創始者「夏亞.埃古特」本人。”
“第二級安全鎖解除。”
然后,下一個剎那。
“對神話武裝「幻想崩壞.起源彈」,發射。”
萬分之一秒后。
那從赤紅槍管中迸發而出,幽暗而深邃的死光,將整個世界的光芒所吞沒。
唯留下夏亞那輕聲的低語于晚風中飄散,除了艾若拉之外無人聽聞。
“就讓神話的時代——”
“于此終結吧。”
星界,諸神的宮殿。
近乎于全部的神祇,都將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了那正在進行倒計時的豐饒母神之上。
然而——
“零”。
當那豐饒母神的倒計時結束之時,卻什么也沒有發生。
“豐饒,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知道,相比于輝耀時代的從神,在大災變后的這千年之中,你一定又有所進步,也許是信仰之力為你帶來的提升。”
“但是,倘若你和生命真覺得自己在靠著信仰之力突破之后,便能夠以一己之力與諸神為敵……”
“將我們都當做是你們的獵物,狩獵我們神性來令自己登上新時代天之座的話,那你大可以來試試看。”
暴躁的,宛若火山噴發般的轟鳴聲在青銅宮殿中炸響。
周身縈繞著風暴與雷霆,矮人的軀體之上覆蓋著宏偉鎧甲的風暴之神舉起了手中的巨錘,向著豐饒母神發出了暴怒的吼聲。
或許是因為自己那風暴與雷霆權柄和神性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矮人族那暴脾氣的天性,哪怕是晉升為神話生物也未曾消磨。
在諸多未曾半瘋,而是存留有理智的神明之中,風暴之神也亦是性情最為暴躁的存在。
因為性情的緣故,祂在西大陸之上的教國也亦發展的不是太好……但是風暴與雷霆這般在破壞力上達到了極致的權柄,卻讓這位曾經的矮人王在戰斗這一領域凌駕于絕大部分的從神與天使之上
此刻聆聽著豐饒母神那難以理解的言語,風暴之神不想去思考也亦懶得去思考,便要直接調集自己的風暴神力,爆發一場神戰。
風暴之神那暴怒的舉動,令在場的其他神祇皆目光閃爍,卻始終未曾有神明阻止風暴之神的行徑。
祂們的脾氣沒有那么暴躁,或者說絕大部分能夠從那蠻荒的時代存活下來,登臨神位的存在,皆是心思深沉,為了變強而不擇手段的神祇。
祂們自然能夠猜到,豐饒與生命如此堂而皇之的行徑,必然有著其背后的底氣,應當不可能真的如風暴之神所說的那般是得了失心瘋。
但是,風暴之神的舉動,卻對祂們皆有利,可以幫諸神試探出豐饒與生命的背后,那讓諸神所忌憚的底牌。
而即便豐饒與生命真的得了失心瘋,毫無底牌便對銀月下手,那么等到風暴擊敗了豐饒母神,自己也亦能從豐饒母神的權柄與神性之中分得一杯羹。
一時之間,青銅殿堂之中的所有視線,皆匯聚在了豐饒母神與風暴之神上。
等待著這場也許是大災變之后,參戰者位格最高的神戰爆發。
然而——
在場的眾神之中。
唯有那位黃昏巨人的神魂深處,突如其來地,升騰起了某種莫名的,難言的警兆。
最開始僅僅只是微小的感觸,但是很快便開始茁壯生長。
那莫大的危機感,在頃刻間便將戰爭之神的全部神魂所籠罩。
這種感覺,已經有許久許久,未曾被這位最為古老的古神所感受過了。
上一次體會到這種感受,還是在那混沌時代的尾聲,輝耀時代被開辟之前。
那場爭奪新時代天之座的最終神戰之上,面對那位太陽神,也亦是未來的輝耀時代造物主的時候。
彼時,在那無可阻擋的偉力,在那生與死的巨大恐懼面前,戰爭之神選擇了臣服,成為了那位太陽神的從神,稱呼其為主上。
然而,那個時代本該早已經過去了才對——
今時今日的主物質位面,又有誰能讓自己產生如此的感受?
不論是豐饒還是生命,都絕沒有這個資格才對!
黃昏巨人的目光,便這樣順著預感,僵硬地鎖定在了青銅殿堂之外,那浩瀚星空的某處。
“那是,什么?”
祂道出了疑惑的低語。
那是一枚純凈而透明的光粒。
并沒有多大的聲勢,也并沒有多少強悍的能量波動。
事實也本該如此。
雖然在發射的時候大費周折,但事實上,從伊甸園到主物質位面,再從主物質位面到星界——
跨域了數個位面的世界壁,在發射時所蘊含的動能再是強大,經過了如此遙遠距離的衰減與消磨,其威力也必然會大打折扣。
就好像在夏亞的前世,原本巨大的小行星在穿透大氣層墜落地面之后,所剩下的隕石殘渣,也不過是最開始的十分之一乃至于百分之一而已。
倘若夏亞用那柄巨大的狙擊槍所射出的,是常規的子彈,那么這必然是個極其愚蠢的決定。
畢竟,再是強大的狙擊,在跨域了這漫長的距離后,其威力也算還有殘留,也絕不可能威脅到十數位神明的聯手。
所以,從始至終,夏亞所費盡心思,想要從主物質位面送往由豐饒母神所傳遞而出的星界坐標的,都不過是這透明的小小光粒而已。
夏亞將其稱為「起源彈」。
「起源彈」本身并沒有什么強大的破壞力。
在橫跨了數個世界壁之后,別說是高高在上的諸神了,就算是一位強大一些的普通超凡者,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其擋下。
但是,正如其「起源彈」的名字一般。
這是一道送往諸神殿堂的引子。
也亦是宣告著神話時代落幕的——
奏章。
“那是什么?”
戰爭之神的低語很輕微,卻被豐饒母神所清晰地捕捉,用那冰冷的聲音復述了一遍。
明明風暴之神那狂暴的雷霆之錘便在她的身前,但是豐饒母神卻仿佛視若無睹一般。
她只是看向黃昏的巨人,道出了清冷,卻又狂熱無比的低語。
“那是父神所贈予伱們的恩賜。”
“讓你們洗清身上所沾染的罪孽,獲得嶄新生命的……祝福。”
如此說著,豐饒母神那白皙的眉心,一輪妖艷的神紋逐漸變得明亮了起來。
那般濃郁的神性氣息,讓周遭的所有諸神都不由將目光注視了過來。
此時此刻,祂們也亦發現了那道自遠天之外,那屬于西大陸和主物質位面方向射來的那枚透明光粒。
只是很顯然,這枚既沒有能量波動又不起眼的透明光粒并沒有引起祂們的注意,祂們也亦沒有戰爭之神的位格可以感知到那隱約模糊的警兆。
祂們僅僅只是看著豐饒母神白皙眉心那輪妖艷的神紋變得愈發明亮,愈發璀璨奪目。
下一刻。
咔嚓——
那是神紋破碎的聲音。
豐饒瘋了?
這是在場每一位神祇此時此刻心中的念頭。
都是神話生物,祂們當然看得出來,豐饒母神眉心的那輪神紋,便是她作為神祇所擁有的全部神性。
此時此刻神性破碎而開,對豐饒母神而言無異于自殘。
縱然還能收攏回來,其位格也必然會大降。
但是,不論諸神此刻作何感想,都無法改變青銅宮殿之中所發生的一切——
咔嚓。
又是一道神紋破碎的聲音響起。
生命女神的眉心,那輪翠綠的神紋也已經破碎,連那碧綠的長發都化為了妖異的血色。
豐饒與生命女神那主動破碎的神性,在剎那間于青銅殿堂內溢散開來。
近乎是所有的神祇,此刻眼中都閃過了貪婪之色。
那可是完全無主的神性——
對于任何一位神話生物而言,吞噬無主神性,都等同于一步登天的契機,可以抵得過一整個紀元的苦修。
至于吞噬的神性過多,可能會如那位輝耀時代的造物主那般產生失控傾向,最終失控瘋狂的可能性……絕大部分神祇此刻都顧及不了那么多。
那是登上天之座后方才會擁有的煩惱,對于絕大部分神祇而言連競爭天之座的資格都未曾擁有,又怎么會考慮那么長遠的事情。
然而,還未等到其他諸神出手搶奪神性。
下一刻——
那溢散的神性,卻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觸及了遠天的盡頭——那枚透明的,看起來毫無威脅可言的起源彈上。
下一個瞬間。
光芒湮滅了。
以豐饒母神與生命女神主動破碎的神性與神力為養料。
以夏亞用不死金屬所構筑而成,命名為「流星一條」的狙擊槍所射出,名為「起源彈」的事物為起始點。
先是一枚不起眼的神性因子的崩壞……
然后,崩壞開始了毫無限制的連鎖。
由一到二,由二到四。
由四到八,由八到十六。
失去了約束,失去了限制。
在短短的一秒鐘內,那崩壞的反應便發生了數千萬次,直到將周遭的一切神性都席卷入其中。
在這個過程之中,青銅殿堂之中的所有神祇都是那崩壞連鎖的一部分。
面對那致命的,毫無征兆爆發的威脅,祂們下意識地調集了自己的神力,想要抵抗。
然而,祂們越是抵抗和掙扎。
那些諸神原本最信任,構筑了祂們強大之基的神力,此刻卻加入了那「幻想崩壞」的連鎖之中,反而成為了那吞噬一切狂潮的燃料與助力。
直到崩壞的連鎖,將整個青銅宮殿都席卷入其中。
繼而又再度聚合。
神性的質量,在那術式的作用下崩壞。
而術式又將那崩壞的質量,毫無保留地,轉化為了最為純粹的光與熱,純粹的破壞力。
這便是夏亞花費了無數個日夜,經歷了和結衣在精神世界里的無數次推演與模擬,所最終完善成型的最終兵器。
以神明為假想敵的「對神話武裝」——
「幻想崩壞.起源彈」
聲音消失了。
緊隨著聲音一同歸于虛無的則是色彩。
世界變得寂靜無聲,僅剩下那噴涌而出的炙熱星芒。
光在奔流。
光在咆哮。
奔流的光輝激蕩起無數個旋渦,將這座遠天之上諸神宮殿之中的一切都席卷入其中,每一個因子都悉數暴露在了那炙熱的沖擊之下。
無論是神明之軀、還是青銅的殿宇……一切都被貫通、吞沒,向著遙遠的星空彼岸。
并不是所有的神話生物都在第一時間消亡。
祂們終歸是自上個紀元便存在下來的古神,是超越了血肉之軀,亙古不滅的偉大存在。
即便神性被吞噬,化為了那崩壞連鎖的燃料,但是那自地上神國之中源源不斷傳遞而來的信仰之力,卻依然能夠讓祂們在那炙熱的沖擊下茍延殘喘一陣。
而諸神之中狀態最好的,則是戰爭之神。
與其他毫無防備的神明不同,在那起源彈降臨的剎那,戰爭之神便有所警覺。
在那將所有神性都卷入其中的「幻想崩壞」爆發的瞬間,祂便立刻采取了行動……
不是對著豐饒母神與生命女神出手,亦或者是阻止那厄難的降臨,出手庇護其他的神祇。
而是逃跑。
在一剎那,戰爭之神遺忘了自己作為最古老神明的自傲,也忘卻了那君臨于諸神之上的威嚴與榮耀。
祂仿佛又一次變成了那個并非是戰爭之神,而僅僅只是巨人族中一位不起眼部族首領的普通巨人……在神話生物的天威面前瑟瑟發抖。
這一刻,作為巨人,作為生靈的求生本能戰勝了那高高在上的神性,讓祂在電光火石間,作出了最正確的決斷。
所有的神力被調集,不是為了殺伐,而僅僅只是為了逃離。
神明的速度何其強大,僅僅只是在一瞬之間,那黃昏巨人的巍峨神軀便抵達了這座宏偉的,宛若一座城池大小的青銅宮殿的外側。
只要再往前幾步,戰爭之神便可以徹底離開被那「起源彈」所帶來的崩壞連鎖干涉的范圍,擺脫那崩壞的連鎖。
縱然戰爭之神的神性與權柄,此刻也已經在那專門針對神明的幻想崩壞之中破碎了大半,就算逃出去,剩下的實力也已經不足一半。
但是只要活下去,那便是希望。
更別說,足足有十數位強大的古神,此刻正處于那幻想崩壞的中心。
自己只要逃走,那么等到那些神明都盡數在幻想崩壞之中寂滅,自己便可以將其他神祇隕落之后所留下的全部神性都盡數吞沒。
十數位強大神明的神性……
只要自己能夠將那些隕落神明的神性都盡數完成消化,徹底變成屬于自己的力量,再將西大陸上祂們的信徒都盡數收攏,轉化為自己的信徒。
那么也許要不了多久。
自己,便可以登臨新時代的天之座。
如此的念頭只是剛一升起。
然而。
下一刻。
皎潔的銀月之輝,忽然在黃昏巨人的眼前閃耀而起。
一道纖細而美麗的身影,便這樣出現在了戰神的面前,將祂的全部去路所封鎖。
原本昏迷的月神不知何時蘇醒了過來。
她那光潔的額頂上,那輪原本皎潔的月之紋,此時不知為何已經化為了瑰麗的猩紅之色。
“銀月!你瘋了嗎?”
戰爭之神發出了低沉的,急促的嘶吼。
“還有豐饒,生命!”
“這對你們有什么好處?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不立刻遠離這里的話,那么不久之后,你也要與我一同陪葬!”
然而,回答祂的。
卻僅僅只是銀月那冰冷而漠然的話語。
“能夠為了父神而獻身。”
“這是我等——”
“至高無上的榮幸。”
看著眼前俏臉中帶著狂熱與虔誠之意的銀月之神,黃昏巨人張了張嘴。
可是,還未等祂真正將話語說出口。
那警兆的預感驟然勃發。
純白的,閃耀的光芒,便將青銅宮殿之中的一切都帶去了另一個世界。
隨后,便只留下了那明凈美麗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