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大姐,還是二姐,一旦失去了作用,您做得比父親都絕情果斷。大姐如今受你重視,不就因為太子殿下對她的特殊對待嗎?若有一天這特殊對待沒了,你還會對大姐這么好嗎?呵……”月初盈眸底閃爍著精光,一字一頓地反駁道。
老夫人蹙眉,捏著拐杖,狠狠地敲打了一下地面:“放肆,有你這么說長輩的嗎?”
月初盈卻毫不在乎,然后又將目光看向了沈雨婷。
“五姨娘,你進入月府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雖說你這段時間安分守己,將月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又成功地籠住了父親的心,可惜啊,這恩寵是說沒就沒的,與其為他人做嫁衣,不如多為自己考慮。也是我白操心了,你這樣的女人,又豈會是簡單的人?往往深藏不露,行為舉止讓人挑不出錯處的人,才是潛伏得最深的人。”
沈雨婷抿唇,眸底露出一絲擔憂,柔聲勸道:“四小姐,你可能是太累了吧?我讓丫鬟扶你下去休息,你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吧。一覺醒來,一切都過去了。”
月初盈嘲弄一笑,隨即將目光落在了月千瀾的身上。
“大姐,我不怪你這次的見死不救,換做是我,我也可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你從前在月府受盡欺凌,一步步咬牙熬著走過來,你變了,變得漸漸強大,所以你才得了太子的青睞,你才有了老夫人的信任。我應該向你學,只有改變自己,才能掌握住自己的命運……”
月千瀾心內復雜,她抿唇不語,只是靜靜地凝著月初盈。
她總覺得,這次的打擊,或許能讓月初盈脫胎換骨,變成另一個人,可這種預感,卻不是好事。
因為月初盈她聰明內斂,明明看透了府內陰謀算計,她卻一直獨善其身,隱而不發。
如今,這突然的轉變,竟不知是福還是禍。
月初盈禮貌地向她欠了欠身,隨即轉身,最后看一眼躺在病榻上,眸眼焦急,臨死還擔心著女兒的四姨娘。
“初盈……”四姨娘低聲呢喃,聲音小到,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
月初盈擦掉眼角的淚光,笑魘如花地看向四姨娘,然后匍匐跪地,向四姨娘行了一個大禮。
“娘,你安心地去吧,從此以后,我會好好地照顧自己。女兒不忍看你咽氣的畫面,所以現在,女兒便向你告別。女兒祈求你來世,能夠遇見一個真心待你的夫君,你能夠安安樂樂地過好一輩子。”
月千瀾站在屋里,感受最多的,就是無邊無際的陰冷,一波波地襲上她全身。
直到月初盈從地上爬起來,跑出了這個屋子。
這冰冷刺骨的寒意,才漸漸地消退。
月晟豐擔心月初盈會做傻事,連忙讓沈雨婷派人去跟著她,時刻關注她的情況。
這個父親,第一次盡了屬于他的義務。
四姨娘眼睜睜地看著月初盈跑出去,她再次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從嘴里噴涌而出,染紅了她身上的錦被。
沈雨婷連忙讓丫鬟上前伺候,丫鬟戰戰兢兢地擦了她嘴邊的血跡,換了她身上的錦被,不經意觸碰到四姨娘的手背時,卻觸到一片冰涼。
丫鬟嚇得大叫一聲,腳步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顫抖著手,指向四姨娘:“四姨娘她……她……”
月晟豐眉眼一跳,跨步上前,卻看到形容枯槁的女人睜著大大的眼睛,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再也不會動了。
沈雨婷撲上來,顫抖著手掌,觸及四姨娘鼻翼,觸手一片冰涼。
“四姐她……她斷氣了……”
三姨娘握著茶盞的手一抖,瓷杯從手里滑落,摔落在地。
月櫻則搓著胳膊,有些驚悚地退后幾步,縮到了三姨娘身后,揪住了三姨娘的衣袖。
老夫人手里的拐杖掉落在地,滾到了月千瀾的腳邊,月千瀾彎身撿起,走到老夫人身邊,重新遞給了老夫人。
“祖母,你要保重身體……”
“這苦命的孩子……”老夫人眼里滿是悔恨,不忍看四姨娘的死狀,轉過頭哀嘆一聲哽咽道。
四姨娘的喪事,沒有怎么大辦,只請了四姨娘的娘家人前來祭奠,第三天下午,便低調地抬了四姨娘的棺材出府,悄無聲息地把人埋了。
一個妾室,身份在這里擺著,頂多置辦了價值不菲的棺木,給她換了一套精致華麗的衣裙就算是格外恩典了。
四姨娘下葬這一天,府里所有人都身穿縞素前來吊唁,可唯有一個人前前后后,不曾再出現過。
自那日,在月晟豐書房跑走后,月初盈便將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吃不喝猶如死了般。
喪事辦好的第二天,月晟豐實在擔心她會餓死,強行讓人破了門闖入,請了大夫為她診脈續命。
但是,無論多少湯藥米粥,灌入她嘴邊,她就是不張嘴喝下。
似乎一心求死,似乎了無生趣。
月晟豐所有辦法都用盡了,看著奄奄一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的月初盈,束手無策。
這天夜里,月初盈這里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黑色的風衣頭罩褪下時,月初盈沉寂的眼眸,微微閃動。
“你怎么來了?”她嘶啞著聲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問道。
月千瀾放下風帽,坐在床榻邊,看著容顏消瘦,憔悴不已的月初盈,輕聲嘆息一聲。
“進來吧……”
她一聲令下,門外被推進來一個人。
月初盈不明所以,倚靠在床榻,蹙眉無聲詢問。
待看清了跪在地上那人的臉龐時,她低聲喊了那人的名字。
“鳳英……”
月千瀾瞇眸,看向那個名叫鳳英,伺候了四姨娘多年的丫鬟。
“自己說……”
鳳英不敢看月千瀾,低著頭戰戰兢兢地縮著身體,顫抖著聲音緩緩回道:“奴婢有罪,請四小姐責罰……”
月初盈本就聰明,這時候,不再需要任何言語,她便已經猜到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咬牙掙扎著要坐起來,可惜她幾天沒吃飯,身上早已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