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麟只覺得身體失重,大腦剎那間一片空白。
緊接著,聽見了樹枝斷了。
然后重重的落地。
大腦那一片白光過后,耳畔傳來趙德華撕心裂肺的大叫。
“香香……”
趙麟視線漸漸變得清晰,他看見了上方的流蘇樹枝條被壓斷了一根。
枝條上有鮮血在滴落,染紅了白色的流蘇花。
原本死死抱著他的母親松了手,身體驟然冷了下來。
趙麟從母親懷里爬起來,看見她母親倒在地面。
大腦后面一灘血跡,染紅了她的白衣。
再看看他自己,除了摔下來的沖擊感,竟是毫發無損。
他的母親,在生命最后一刻,用身體保護了他!
譚香眼珠子轉動了一下,落在趙麟身上。
趙麟跪在她身旁,“你不是說好帶我一起走的嗎?”
“對不起……”譚香的話尚未說完,趙麟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開。
趙德華像個瘋子一樣撲上來,
看見譚香腦袋后面的一灘血,臉色煞白,身體一軟,癱在地面。
“香香,你不要死,我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趙麟道:“她會死。”
趙德華已經聽不見別人說了什么?
把譚香抱起來,不要命地往外跑,“管家準備車,去醫院。”
趙麟跪在地面,看著那一灘血,眼前一片血紅。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管家回來了,對著他說:“少爺,夫人過世了,二哥讓我回來接你去殯儀館。”
趙麟去了殯儀館,看見他母親已經換上壽衣,被推進了火爐。
期間沒人問他同不同意,也沒人問他是不是要見母親最后一面。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鍋爐外面的玻璃窗,看見她母親突然坐起來了。
趙德華也看見了,驚喜地大喊。
“她沒死,快停下,快把她放出來。”
趙麟道:“她死了,這只是人體的筋在高溫燃燒下收縮引起的正常現象。”
所有人親朋好友都盯著趙麟。
他舅媽道:“這孩子真的好可怕,親媽死了,這么冷靜。”
他姑姑道:“這孩子從頭到尾都沒流過一滴眼淚,他沒有心嗎?”
各種難聽的聲音不絕于耳,趙麟都充耳不聞。
他母親的葬禮舉辦得很隆重,下葬要蓋棺的時候,趙麟仔細看了骨灰盒。
發現今天的骨灰盒,和那日在殯儀館的花紋不一樣。
他看了趙德華一眼,他哭暈過去好幾次,走路都需要人攙扶。
葬禮結束了,還有人在議論。
“趙二爺真的是重情重義呀,才幾天時間,他就瘦了一圈!”
“趙麟真不是東西,他媽對他那么好,他媽死了,他今天早上還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這孩子以后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苦了我們趙二爺。”
無論多少流言蜚語,趙麟都不發一言。
他除了一日三餐正常,其他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里,看著窗戶外面的流蘇。
趙麟在十一歲這一年明白了,女人都是騙子。
說好了帶他走,結果把他孤零零地留下了。
受人白眼,被人欺負。
他還知道了,哀莫大于心死。
人在大喜大悲之前,是沒有眼淚的。
趙麟還覺得,他母親是他害死的。
他那天放學,說得那些話,叫他母親傷心了。
他還沒來得及和他母親說對不起。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能的兒子。
趙麟母親過世第三天,他就正常上學了。
沒有任何反常行為,和以前一樣早出晚歸。
轉眼,趙麟十五歲。
趙德華從外面領養了一個女孩回來,比趙麟大一歲。
他拉著女孩走到趙麟面前,“趙麟這是你姐姐,叫梅桂。”
周梅桂第一眼看見趙麟,他坐在露天陽臺上寫作業。
九十年代流行殺馬特喇叭褲,街上的少年頭發都染發成非主流的五顏六色。
而眼前的少年,和那些牛鬼蛇神完全不一樣。
他像清風明月一樣的男孩。
他俊美傾城,少年還在發育的身體還有些單薄,卻有一種脆弱的破碎感。
在百年流蘇樹為背景下,干凈如雪。
就像是書里說的,陌上公子人如玉一樣美好。
周梅桂看呆了!
趙麟掃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在周梅桂的期待下,說了一個字。
“丑。”
趙德華聽了這話,撲哧一聲笑了。
低頭安慰周梅桂,“我的侄兒母親是天仙一樣的人兒,他完全遺傳了他母親的外貌,長得好,看誰都是丑的,你不用在意,你以后和他一起上學,他學習好,不懂的就問他。”
周梅桂十六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聽見要和趙麟一起上學,小心臟就怦怦跳。
“趙麟……弟弟,以后我就跟你上學了。”
趙麟沒看她,執筆寫作業。
他生來有一種貴氣,叫人敬而遠之。
周梅桂很喜歡趙麟,每天都躲在角落偷偷看。
趙麟瞧不上周梅桂,首先,她很丑。
其次,她穿得花里花哨的,扎著兩個小辮子,看起來很蠢。
趙德華卻是一直盯著周梅桂的動靜。
覺得差不多了,就把周梅桂叫去書房。
其實他大字不識幾個,書房的書,全是用來裝逼的。
周梅桂哪里知道趙德華的過去,對他崇拜得要命。
“爸爸,你找我。”
“你喜歡趙麟。”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趙德華太清楚他侄兒的魅力了,沒有女人不喜歡。
周梅桂臉紅了,緊張地低頭揪著衣角,不敢回答。
趙德華繼續道:“回答我。”
“爸爸,我……”
這個年代的女孩還很保守,羞于承認。
并且,她被趙德華收養,名譽上,她和趙麟是堂兄妹。
“趙麟是我弟弟。”
“你們又沒血緣關系,怕什么?你以為我收養你來干什么的?就是讓你給我趙家傳宗接代的。”
趙德華從衣柜里拿出一包藥,“這個,晚上放進湯里,等他吃了,你就進他房間。”
周梅桂捧著藥,緊張道:“他會生氣的?”
“自古以來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現在就是他的監護人,他的父親,我說了算。”
趙德華站起來,冷笑道:“你要不愿意,也可以不給他吃。”
然后甩門而去。
晚上,周梅桂和管家一起把飯菜端上桌,給趙麟盛了一碗湯。
“弟……少爺,你喝湯。”
周梅桂一直都不太敢喊趙麟弟弟的,都是恭敬地喊他少爺。
趙麟十五歲,男孩子長身體這幾年吃得多。
他端起碗,喝了一碗湯。
吃了飯后,又喝了一碗。
正常來說,他吃了飯,要在院子練習一個小時的跆拳道。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只覺得有一股心火燎原。
另一個地方也蠢蠢欲動……
他討厭不受控制的身體,冷著臉,回到了房里。
周梅桂一直盯著趙麟的動向,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