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集慶不算大，但云錚還是決定在集慶待兩天時間。
一方面是給他的親衛軍一個休整的時間，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想多看看集慶。
甚至，想看遍集慶的每一個的地方。
這一刻，云錚突然想起了文帝。
文帝當初去西北都護府的時候，也是一邊走一邊看，甚至連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包都會去看一眼。
那時候，他還不太理解文帝的舉動。
但現在，他卻完全理解了。
那時候的文帝，跟他現在大概是一樣的心情吧！
當一個地方承載了一個人太多的期盼的時候，這個人總是想看遍這個地方的每一處。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跟隨云錚瞎轉悠的時候，倫臺突然向身邊的欽普詢問。
他已經提前一段時間來到了這邊，該看的都已經看過了，再看一遍，他也沒有多大的興致。
“什么問題？”
欽普微笑詢問倫臺。
倫臺稍稍遲疑，又說：“這個問題可能不太好，但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解開……”
“我大概知道你想問什么了。”
欽普打斷倫臺的話。
“嗯？”
倫臺詫異，“你猜到了？”
欽普淡淡一笑，“你是想問，我為何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大乾，對嗎？”
倫臺微微一頓，干笑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不過……”
說到這里，倫臺又突然頓住。
后面的話，確實不太好說。
他想想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
“那就換個說法。”
欽普主動開口：“你是想問，我為何能心安理得的當一個亡國之君，對嗎？”
倫臺啞然。
他確實是想這么問的。
沒想到，他還在想委婉的說法的時候，欽普已經幫他說出來了。
“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
倫臺再次解釋：“我知道大乾實力強大，也知道王爺對北桓已經仁至義盡了，可一想到北桓將來會亡國，我這心里總是很……躁動，對就是躁動！我始終無法坦然的接受這一切。”
“不是躁動，是不甘！之所以躁動不安，都源于不甘心。”
欽普以一個過來人的樣貌看向倫臺，“我也曾跟你一樣。”
倫臺輕輕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向你請教。”
欽普笑笑，轉而詢問倫臺：“你知道我跟王爺這一圈走下來，最大的感觸是什么嗎？”
倫臺搖頭表示不知。
欽普釋然一笑，回道：“慶幸！”
“慶幸？”
倫臺有些不明所以。
“是的，慶幸！”
欽普正色道：“我慶幸我當初選擇了投降，慶幸自己沒有選擇舉全國之力跟大乾死戰到底……”
欽普打開了話匣子，緩緩的跟倫臺說著自己的心路歷程。
作為過來人，他太清楚倫臺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他也曾跟倫臺一樣不甘心。
但如今的他已經坦然的接受了這一切。
他們跟大乾的軍力早已不是一個檔次了。
就像云錚所說，未來的戰爭的模式會完全改變。
他們若是不能適應這種改變，或者跟不上改變的速度，他們就會消亡。
當然，軍力只是一部分。
這一圈走下來，他看到了云錚的治國能力。
一個朔北都能被他治理成這樣，可以想象，未來的大乾的國力會何其強盛。
當大乾強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哪怕大乾不進攻他們，他們內部也會有很多人想投降。
到時候，他們堅持不投降的結果就是分裂和內耗。
他們內耗到最后，也是個消亡的命運。
而且，那不是一個國家的消亡，而是一個族群的消亡！
一個族群，永久的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
現在投降，至少他們的族群不會消亡，而且，可以少死很多人。
站在他們這些人的位置上，所求的無非就是權勢和抱負。
當你身邊有一個強大無比的敵人的時候，你所有的權勢，隨時都會消失。
至于抱負，或許，投降之后，也能施展自己的抱負。
如果權勢和抱負都沒希望了，那就盡量不成為罪人。
欽普說得很坦然，沒有一絲不好意思。
聽著欽普的話，倫臺不禁訝然。
看得出來，欽普已經完全選擇了臣服。
只有完全臣服的人，才能坦然的跟自己說這些。
“聽了你這番話，我深感慚愧。”
良久，倫臺輕輕嘆息：“去年紇阿蘇給我寫過一封信，勸我們放棄去海外建國的念頭……”
曾經的紇阿蘇是最堅定的支持到海外重建北桓的那一撥人。
但現在，紇阿蘇的態度已經完全改變了。
紇阿蘇在信中也跟他提到過云錚手中的新式武器，他們管那叫大炮。
他不知道那大炮長什么模樣，也不知道那大炮的威力到底如何。、
但在紇阿蘇的描述中，那是一種極其可怕的武器。
而且，如此可怕的武器，還只是趙留良他們口中的初代武器。
聽說，那種武器還在不斷改進。
在那種武器之下，北桓引以為傲的騎兵將變成炮灰。
紇阿蘇還跟他說，與其到海外茍延殘喘，還不如融合與大乾。
大乾強大了，也等于他們強大了。
只要大乾不消亡，他們就不會消亡。
云錚現在活著，有著伽遙跟他的關系，他們去了海外，云錚肯定不會打擊他們。
但云錚也終有老去的那一天。
大乾必然是要往海外發展掠奪的。
當云錚甚至是云蒼都老去了，誰又知道他們的后輩會不會進攻海外的北桓？
他們現在苦苦想要在海外重建的北桓，將來可能都經不住一輪炮火的洗禮。
“老實說，紇阿蘇的眼光比你長遠。”
欽普微笑，“他說的這些，我完全認同!”
“這次你應該也會隨軍出征羽國吧？”
“到時候，你就知道那種武器的可怕了！”
“而且，據我所知，王爺確實還在改進這種武器！”
“大乾有個叫技術研究院的地方，應該就是專門負責改良這些武器的。”
“大乾周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對他們構成威脅的力量了，你看王爺對水師的重視程度都應該明白，大乾未來必然是要往海外發展的！”
“用王爺的話說，他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聽著欽普的話，倫臺不禁陷入沉默。
或許，他應該去找伽遙，跟伽遙說說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