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魚抱著老槐樹，如同一只樹袋熊，樹皮粗糙，那凹凸的樹紋摩擦得她手心生疼。
她緊緊握住手機，保持光源，掛在樹上。
公羊村規則第十一條。
黑暗之中，不要回頭，你的身后沒有人。
這片槐樹林越往深處走，越是漆黑一片。
她必須手持光源，才屬于身處光明。
如果沒有光，她不能回頭，只能一直往前走。
天知道會走到什么地方去。
望著樹下憤怒的山羊幼崽，她神色凝重。
整個村子里，都沒有看見山羊。
唯獨在樹林里，看見這種動物。
這個山羊整個眼睛都是猩紅的，那濃郁的色彩仿佛是凝結成塊的鮮血。
黑狗養在屋子里，沒有帶出來。
無心就站在樹下，那憤怒的公山羊不停的向他噴氣，蹄子踏著地面，發出怪聲，但是沒有實際攻擊無心。
羊不認冥幣，撒冥幣并不能讓它離開。
蘇青魚對樹下的無心說道：“你去搞點草喂它，把它引開，不要傷害它。”
無心并未遲疑，轉身尋找草叢。
他動作迅速，如同黑色的閃電。
蘇青魚稍微松了口氣。
公羊村規則第十七條，也是最后一條。
公羊不可救贖。
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羊指的是公山羊，還是村莊？
蘇青魚想到住在山頂的村民在大食堂吃飯的時候，只吃那種綠色的糊糊。
現在想來，那綠色的糊糊和草很像。
仿佛就像是把草嚼碎了揣爛了，放進鍋里熬出來的東西。
一桌子菜，中間還有香氣四溢的五花肉，那些村民卻專注于綠色糊糊，仿佛綠色糊糊才是山珍海味。
蘇青魚觀察過，住在村門口的村民比較正常，他們會吃普通的食物。
這樣，就可以判斷出，山頂的村民幾乎達到變成詭異的狀態，污染程度遠遠大于村門口的村民。
并且，山頂的村民，只有老年人和年輕人，沒有小孩子。
如果說那些村民是羊，那么……
蘇青魚看著樹下的公山羊幼崽，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就在蘇青魚思考之際，無心手中握著鮮嫩的青草回來。
他把青草捏著，手往前伸，試圖吸引公山羊。
“嘬嘬嘬嘬——”
蘇青魚一整個大無語：“你那是逗狗的聲音。”
“咩咩咩——”無心學羊叫。
那公山羊見到青草，態度溫順下來了，它跑到無心的身邊，咀嚼著他手中的青草。
無心把草放在地上。
那公山羊也乖乖的低頭吃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蘇青魚已經偷偷的從樹上下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示意無心撤退的方向。
逃離那只公山羊。
蘇青魚繼續探查槐樹林。
樹林深處，充滿著濕潤、腥臭的瘴氣，混雜著腐朽和陰冷的氣息。
許多槐樹都被粗暴地砍斷，斷裂的樹樁上還掛著斷裂的樹皮，觸目驚心。
公羊村古老封閉，沒有現代機械，那么粗壯的老槐樹，怎么從樹林深處運出去的呢？
“槐樹，木中之鬼，樹被砍斷，現在木不見，就只剩下……”
剩下的東西不言而喻。
蘇青魚感到身后的寒氣越來越濃，仿佛有無形的眼睛正在暗中窺視著他們。
無心停下腳步，他有些抗拒向前。
“怎么了？”蘇青魚問到。
無心往前方一指，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近百只公山羊幼崽，它們雙目通紅，身體隱藏在樹樁和荊棘叢之后，窺探著蘇青魚。
公羊村規則第九條。
山上沒有信號，村口處有信號，信號可以幫助你找到你需要的東西。
謹慎使用手機的照相機功能，鏡頭能捕捉到肉眼看不見的事物，記得靜音，林子里的小動物對聲音很敏感。
蘇青魚拿出手機，對著那群山羊幼崽拍照。
手指微微顫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照片里拍出來的，哪里是山羊，分明是一個又一個小孩兒。
照片里的小孩兒各個面無表情，眼睛卻瞪得大大的，猩紅的光芒在瞳孔里跳躍。
他們的身形很模糊，就那樣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
猜想得到驗證，蘇青魚看著手表上的時間，現在已經接近下午五點。
村子里天黑的比較早。
“我們離開吧。”
蘇青魚和無心原路返回。
這邪門的樹林，繞了一圈又一圈，竟然又回到攔腰砍斷的老槐樹附近。
蘇青魚使用供品卡，拿出一件絲綢衣裳，她將衣裳撕成一條一條的，綁在樹上做記號。
結果走了一圈。
她又看見自己做的標記。
蘇青魚使用手機，對著地上拍照。
照片里出現黑色的頭發。
她想起來，新郎官帶著他們去李家祠堂尋找新娘的時候，地上也有黑色的頭發指路。
一邊走一邊拍照。
跟隨著黑色的頭發，他們終于離開槐樹林。
此時太陽剛剛落山。
戲臺子還擺在村門口，唱戲的地方已經無人，倒是后臺里傳來低語，好像是在呼喚路過的人進去。
蘇青魚只當是沒聽見。
今夜的狗格外安靜。
蘇青魚前往之前借宿的婦女家門口，禮貌的敲了敲門。
那年輕婦人打開門，見到蘇青魚，面色一愣，似乎是有點意外：“你不是進樹林里了嗎？
我親眼看見你進去的。”
“是呀，我又出來了。”蘇青魚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村莊雖然不大，但是她先去的戲班子，再去的槐樹林。
年輕婦人能如此清楚她的行蹤，只能證明，年輕婦人在跟蹤她。
“不可能呀，怎么可能安然無恙的出來呢？
今天又有東西上山了。”
“可以先讓我進去嗎？”天色已暗，蘇青魚不想在屋子外面久留。
好在那年輕的婦人遵守承諾，側著身子讓蘇青魚和無心進屋。
桌面上放著大骨頭棒子。
從祠堂里抱出來的老黑狗正在喝水，經過一天的休息，精神狀態好了許多。
“你剛剛說，又有東西上山是什么意思？”蘇青魚問到。
年輕婦人將門的插銷拉上，窗戶關起來，眼神中閃爍著深深的不安，呼吸聲有些急促：“夜晚，那個樹林會走出來一些長得像人的東西，那些東西雖然用兩只腿走路，卻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