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淚水,一點點地滴在了君冷顏的手臂上。
明明冰冷如斯,君冷顏卻覺得,似是一點點火焰,滴落在他手臂上,燙得他手臂灼痛不已。
他的眼前,微微有些恍惚。
他凝著自己掌心的女子臉頰,似乎在這一刻,看見了月千瀾的樣子。
他微微搖頭,心底一片惶恐。
不……他怎么能在這時候,想起月千瀾?
月千瀾將他害得還不夠慘嗎?她一個個圈套給他套下,她手段凌厲,將太后,沈家,五皇子,六皇子,這些人統統都從他身邊拉走。
她為的就是讓他孤立無援,為的便是徹底地摧垮他。
他那么恨她,他怎么能在這時候,看著秋靈兒的一雙淚眼,而想到了月千瀾?
那是他痛恨到骨血里的蛇蝎女子,他想起她干什么?
君冷顏抿著薄唇,眸底閃過一絲殺氣。
他的手掌,又緩緩緊了幾分。
咔嚓咔嚓骨頭碎裂的聲音,隱隱響起。
他看著秋靈兒,在他手下面臨生死。
“仇恨?所以,你是為了仇恨才來到本王身邊的?你到底是誰?又為了報什么仇而來?”
秋靈兒的臉頰一片煞白,早已沒了任何的血色。
她一雙眼睛死寂般地沉默著,漆黑的瞳孔里漸漸閃爍著烈焰般灼燙的怒火與恨意。
她咬牙,拼著最后一絲力氣與怒恨,嗤聲吼道:“十年前,京都有一家藥鋪,名叫趙記藥鋪……藥鋪里有一位老板娘生得花容月貌,她當時身懷有孕已經七月。可是,她最后卻落得個一尸兩命的結局,靖王殿下,尊敬高貴的靖王殿下,不知道你有沒有一點印象呢?”
君冷顏眸光微微閃爍,他手掌箍著她脖頸的力道,緩緩地松了幾分。
秋靈兒因為突然而來的空氣,而猛然咳嗽了幾下。
她一邊咳嗽,一邊仰頭大笑。
“十年前,想必靖王還是一個光頭皇子,那時的你也僅僅才十多歲而已。可是,就是靖王這么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卻害得趙記藥鋪家破人亡……”
君冷顏眸底掠過詫異,低垂著眼簾看著秋靈兒。
“你……你到底是誰?”
“哈哈……我是誰,難道你不是猜出了我的身份嗎?當時我非常有幸,見過靖王一面,那一年我六歲,在趙記藥鋪見過靖王殿下啊。如果不是見了靖王殿下,我怎么會把你這張臉記得那么清楚?每一個噩夢連連的夢里,我都恨不得親手殺了你,為了我父親和母親報仇……”秋靈兒咬牙,猛然甩開了君冷顏,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揉著脖子上的傷痕。
“你是……那個趙掌柜的女兒?”君冷顏倒吸一口冷氣,顫聲問。
秋靈兒點頭,沒有任何否認。
“對,我就是那個六歲的小女孩,是親眼目睹了,你們身為皇親貴胄,是怎么殘害了那么多條生命的唯一見證人。本來,我想利用自己的美色,將你和六皇子一一誅殺的。可是,太子妃勸我,讓我忍,因為她說,以我個人的力量,根本沒辦法殺了你,最后搭上我的性命不說,還報不了仇,豈不是得不償失?”
“于是,我就聽從她的安排,她說什么,我就聽什么,也跟著照做什么。只要能報仇,只要能讓你和六皇子從高高在上的皇子位上拉下來,我有什么不能做的。事實證明,我賭對了,我相信太子妃,她也沒有讓我失望。呵……如今的六皇子,被押入大牢,等待他的,是大越國律法的制裁。太子妃承諾我,六皇子就算不死,這輩子也成了一個廢人了。當然,還有你……”
君冷顏微微蹙眉,他緩緩地站起身,面色復雜地看向秋靈兒。
“本王不懂,你為什么這么恨本王,畢竟當時的事情,本王不是罪魁禍首。這一切都是六弟他糊涂之下,犯的大錯,你不應該將錯放在本王的身上……”
秋靈兒嗤笑一聲,她一張精美的臉頰,此刻滿是被仇恨灌滿的猙獰與決絕。
“你沒錯?呵……這樣的話說出來,你不覺得心虛,良心上不會疼嗎?若不是你,我的父親不會死,我母親也不會一尸兩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是你一步步將我的家人逼進地獄的,他們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可你為了永絕后患,為了斬草除根,你就那么殘忍地奪去了他們的命。”
“他們有什么錯,我父親只不過是去了一趟宮里,出了一次外診罷了。結果,他剛剛從宮里回來,你和六皇子便帶著侍衛,闖入了趙記藥鋪。說什么,父親醫術不精,害了宮里的貴人病情加重。你們要帶著父親去坐牢,說他犯了大錯。我父親身正不怕影子斜,連連說,他已經把那貴人的病給治好了。你們卻讓他閉嘴,讓侍衛打爛了我父親的嘴。”
“好像我父親說了什么不能為人知的秘密……我母親當時懷著身孕,大腹便便,不顧自己的身體,跪在地上,朝著你們磕頭求饒。可你和六皇子,卻眼睛都不眨一下,更令人憎恨的是,當時僅僅十一歲的六皇子,他看見我母親長得美麗,他便起了惻隱之心。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十一歲的男孩能干什么,我卻忘了,你們是皇子,不同于一般的百姓。女人對你們來說,比一般的普通百姓都要啟蒙懂得太多。”
“呵……我母親懷了孕,卻依舊慘遭他的毒手。六皇子他就是一個變態,他自己因為年紀小不能折磨我的母親,他便命令其他的男人,去糟蹋已經懷孕了七個月的母親。而你呢,你當時并未阻止,全程冷眼旁觀。你們進門之前,我正和母親玩躲貓貓,當時我躲在柜子里,親眼看著那些畜生是怎么糟蹋我母親的。我絕望痛苦,卻也明白,我不能出去,出去就是一個死。我當時捂著嘴巴,不敢哭出聲,我忍得把手掌都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