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的日軍,其實正在籌備新一輪針對昆明的空襲。
“換個人要是跟我們攜手對付共產黨,我絕對贊成。”
在緊急召開的軍事會議上,南機關的負責人鈴木敬司大佐在匯報了青鳥情報組發來的電報及針對性的分析以后,堅決的說道:
“但張世豪不行!”
“此人的雙手之上沾滿了帝國勇士的鮮血,而且此人也是極其頑固的死硬份子,和他合作,我們反而要處處謹慎,以防止掉入他布置的陷阱。”
聽完鈴木敬司的話后,一名日軍少將疑問道:
“鈴木君,莫非你要放著嘴邊的肉不吃嗎?”
“不!”
鈴木敬司陰惻惻道:“肉,我們要吃,但我們不僅要吃肉,而且還要連張世豪一并吃下去!”
“鈴木君有何計劃?”
“賣了他!”鈴木敬司雙手拄在桌上,陰冷的說道:“南機關會通過各種渠道隱晦的將這個消息擴散出去,我希望緬甸駐軍方面可以配合我部的行動!”
賣了他?
開會的一眾駐緬日軍軍官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啊,不僅收下了張世豪送來的禮物,還反手將張世豪置于風口之下,妙極,妙極啊!
見無人反對,主持會議的軍官便道:“那就請鈴木君按照你自己的構想去做吧,駐緬軍方面會無條件配合南機關行事。另外中國有句古話:
擇日不如撞日!
既然我們現在有張世豪的配合,那就不要辜負了他,陸軍航空隊立刻進行轟炸準備,九點前,務必完成起飛!”
上午十點半,昆明。
防空警報凄厲的嚎叫聲在昆明的上空響起,防空警報響了沒多久,至少四十架飛機組成的機群就出現在了昆明的上方。
才抵達昆明的上空,這個日軍轟炸編隊便分兵了,一支由二十多架飛機組成的轟炸編隊斜飛向了篆塘碼頭方向。
城內,看到日機編隊分出一路撲向了篆塘碼頭后,好些人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張世豪真特么該死啊!”
“枉我過去還一直認為此人心系國家,沒想到他跟那些人一樣,一丘之貉!”
“國賊!張國賊!”
但不少知情人卻迷惑不解,日軍這時候轟炸篆塘碼頭干嗎?
沒聽說有物資囤放在篆塘碼頭啊!
在或是咒罵或是疑惑中,分出的日機編隊分組后開始了俯沖。
站在日機的視角,這時候會發現地面上出現了多個指引,也正是因為這些指引的緣故,日機轟炸編隊才組成了多個小組展開了轟炸。
一枚枚巨大的航彈伴隨著尖銳的聲音從飛機腹部傾瀉而下,那些被標識的區域在一枚又一枚航彈的摧殘下,升騰起一朵朵遮天蔽日的蘑菇云。
日機結束了第一輪投彈后在天空開始了盤旋,等待著煙霧散盡后進行第二輪的投彈。
而就在這時候,防空機槍和防空炮開始了轟鳴,因為太突然了,一個照面就有一架飛機直接拖著長長的黑“尾巴”砸向了地面,還有兩架飛機冒出了黑煙,明顯是被擊傷了。
日機中有投彈手驚慌失措的出聲:“我們遭遇埋伏了?”
“不是——”
負責指揮的軍官鎮定道:
“張世豪在篆塘碼頭布置了兩個防空營——各小組聽我命令,打掉這兩個防空營!”
負責指揮的軍官是知道“實情”的,而他們知道的“實情”就是張世豪在這里布置了兩個防空營,以此冒充兩個防空團。
按照計劃,這兩個防空營也是要消滅的,畢竟,這是他們向張世豪發去的“問候”嘛。
隨著命令,日軍的轟炸編隊開始了針對防空營的轟炸,多個編隊重編為四個編隊,兩個編隊負責策應掩護,兩個編隊負責實施突擊。
他們非常的自信,只要經過輪換,下面的兩個國軍防空營就得廢了。
幾乎是同時,展開突擊的兩個編隊就拉低了高度,準備實施轟炸。
突然,一朵朵黑色的“禮花”在空中炸開。
緊接著便是一條條從地面撲上來的火舌。
負責突擊的兩個編組的八架飛機,在投彈之前就先收到了來自張安平的問候,而張安平的問候又太親切了,親切到僅僅一個照面,足足五架飛機就開始長出了黑色的尾巴。
防空一師的兩個團,為了這一仗可謂是精心準備了好長時間,他們一遍又一遍的演算,最終通過一次次的嘗試選擇了最合適、最刁鉆的角度和時機。
他們辛苦的演算沒有白費,一個照面,五架飛機就被重創——不,是六架,一架倉皇逃生的敵機闖入了多枚炮彈破片形成的破片區,當它飛出破片區后便徑直向地面砸落。
日本人懵了,不是說就兩個防空營嗎?
怎么突然間冒出來了這么多的防空火力?
日本人因為震驚而遲滯了幾秒鐘,但這幾秒鐘對早就磨刀霍霍的防空部隊來說,卻太寶貴了。
炮彈的破片區外擴、防空機槍的火鞭區橫移,幾秒鐘的時間正好讓他們痛打落水狗。
接連三架飛機直接墜毀,再加上一架被凌空打爆的飛機,這一輪蓄勢已久的伏擊成功讓日軍喜提四死六傷,再加上最開始被擊落的一架飛機,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這個分離出來的日機編隊等于喪失了一半的戰斗力。
“撤!快撤!”
日機編隊指揮官發瘋似的嘶吼起來,兩個用來掩護的編組開始了拉升,但從低空到拉升卻需要時間,而防空部隊,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
兩個掩護的編隊從防空部隊的火力網中沖出去后,日機編隊指揮官清點戰損,整個人都麻了——兩個掩護編組的11架飛機,五架都出現了嚴重的創傷,操控飛機的飛行員確定了創傷后,悲觀的認為他們根本飛不回去。
日機編隊指揮官差點瘋了,22架飛機的編隊,前后幾分鐘的時間就出現了五架墜落、十一架重創的結果,這仗還怎么打?
他趕緊呼叫另一個編隊,告知了情況后,剛剛飛臨了巫家壩的日機編隊只能返航。
但他們想全須全尾的返航完全就是做夢。
因為本不想出戰的航空飛行隊,發現來犯的強敵竟然被防空部隊打掉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后,一個個高呼著上帝,摩拳擦掌的開始了出擊。
痛打落水狗嘛,誰不喜歡?
飛行隊追擊了日機足足三百公里,不僅打掉了了七架被防空部隊擊傷的飛機,還將兩架沒有損傷的日機擊落。
前后加起來,日機的這一次空襲,不僅毛都沒撈到,而且還戰損十四架——要知道這可不是戰斗機,而是正兒八經的轟炸機。
事實上,日軍的損失比這還要多,因為他們護航的戰斗機在掩護過程中和追擊的飛行隊鏖戰,被擊落了四架,同時返航的轟炸編隊在跟追兵脫離接觸后,還墜毀了一架。
盡管第一時間統計的戰果沒有包括后面的內容,但十四架轟炸機的戰果,依然是異常耀眼的。
消息第一時間便傳到了重慶。
而此時此刻,昆明城內關注張安平的一些人,卻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凝重。
重慶。
軍統局本部。
戴春風陰沉著臉面對著桌上的兩份不同的情報。
第一份情報來自滇緬公路站,內容是軍統昆明站站長周煜向日諜透露張安平行蹤,意欲趁張安平乘飛機飛重慶之際襲殺,但消息被昆明站特工告知了滇緬站,最終周煜被滇緬站擒拿——目前周煜已經交代了這件事。
當然,情報上是這么說的,但在戴春風的眼中,卻分明是:
張安平以自己為餌,周煜上當出賣,結果正遂了張安平的意。
這份情報讓戴春風很生氣。
但他生氣的地方不在于張安平拿下了周煜,而是張安平又以自身為餌。
好不容易按下心中的惱火,他看起了第二份情報,但才被壓下去的怒火又洶洶燃燒起來。
第二份情報來自機場——上午10點多些,繞道飛往重慶的張安平抵達了機場。
但張安平并未直接來軍統局本部,反而利用障眼法“失蹤”了。
“混蛋,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局座?”
戴春風極其惱火,他等張安平給他一個解釋呢,沒成想這混蛋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失蹤!
這是要干什么?
正惱火中,秘書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戴春風強壓怒氣:
“進來。”
秘書推門而入,快步走向了戴春風:
“老板,昆明急電!”
戴春風陰著臉:
“又怎么了?”
“大捷!張長官布下了天羅地網,復刻了神龍峽對空伏擊戰的奇跡!日軍累計被擊落了14架轟炸機!”
戴春風錯愕,接過了秘書滿臉喜色遞來的電報,快速的看了一遍后,戴春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愧是自己的外甥啊,長臉,真給自己長臉!
大喜的他渾然忘了剛才還痛罵張安平來著。
還是軍統局本部。
毛仁鳳的笑意在關上門以后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陰沉之色爬上他的臉頰,惱火的踹了茶幾一腳,抱著腿坐沙發上齜牙咧嘴了一陣后,毛仁鳳罵出聲:
“狗娘養的!”
“我艸你十八輩祖宗!”
“日本人也蠢!簡直是蠢到無可救藥!十四架飛機就這么白送了?我尼瑪!”
毛仁鳳覺得這一次能將張安平干趴下了,沒想到噩耗接連傳來。
先是周煜被抓了——蠢的無藥可救的周煜簡直就是一個深坑,這本來就讓他夠被動了,不成想竟然還有噩耗!
張安平居然在昆明布局,又一鍋煮了十四架日機!
明明好不容易絞盡腦汁要干趴他了,卻沒想到張安平反手用日本人的尸體又為自己打造了一副黃金盾牌。
等腳上鉆心的疼痛消散后,毛仁鳳竟有些挫敗的無力癱在沙發上。
這狗娘養的,怎么跟個葫蘆一樣,按下一頭又浮起另一頭!
毛仁鳳是真有些心灰意懶了,張安平的能耐著實太大了,動不動就能從日本人的身上刷到功勛,關鍵是每一次的功勛還都無比的耀眼,和這種人為敵,對心神的折磨實在是太大了。
好在他的喪氣之意只是一陣陣的,很快他就緩過神來,惡狠狠的自語:
“我不管你有多少金身,這一次我就打你通共的牌!”
“姓張的,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被諸多人念叨的張安平,這時候正在往一處秘密據點趕去。
他當然是故意失蹤的,而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為后面的戲做準備。
沒做多少偽裝的張安平才來到秘密據點外圍,就被便裝警衛發現了,確定了是張安平后,立刻就有兩名便裝警衛激動的迎了過來:
“區座(老師)。”
張安平駐步,難得和顏悅色的道:
“辛苦你們了。”
說罷他還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以示鼓勵。
兩個警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看他們的樣子,這時候張安平就是帶他們去攻打軍統局本部,他們都不帶含糊的。
事實上,這些人對張安平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此時此刻的軍統局本部,正在“搜捕”曾墨怡,而他們卻在這里保護著曾墨怡,這行為本就是跟局本部做對,而消息卻從始至終沒有泄露過。
張安平來到秘密據點前,曲元木已經迎了過來。
“老師。”
曲元木是被張安平開過小灶的,還是青浦班的學生,從副官的位置上退了以后,喊張安平老師也是理所當然。
“辛苦了。”
曲元木怔了怔,有些不習慣張安平這般的“體貼”,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這一次完全是張安平的“私事”,幾乎從不因私廢公的張安平這時候也是挺羞恥的,所以才這般的“體貼”。
他馬上遞出一份電報:
“老師,昆明那邊的電報——不久之前,日機空襲重慶,但卻落入了您的布局之中,被擊落了足足十四架轟炸機。”
這也是曲元木的生存智慧,或者說這是分寸感,他從不居功,故而馬上就說起了正事。
“這么快么?”
張安平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在曲元木看來這是張安平的些許自得,但他渾然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張安平卻是真的開心。
周煜的落網,必然是要拔出蘿卜帶出泥的,恐怕這時候那些饕餮們慌的不像樣子了。
而自己恰恰又在這個時候打造了一面純金護盾——做賊心虛的饕餮們,是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回到昆明的。
當初重慶防空司令部的舊事可是歷歷在目的,那些人哪敢讓自己回去?
這一股“助力”會讓張安平從泥潭中掙脫,那自己保存下物資的事也就不會再轉為功勞。
這種情況下,換任何一個人去昆明接手破獲援共物資,有自己這個前車之鑒,哪個后車敢做出離譜操作?
這筆來自鷹醬的援助,穩了!
心念急轉中,張安平來到了被重重守衛的后院。
院中,曾墨怡一臉委屈的等待著張安平,看到張安平后情不自禁的小跑過來,委屈的鉆入張安平的懷里。
她耳邊隱隱傳來張安平的聲音:
“哭。”
曾墨怡反應過來,馬上就嗚咽起來,待她將頭從張安平懷里探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是梨花帶雨了。
周圍的守衛不好意思的別過了頭,但注意到了曾墨怡臉上的淚花后,一個個又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他們最尊敬的長官的夫人,竟然被算計到如此地步,這是他們的恥辱!
“讓你受委屈了……”
張安平輕輕的摩挲著曾墨怡的頭發:
“剩下的事,交給我。”
曾墨怡委屈的點頭,亦步亦趨的跟著張安平進了屋子。
進屋后,她臉上的委屈之意散去,胡亂的抹去了臉上的淚花后,她不好意思的朝張安平笑了笑。
但張安平卻憐愛的拉起了她的手,久久不語。
曾墨怡感受到了張安平的愧疚,她笑了笑,依偎著張安平輕聲說道:
“別想那么多了,我們既是夫妻,也是戰友。”
張安平輕輕點頭:“嗯,我們是戰友。”
曾墨怡貪戀的依偎著張安平,久久不愿意起身,而張安平的目光則無比的深邃,仿佛是在凝視著他的表舅。
夫妻倆這番表現自然是為了“對賬”。
張安平太了解戴春風了,他知道戴春風一定會懷疑自己在故意布局。
而他要將自己摘清楚,必須步步小心。
昆明那邊,他布下了一個復雜的局,針對地下黨、針對日本人、針對昆明站。
現在,昆明的局已經結出了花。
這些“花”,是他的勢之一。
老子在前線為黨國利益嘔心瀝血、披肝瀝膽,后方,竟然有人算計我老婆!
這,也是他要捅上天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