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為人作嫁
聽到這個老家伙的話，沈鳳書心中猛地一沉。
“這九轉輪回印是個騙局，根本沒辦法脫胎換骨嗎？”心里想什么，沈鳳書口中就問什么，直接問了出來。
“那倒不至于。”也許是因為現在已經掌控了局面，所以躲在暗中布置陣法的老家伙停止了狂笑，甚至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淡淡的回答道：“這門輪回印，卻是脫胎于正統的佛門修行，伐毛洗髓奪胎換骨只是最基本的手段。”
功法是真的，功效也是真的，那就好，沈鳳書總算是可以松一口氣了。
不過，沈鳳書還是敏銳的抓住了其中的關鍵，這家伙說的是最基本手段，那就是還有更厲害的手段了？
“前輩，莫非還有更厲害的功效？”想要知道答案，沈鳳書當然是放低了身段，連前輩都稱呼上了，開口請教。
“那是自然。”對方似乎很受用，也很滿意沈鳳書這種一看就認命了的態度，語氣都高昂了不少：“真正厲害的，首要就是能打破移魂奪舍之后的修為限制。”
不等沈鳳書發問，老家伙已經開始自顧自的講述了下去：“多少苦心經營之輩，一世修行，卻終因種種原因功敗垂成，不甘心之余，被迫奪舍修行，卻也只能多一世茍延殘喘，徒呼奈何。”
沈鳳書不用開口，老老實實的聽著就行。
人都有好為人師的老毛病，尤其聽這老家伙的口吻，好像還是閉死關數百年，苦禪獨坐，這會好不容易有個人能讓他一抒胸臆，那還不大講特講？沈鳳書甚至懷疑，他此刻就算想要打斷這老家伙的話，老家伙都不會樂意。
“家祖雄才大略，可憐這些修士的遭遇，靠大智慧從佛門涅槃中領悟出這門《九轉輪回印》，就是為了給這些窮途末路的修士一份希望，可謂是功德無量。”老家伙越說越是得意，夸起自家老祖也是毫不遮掩。
“奪舍雖不算是真正的輪回，不能和佛門涅槃輪回相比，可先祖創下的這門絕學，九世奪舍，九世打磨，也算是堪比佛門輪回大道。”老家伙今天是真的開心，開了頭就收不住：“最精妙的，就是還保留了九世記憶。小子，你應該心里有數吧？”
沈鳳書趕忙點頭，繼續問道：“可既然如此，前輩又說要奪了晚輩的神識種子，莫非這也是九轉輪回印的必經之途？去了神識種子，是不是晚輩還得重新修行？”
一番話說的既天真又爛漫，仿佛真的是這么想一般，讓老家伙忽然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忍了好一會之后，老家伙才覺得應該先安撫住沈鳳書：“正是！不破不立，你已經有了九世記憶，相當于經歷了九世最深入人心的紅塵歷練，重新修行，事倍功半。”
“可這神識種子打磨不易，輕易給出，終究還是有點不舍啊！”沈鳳書一臉無邪的在這邊患得患失：“這功法，莫不是嫁衣神功不成？”
“嫁衣神功何解？”聽到沈鳳書一句嫁衣神功，老家伙也沒聽明白，反口問道。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敢將十指夸針巧，不把雙眉斗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沈鳳書張口就來：“貧女自哀。”
“為他人作嫁衣裳！”老家伙品咂了一下詩句全文，忍不住感慨一句：“看來九世打磨，你這文思已如泉涌，下筆有神，不枉這萬年修行啊！”
沈鳳書表現的越是優秀，老家伙心中越是開心。
雖然他心中明知道此時此刻就應該馬上將沈鳳書控制住然后奪取神識種子，可面對如此“純真”的沈鳳書，不在他面前顯擺一番，把自己這些年來的積郁一吐為快，那豈不是錦衣夜行？
越說越是興奮，老家伙都忘記了馬上動手。不過，沈鳳書帶來的人雖然多，但最厲害的也不過就是幾個出竅期小輩，身在陣法中，還不是由他拿捏？且留他小命一會，過了這般心癮再說。
“你放心。”一邊傾瀉著傾訴欲，老家伙一邊撒謊：“我家老祖創下這印法，最大的功效還是九世紅塵煉心，萬年之久，又有哪個修士能有這般經歷？有你這九世記憶，還有什么修行不成的？”
“那前輩你苦等數百年，卻是何故？”沈鳳書繼續問道。“如你這般修行輪回印的修士，功成之后，莫不驚才絕艷，短時間內脫穎而出，名動天下。”老家伙聽到沈鳳書問出這個問題，就知道沈鳳書已經開始懷疑，索性也不裝了，慢慢的和盤托出：“可惜，奪舍修行，有傷天和，正道修士，人人得而誅之。”
“明白人，就知道該韜光養晦，低調行事。傻瓜呢，以為自己可以一飛沖天，卻不知道死期將至。”老家伙冷笑一聲：“我倒是有一事不明，還望不吝賜教。”
“前輩請問。”沈鳳書笑道。
“別的修士修行了輪回印，個個小心翼翼，生怕旁人知道，你卻生怕別人不知道，就連取回這初始法身，也還帶著這么多朋友。”老家伙語氣中充滿了不解：“你就不怕他們動什么旁的心思？”
“晚輩那些都是肝膽相照的朋友。”沈鳳書笑著解釋了一句：“斷不會有什么壞心思的。”難怪這小子這么天真呢？九世修行的記憶，也沒給他點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教訓，活該他送上門來。
原本也沒指望沈鳳書一路天真到底，所以老家伙也沒有失望，知道沈鳳書已經看破了謊言，是以接下來老家伙反倒是透露出一股子真誠。
“老夫苦等數百年，是因為老夫修行到了極致，始終無法更進一步。”老家伙語氣中透露出一股慶幸：“本以為前路已絕，只能無可奈何坐死關，可忽然從先祖傳下來的典籍中發現有這等輪回印的法門，本想自己修行，卻又心有不甘，恰好歷代先祖典籍中還記載了數百位修行輪回印的修士。”
“你這初始法身，第一世修行，沒有經驗，不識人心險惡，只管有了突破法門，未曾想過有人會為后輩子弟謀算萬年。不單是你，大部分修行了法印的都是如此。”老家伙說著差點笑出聲來：“所以，初始法身所在，十有八九都為我家歷代先祖所獲。”
看著沈鳳書終于變了的臉色，陣法中的老家伙心中也越發的快意。就是這般殺人誅心，才能讓他越發的痛快啊！數百年的塊壘一掃而空，此時沈鳳書越是憤怒越是懼怕，老家伙越是舒坦啊！
“老夫雖然不得寸進，但發現你若是順遂，最多兩三百年就能回轉。”老家伙笑聲已經毫不掩飾：“區區幾百年壽數老夫還是有的，是以就在這周圍布置了一番，等你前來。沒想到，這還沒過百年，你就送上門來。”
“那兩下神識強刺……”沈鳳書臉色不好的問道。
“正是老夫檢驗你的手段。”老家伙直接挑明了：“也是依著輪回印的法門，第一次略弱，怕你奪舍次數不夠。第二次是全力，看你是不是真的將神識種子打磨強橫，順便喚醒老夫。”
沈鳳書現在嚴重懷疑，這老家伙的老祖費盡心力的創出這等驚世的《九轉輪回印》，分明就是給自家后世子孫謀劃的一個一步登天的福利。
這印法修行的人越多，這老家伙的家族后輩就越獲利。旁人要辛辛苦苦打磨九世接近萬年的修行，他這等人卻只要舒舒服服的在這里等著強奪旁人辛苦打磨的神識種子就好。
不能不說，老家伙的先祖布置一個局直接就設計到了萬年之后才開始收獲，絕對稱得上是高瞻遠矚，為了后輩不遺余力。
聰明的修士，初始法身藏的好，那就沒有隱患。如沈鳳書的初始法身這般，百密一疏，那就真的成了這老家伙家族的“養料”，為人作嫁，徒呼奈何？
只是，這老家伙自己連帶他的歷代先祖恐怕都不會想到，沈鳳書的神識種子，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被芷青魔女給搶走了，他們想要的打磨純凈的神識種子，和現在沈鳳書識海中的神識宇宙，完全就是風馬牛不相及，根本不是一回事。想到這里，沈鳳書忽的一愣。
這么說來，芷青魔女當時打的主意，其實和這老家伙的主意是一模一樣的啊！只不過芷青魔女當年根本不知道九轉輪回印，只是發現自己神識種子純粹，立刻就奪了過去。
問題是，芷青魔女真的不知道九轉輪回印嗎？還是單純的巧合？畢竟那個時候芷青魔女的神識之駁雜，已經斷了前路，不可能等到沈鳳書獲得九世套娃了。
眼前還有一個現成的敵人，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沈鳳書果斷的掐滅了這一絲思緒。
“多謝前輩的先祖創下九轉輪回印，晚輩才得以修行至今。”沈鳳書也不再偽裝，鄭重其事的道謝起來。
“各取所需，你倒也不必如此道謝。”老家伙有些詫異，卻也立刻平靜下來：“事關修行和壽命，就算你道謝，我也不會手下留情。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當初為什么不把自己藏的好一點，偏偏讓我家先祖給找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