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千瀾面容譏諷的淡淡勾唇，冷冷一笑。
盡孝一詞，可真是可笑。
之前，他對老夫人的病充耳不聞，一味地躲在三姨娘那里，哄著襁褓里的孩子，可曾想過，老夫人一時病入膏肓？
如今，他這般想要留下來，無非是，他擔心之前他和老夫人的對話，被月千瀾聽了去。
他越是不想讓月千瀾知道，月千瀾今日，還真的想要一探究竟。
她現在急切地想要知道，這背后的真相。
她母親，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無論月晟豐怎么吼叫，那些人都充耳不聞，抬著惱怒不已，嘶聲吼叫的月晟豐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
月千瀾站在屋子中央，看著月晟豐被徹底架走，她才緩緩地轉身，將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正滿眼復雜流著眼淚，望著她的老夫人。
老夫人伸著枯瘦的胳膊，淚眼朦朧地看著月千瀾。
“瀾丫頭……我……我對不住你啊。”
周媽媽剛剛在門口的時候，也是聽見了老夫人和月晟豐的對話。
她的臉色一變，立即走上前握住了老夫人的手掌。
“老夫人你別說了，以前的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啊……”
周媽媽說著，抱著老夫人的胳膊，便低聲哭泣起來。
月千瀾心底微微一顫，她握著手掌，向前走近幾步。
她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老夫人，一字一頓地低聲問：“祖母，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我希望你能據實已告。若你想要隱瞞我，或者是想要逃避問題，那么我永遠都不會再給你一次原諒的機會……”
老夫人眼底帶著懺悔，她哽咽地低聲哭著。
“好……我說，我說。瀾丫頭，我把我知道的事情，統統都告訴你。無論恨也罷，怨也罷，我將一切吐出來，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老夫人，你……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周媽媽哭得泣不成聲，重重地嘆息一聲。
老夫人看向周媽媽，她沙啞著嗓音命令：“扶我起來……”
周媽媽跟了老夫人一輩子，自然知道老夫人的脾氣。
她一旦下了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夠扭轉她的決定。
她自然無法忤逆她，只得認命地嘆息一聲，順從地將老夫人扶了起來。
老夫人渾身綿軟無力，便連坐在床上，都坐不住。
最后，還是周媽媽將老夫人抱在了懷里。
老夫人想要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向月千瀾。
殊不知，她自認為得意美麗的笑意，在月千瀾的眼里，卻是別扭至極。
老夫人讓月千瀾在對面坐下。
月千瀾也不扭捏，直接讓玉珊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她坐在了老夫人的對面。
老夫人那雙渾濁的眼眸，凝了月千瀾許久。
她似乎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瀾丫頭，其實你的母親她從前也是出自高門大戶，也是貴族里的千金小姐。可惜，在你母親剛剛嫁入月府的第十年，馮家一家，慘遭仇家殺害。馮家百十口人，一夜被殺殆盡，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馮家一夜間，血流成河，成為大越國最凄慘的滅口之案。”
“你母親是唯一一個因為嫁人，而幸存于世的人。但是馮家那么多人慘死，你母親悲痛欲絕，暗暗發誓，要為馮家討回公道。彼時你父親，在朝中也不過是一個小官，你父親當時，是急需要做出點成績，努力升官的時刻。”
“所以，他怎么可能會讓你娘做這些拉他后腿的事呢？而且還有一點，我和你父親都覺得，馮家一家，是被仇人滅門的。我們擔心，月家留了你娘這個馮氏血脈，馮家的仇人會來月府，找她報仇，從而連累了月家滿門。所以，那時的我，聽從了沈氏的挑撥之語，又聯想到你父親在朝中正處于升遷往上爬的最關鍵時刻。”
“我們都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我和你父親就暗中商量，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馮氏。你父親不知道，聽從誰的建議，居然想出了讓你母親和別人私通的計策。你母親喝了被下藥的茶水，立即昏迷不醒。之后，沈氏又找來了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
月千瀾聽到這里，整個身體都忍不住地顫栗發抖。
她眼底流竄的光，是震驚，是恨，是怒。
這人性，到底要丑陋到何種地步？
為了那所謂的榮華富貴，錦繡前程，他們……他們這些人，居然想出了這么一個惡毒到令人發指的毒計？
滔天怒火，在月千瀾的胸口燃燒。
她死死地咬著牙關，死死地壓住心底的怒火，冷冷地看著老夫人，讓她繼續說下去。
老夫人滿臉愧疚，可她的神識似乎都不清醒了。
卻依舊將當年的事情，記得那么清楚。
可想而知，當年的那些事，被她一直銘刻在心。
老夫人顫抖著聲音，聲音里帶著痛苦與煎熬。
“就這樣，你母親和那個男子，被雙雙捉奸在床。你父親立即封鎖了消息，只讓我，沈氏，和他幾個人在場處理這件事。你母親醒來后，滿臉恍惚，根本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么。當她看著，自己和一個陌生男人躺在床上，她差點都瘋了。最后，我們還沒逼問，你母親直接因為情緒激動，而昏了過去。”
“為了掩人耳目，我讓你父親找了一個大夫過去，替馮氏診脈。令我們沒想到的是，你母親當時，已經懷孕三個月了。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我當時被震驚得好半晌都沒緩過來，我那時的念頭，是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你母親，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我們月家的血脈啊。”
“有了我力保，你母親和通、奸的人，就此徹底壓下。你父親和我商量，不如趁著這件事，將你母親送上佛寺清修吧。一來，能夠避人耳目，不讓馮氏的仇人找上月府，二來，也能讓你母親好好地在佛寺養病。”
“我們一開始計劃得挺好的，事情也按照我們計劃的那樣，一步步的發展。可我沒想到的是，六個月后，我突然收到了佛寺那邊遞來的消息。他們說，你母親肚子里的孩子剛剛生下來便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