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門之前，朱竹清曾經想過敲門的人可能是剛離開不久的蘇誠，也可能是前來傳信的仆人。
甚至說不定是那個視她為眼中釘的大姐朱竹云也從學院中回家來了。
卻從未想過，竟然會是自己的父親。
那個剛剛還對自己異常冷漠不聞不問的父親。
“爸爸，您，您怎么來了？”
“不讓我進去嗎？”朱宏燾的聲音沉穩厚重，卻又帶著一絲對親生女兒的關切與親近，與剛剛在大廳之中并不一樣。
“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子跟我女兒進了房間，我能不管一管？”
朱竹清清冷的臉頰上閃過一抹紅暈，但更加明顯的是她那幾乎溢于言表的意外之情。
這與印象中的父親并不一樣。
隨著她讓開身子，朱宏燾自顧自走入正廳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坐在了茶幾一側的椅子上。
看著女兒的異樣神色稍稍沉默。
“小清，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不要埋怨爸爸。”他嘆了口氣說道。
“我們朱家看似風光，說是跟皇室白虎家族聯姻，其實不過是他們的附庸罷了。兄弟相殘，那是他戴家的傳統，不是我們朱家的傳統。”
說到這里，他的神情中透露出些許痛苦，以及對他口中那個“戴家”的怨恨。
“這個世界，終究要靠實力來說話，弱者是沒有選擇權的。
“所謂的帝國，不過是大小利益集團的集合體罷了。戴家的確很強，但沒有強到壓過所有家族的地步。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是我們戴朱兩家的武魂融合技。
“戴家維持他們的血腥傳統，最終目的也是要維持他們的皇室地位。我們星羅帝國與天斗帝國不同，強者居上，你不夠強，自然會被別人取而代之。”
朱宏燾的聲線越發低沉。
“但與戴家不同的是，他們即便沒有了幽冥白虎，依舊擁有著強大的白虎獸武魂，但我們幽冥靈貓一族卻要弱小許多。
“如果不能與白虎武魂融合，朱家便再也無法維持如今的超然地位了。”
朱竹清表情有些迷茫。
輕聲道：“非要這樣嗎？以犧牲族人為代價來獲取地位。”
“小清，你不要再這么天真了。”朱宏燾表情嚴肅地注視著她。
“現在我們雖說實際上是戴家的附庸，但起碼在明面上說出去還是合作關系。如果伱有異心，不愿意按照戴家的意思來，那么恐怕連這層所謂的合作關系都將不復存在。說不定以后只是他們用來施展武魂融合技的工具。”
“工具……”
朱竹清張了張嘴，瞳孔微微擴大，在心中默默咀嚼著這個有些沉重的詞匯。
“沒錯。只有強者才擁有選擇權，如果你真的想要改變這一切，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吧。如果你不是足夠強，那么所要想的，就該是如何維持現有的平等關系。”
“足夠強嗎……”
“沒錯，足夠強。”朱宏燾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只是力量上的強，而是全方位的強。你一個人的力量再怎么強大，也無法匹敵一個大勢力。哪怕封號斗羅，也力有窮時。”
說到這里，他轉而問道：“小清，你覺得我們星羅帝國比之天斗如何？”
“自然是遠強過天斗帝國。”朱竹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論國力、軍力，星羅帝國都遠在天斗帝國之上，而且力量集中，不似天斗那樣皇權分散，境內有大量王國存在。
天斗帝國唯一的優勢，就是境內的上三宗宗門所在，但藍電霸王龍家族和昊天宗卻從不參與到這些政治斗爭之中。
“那么為什么星羅帝國沒有侵占天斗帝國的領土，是因為不想嗎？”
自然不可能因為不想。
朱竹清雖然年齡尚小，但從小在這種家庭環境中長大，對很多事情也心中有數。
如今帝國的資源看似豐富，各大家族瓜分之后，也沒剩多少了，不可能填飽所有人的肚子。
“因為武魂殿。”她輕聲說道。
“沒錯。武魂殿橫亙在兩大帝國之間，星羅帝國根本沒辦法繞過它直接對天斗帝國動手。”朱宏燾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覺得武魂殿如何？”
“很強。武魂殿所掌控的魂師數量，遠超聽命于兩大帝國的魂師總數。”
“那么武魂殿為什么沒能成為大陸主宰，是因為不想嗎？”
朱竹清訥訥無言。
朱宏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你在學院之中所遭遇的那些事情，其實我都知道。”
“……”朱竹清愕然地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父親。
“說實話，我很失望。”朱宏燾眼眸微垂，與她對視。
“你只知道使用蠻力，卻不知道動動腦筋好好思考。這樣的你，做夢都別想將家族拉出泥潭，讓你們姐妹幾人擺脫彼此相互殘殺的宿命。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蘇家的小子，他憑什么能在學院中做到一呼百應？
“他的實力比你更強嗎？你見他出手過幾次？還是說，他的家族比我們朱家更有勢力，讓其他學員望而生畏，讓學院老師也對他敬畏有加？
“又或者他花錢出力拉攏過其他人，讓那些貴族子弟們因利益而集中在他的身邊？
“事實上是，都沒有。
“你有沒有思考過其中的原因。”
朱竹清愣愣地看著朱宏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是啊，這一年來，她一直生活在以蘇誠為首的那個小團體的陰影下。
卻從沒想過，為什么那些人愿意聽從他的指示，對自己各種針對。
這對那些人又有什么好處呢？
朱宏燾站起身來，在房間之中緩緩踱步。
“能做到這一點，憑借的是一股‘勢’。軟弱之輩為了尋求庇護，野心家想跟著沾些威風，還有利益至上者，被一個能帶給他們更長遠利益的領袖所吸引。”
“領袖……”
“沒錯，就是領袖。蘇誠是怎么做的，他的為人到底如何，我想，沒有誰比你的感受更為深刻了吧？他真的如表面上那么溫和儒雅，平易近人嗎？他的心里，真的有把那些人當做手足親朋？”
朱竹清心緒翻滾不休。
耳邊回蕩著蘇誠那些如惡魔般的威脅、低語，以及那極少在人前展露的本性中的霸道、冷漠。
“陰謀、算計、人心，這些都是你應該去考慮的問題，而不僅僅是盲目修煉，只想著提升自己的實力修為。
“除非你是神！”
朱宏燾淡淡道。
“如果你擁有以一敵百的力量，那么便無須在意這些瑣事，僅憑力量便足以碾壓一切，但你能夠做到嗎？
“哪怕是當年昊天宗的老祖宗唐晨，一人之力打遍天下無敵手，他又能夠任憑自己的心意行事嗎？”
“……”沉默半晌之后，朱竹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爸爸，我應該怎么做？”
聽到這話，朱宏燾欣慰的笑了。
“我只提示你一點，沒有人是不能被利用的。沒有人無欲無求，也沒有人無所畏懼。你只需要找到他最想得到的東西，然后以利誘之，以威嚇之，以情動之，自然可以收為己用。
“但你記住。以利相聚者，也必因利而散。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完全相信，包括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