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
武魂城藏書閣中,坐在靠窗位置的銀發美人輕輕側首,看向走來的青年身影。
窗外的陽光投射在她的臉上,將那雙紫眸映照出多彩的光澤,反倒讓人看不清其中蘊含著怎樣的情愫。
“嗯。”
蘇誠走到蘇月的身旁坐下,細細打量著她。
相比三年之前,蘇誠的形象固然已經出現了許多變化,但蘇月的改變也絕對不小。
對她而言,實力的增長過程,本來就是身體的恢復過程。
現如今成功晉升到封號斗羅境界的蘇月,幾乎已經與當年短時間幻化人形的銀龍王沒有任何分別了。
二十多歲的外表,正是女人真正從青澀走向成熟,最有魅力的時刻。
長發垂落腰間,紫眸深邃幽靜,挺拔的坐姿勾勒出弧度完美的胸腹曲線。
“怎么會這樣?!”蘇月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呼。
“我……算了,這件事情以后再說。”注意到他眼底的憂色,蘇月下意識把想要反駁的話語咽了回去,接著轉移話題道:“你呢?你到底是什么情況,為什么出去一趟把自己折騰這副德行?”
蘇誠見狀也沒阻攔,索性在不向外界泄露氣息的前提下,把體內的狀況全部展示給她。
相比之下,還是蘇月的進境更加關鍵。
想必蘇月自己也明白這次天劫的由來。
想使用的話,起碼也得等把羅剎神處理掉,解放了體內這柄限制實力的魔劍以后再說。
在她的印象中,對方向來都是游刃有余,從不會把自己置身險地。
沉吟片刻后,蘇誠看向她沉聲道:“蘇月,伱有沒有想過,其實沒必要追求完整的龍神血脈?”
雖然他也不清楚蘇月渡劫,與先前所見深海魔鯨王渡劫的情況有沒有區別,但估計是不一樣的。
蘇誠凝神沉思起來,手指輕輕敲擊桌案。
“先說說你的修煉進度,我這邊沒什么問題。”蘇誠擺了擺手,渾不在意道。
“我找到了修羅神的修羅魔劍,把它封印在身體里了。”
“你……”蘇月輕咬薄唇,猶豫了下還是壓抑住繼續細問的沖動,轉而道:“我現在的修為已經接近九十三級了。突破了封號斗羅的瓶頸以后,修煉速度又加快了許多。
蘇月聞言神色驟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蘇誠。
其實他很想用軌跡魔眼觀察下蘇月的情況。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種隱約的直覺。”
“什么意思?”
“我從比比東那里聽說,你已經晉升成為封號斗羅了?”
剛一見面便習慣性地想要發發脾氣,宣泄一下心中的憋悶與不快。
說到這里,她的神色略顯凝重。
“渡劫?”蘇誠聞言一驚,“你還需要再渡劫嗎?”
蘇月聞言一愣,這才把注意力從蘇誠的臉上移開,發現了他那大幅滑落的修為境界。
他的情況復雜,不是一兩句能解釋清楚的。
旋即顧不得多說,直接伸手一把抓過蘇誠手腕,以精神力向他的體內探查過去。
哪怕實力稱不上世間無敵,也依舊能穩穩把控住所有風險。
就算神完氣足的巔峰時期,都難以支撐太長時間運轉這個技能,更何況是現在。
“另外,我體內龍神血脈的純度也在不斷提升,基本能夠掌握大部分的龍神之力。關鍵就看重返神級的時候,能不能借機徹底洗滌補全血脈。還有,到時候我或許要渡龍神劫。”
“你說什么?!”
“你自己感覺不到?”蘇月輕哼一聲,似乎對他有些不滿。
哪怕她的氣質沉靜,性格內斂,依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驚人的撩人風情。
“我是不放心你。”蘇誠嘆了口氣,“龍神之力非同小可,龍神本身的存在也未必合理,成神的難度必然與眾不同。更何況,以你現在的天資,完全能重新走出一條路來,沒必要去盲目追隨龍神的道路。”
“什么意思?”蘇月眉梢一挑,不滿道:“你覺得我會畏懼天劫?”
但以他此刻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若非如此,作為曾經的銀龍王,在成神階段理應不再需要過這關了才對。
對于這個世界而言,龍神無疑是個極其特殊的存在,說不定會受到些特殊照顧。
如果到時候情況真如蘇月所說,還要再渡成神劫的話,那就有點麻煩了。
這幾年里,獨自一人留在武魂城的感受顯然不是太好。
蘇誠無奈地笑了笑,“你看看我現在的狀況,還有余力去探查你這種級別的封號斗羅的實力嗎?”
畢竟除了蘇誠外,她也沒什么能夠交流的人選了。
像這種境界滑落到魂斗羅級別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才對。
下一刻,恐怖的畫面以精神力為樞紐,盡數浮現在了蘇月的腦海之中。
那是一個巨大的人類身體。
強韌晶瑩的骨骼與琉璃色的血肉經脈縱橫交錯,其間玄妙的真力宛如擁有屬于自己的意志一般,在體內有規律的不斷生滅運轉著。
若是換做別的時候,她一定會驚嘆于這具身體的完美程度。
然而,此刻在這具身體的核心軀干之中,有力跳動的心臟旁邊,一柄縮小版的暗紅色鋒利魔劍,正持續不斷向周圍擴散出狂暴鋒銳的劍氣殺意。
一道道猩紅色的鋒芒劃過,瞬間斬滅周圍浮現出的涓滴真力與靈魂氣血。
然后,又有新的血肉與能量持續不斷地快速滋生,再度填充上去,前赴后繼源源不斷……
整個過程顯得異常血腥慘烈。
在魔劍下方,還有一幅散發著黃褐色光芒的能量陣圖,映射出一道道真力線條,宛若牢籠般穿插在戰場之中,全力困縛著那柄劇烈震顫的鋒利魔劍。
看著這幕情景,蘇月的雙瞳微微顫抖,眼眸散亂無光。
她完全被這幅畫面給驚住了。
換做常人,大概還無法完全看出其中的恐怖之處。
但她不同,她曾經是真正的神級強者。不止眼光毒辣,記憶之中更是擁有著無數慘烈的神戰畫面。
所以她的感觸更深。
很難想象,這竟會是一個人的身體。
在她的感官之中,這簡直就是一處神戰戰場,正在進行著一場發生在蘇誠體內的神戰!
這種行為,何止是瘋狂,根本就是在找死!
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下注冒險!
當今世上,恐怕除了蘇誠本人以外,也就她對修羅魔劍的真正威能最為了解。
畢竟,當初的龍神便是隕落于修羅魔劍的劍鋒之下,然后一分為二。
至于其他那些曾經直面過魔劍鋒芒的存在,都早已經神魂俱滅了。
即便現在這柄神器并未掌握在修羅神本人手中,也絕對是世間最恐怖的殺伐利器,本能散發出的鋒芒,也至少穩坐二級神的層次。
那些有幸參加修羅神考,有機會持有魔劍的凡人,拿在手中的所謂神器,其實根本不是真正的修羅魔劍,而是自我封印的殘缺版本。
換成這柄自行全力運轉的修羅魔劍,任誰嘗試掌控的話,結果都只會有兩種,直接死亡,或是徹底瘋狂淪為劍奴。
許久之后,回過神來的蘇月視線重新聚焦。
她忽然抬起雙手,抓住蘇誠的領口向兩側撕開。
“哎,你干嘛!”
蘇月卻不理會他,怔怔注視著他的胸口位置。
雖然那里看上去光滑平整毫無傷痕。
她卻知道,修羅魔劍便是被封印在這個地方。
她下意識伸出手掌,緩緩撫摸上去。
冰涼的指尖在蘇誠的胸膛劃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感覺到了,在那有力的心跳之中,還隱約帶著些微震顫。
蘇月的指骨輕輕顫動了下。
旋即眸光低垂,臉色蒼白地沉默下來。
“喂,你沒事吧?”蘇誠眼神怪異地打量著她,隨后失笑道:“別搞得這么夸張好不好,就像我快死了一樣。”
“值得嗎?”她依舊低垂著頭,沒有理會蘇誠的調笑,低聲道。
“你修煉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快。但就算是二級神,用這種方式限制修羅魔劍,也有可能會死。”她抬起頭,雖然臉色蒼白,卻寸步不讓地與他對視,“你是一個人類,本來不需要做到這一步的。這樣做,值得嗎?”
蘇誠見狀愣了一下,然后表情也變得嚴肅了些。
他認真說道:“蘇月,你別想太多。這不只是因為你,我也有我的目的。我說過了,我需要這個世界做出改變。”
用那雙晶瑩通透的紫色眼眸注視了他許久之后,蘇月點了點頭。
然后親自為他系上衣領,撫平褶皺。
等做完這一切,她默默轉回身去,輕聲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要開始今天的修煉了。”
對于蘇誠剛剛所說的話,其實蘇月并不相信。
沒有什么好處,能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更何況,她也不覺得改變世界能對蘇誠帶來太多實際意義上的好處。
她自己愿意為了完成這件事去冒生命危險,那是因為她的背后還有無數的族人翹首以盼,是因為她那與生俱來的沉重責任。
但蘇誠呢?
他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
然而可笑的是。
甘愿冒險的自己,時至今日其實幾乎沒有承擔任何風險,一步步都是在對方的庇護下走過來的。
安然無恙修煉到了封號斗羅,距離神級也相距不遠。
相比起蘇誠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犧牲,自己又做過些什么呢?
不過只是些許孤獨,不過只是進入了另外一個陌生的環境罷了,而且是利于修煉的環境。
她又憑什么抱怨?
蘇月自認絕非軟弱之輩,可現在再回想起兩人相處的這些年來,那些無端發作的小脾氣,她自己都覺得丟人。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是魂獸共主,我是銀龍王,我也是蘇月。我不會讓任何人失望。”
等到蘇誠離開許久之后,她才用僅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輕聲說道。
翌日,蘇誠在比比東的傳喚下再次走入教皇殿中。
不過剛一見面,他便感覺今天的比比東情緒似乎有點不對,精神狀態也很差。
臉色發白,膚色暗沉,還有點隱約的黑眼圈,而且氣息異常躁動。和昨天相比,簡直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按理來說,以比比東的修為沒理由出現這種狀態才是。
只可惜現在他能調動的力量極為有限,難以感知到太多信息。
“蘇誠,昨天時間太緊,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你,這幾年你都經歷了些什么?”
“當然是在努力修煉,順便想辦法凈化武魂。”蘇誠籠統地回答道。
他自然不能將這幾年的真實經歷告訴對方。
星斗大森林里帝天、三眼金猊這些魂獸,顯然都不適合跟比比東細說。
后面關于對海神、羅剎神乃至修羅神的一系列布局動作,就更沒法去解釋了。
好在他也早有腹稿,并不擔心對方盤問。
“具體是怎么修煉的?”比比東注視著他,背負身后的雙手無聲握緊,“什么樣的修煉方式,能讓你在短短三年之內,便提升了接近三十級,一路破境到魂斗羅的程度。難道是像唐三那樣,獲得了十萬年魂獸的主動獻祭不成?不過一只怕是不夠,至少也得兩只以上才行。”
說話時,她的眼神之中似乎閃動著某種莫名的情緒,令蘇誠感到有些不安。
他沉吟了下,還是按照原計劃回答道:“我意外發現了一處寶地,那里生長著很多奇珍異草,對于修煉極為有益,大幅提升了我的根基資質與修行速度。此外我還研究出了一些修煉的技巧方法,能夠加速魂力的吸收和運轉。”
說到這里,他取出兩株仙草遞了過去,“對了老師,我還專門給你帶回來了一些靈藥,對你的修煉應該也有極大好處。”
對于蘇誠取出來的生具異象的花草奇珍,比比東卻只是瞥了一眼,便沒有繼續再看。
她注視著蘇誠,語音低沉道:“蘇誠,你還記得三年前離開的時候,曾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