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來到了距離特高課秘密拘押屋的幾百米外的一處屋子中,在窗戶后面用望遠鏡觀察著里面的種種。
特高課對這里的布置的很細膩,除了秘密拘押屋外,在周圍還布置了多個以民居為掩護的暗哨,一般人要是追查到這里,很容易被他們的暗哨所偵知。
可惜這里是上海,是張安平經常掛在口中的“我的一畝三分地”!
哪怕這里的保長和甲長都是由特高課的特務擔任。
這些安全措施,在張安平的眼中、在上海站的眼中,幾近玩笑!
因為日偽搞出的保甲體系,早就被上海站發展成他們的自留地了,通過“健全”的保甲制度,負責追蹤的行動小組很容易就找到了暗哨。
“布置的很不錯,想要強攻不容易。”
擱下望遠鏡的張安平忍不住感慨,陪同張安平過來的徐天愣了愣:
“要武力解決?”
張安平搖搖頭:“現在上海站的行動力量,不適合。”
徐天立刻道:“狗咬狗?”
對于徐天能跟上自己的節奏,張安平毫不意外,他遙望著遠處:“應該……快到了吧?”
徐天默不作聲,他沒有接到需要向日本海軍透漏消息的命令,原以為張安平是想親自偵查清楚以后再給自己命令,沒想到張安平還有連通日本海軍的渠道。
他心說:你到底在日本中發展了多少內應啊!
與此同時,上海日本海軍的駐地內,一名大佐終于等到了命令,拿到命令以后,這名大佐立刻向早就待命的一支陸戰隊下令:
“隨我去營救岡本君!”
營房大門隨即打開,邊三輪打頭、多輛海軍軍卡隨后,滿載士兵的車隊向城區殺去。
在張安平等待的目光中,這一支三百余人的日軍陸戰隊,出現在了秘密拘押屋區域,氣勢洶洶的日軍陸戰隊士兵荷槍實彈的封鎖了這里以后,開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秘密拘押屋。
“不好了,海軍馬鹿殺過來了!”
隨著喪門星的一聲嚎叫,拘押屋內的日本軍官們不由驚慌,而負責這里守衛的特高課負責人更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個地點是極其保密的,海軍馬鹿怎么可能找到這里?”
調查組的負責人井口大佐怒道:“現在別管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先確保將岡本君帶走!”
岡本平次絕對不能落進海軍的手里,否則他們不僅會功虧一簣,而且還會被海軍追責——到時候授意他們如此做的土肥圓都未必能保得住他們。
畢竟,岡本平次在日本的民間和軍政兩界,名聲都是非常好的。
負責人回過神來,喊道:“密道——對,有密道,讓人把岡本君從密道帶走!”
在各種重要場所挖密道,這一點特高課還是向軍統學習的。
聽到有密道,調查組的軍官大喜,立刻去了姜思安所在的屋子,“請”姜思安離開:
“岡本君,麻煩您現在跟我們走。”
來了嗎?
姜思安立刻意識到自己的信息傳遞出去了,自己沒有聽到槍聲,而調查組又是如此惶急,證明來救自己的不是軍統,而是日本海軍。
但他從被秘密扣押后,就表現出一副極為配合的樣子,因此并未拒絕調查組軍官的要求,毫不猶豫的起身就跟上了對方。
習慣了姜思安的配合和順從,過來押送的調查組軍官也未多想,根本就沒注意到姜思安在起身離開的時候,腳后跟用力,將跪墊故意錯位。
幾分鐘后,海軍陸戰隊的日本兵便搜到了秘密拘押屋處。
面對來勢洶洶的日本兵,守在門口的便裝特務立刻表明身份:“這里是特高課的秘密據點,禁止……”
但這話卻讓搜查的日本兵眼前一亮,緊接著就上前二話不說用槍托砸向特務,砸倒了對方后,他們便野蠻的撞開了大門,徑直闖進了其中。
“八嘎!”
據點負責人見陸戰隊的士兵闖進來,二話不說就先聲奪人,可惜海陸之間的矛盾太大,等級森嚴的日本軍隊中,海軍士兵壓根就不鳥陸軍的軍官,反而激發了他們的兇意,二話不說就上前暴揍。
反正來的時候就得到了允許,只要保證岡本君的安全即可!
越來越多的日本兵闖入了拘押屋,帶隊的海軍大佐進來后,冷冷的瞥了眼被揍成豬頭的特務:
“岡本君呢?”
回應他的是特務們茫然的眼神。
大佐冷笑,跟我玩這套?
“打——其他人,掘地三尺給我搜!”
在特務們連聲的慘嚎中,一名陸戰隊士兵突然高喊:
“這里有情況!”
大佐急匆匆的奔到了聲源位置。
這是一處套間,裝扮的跟飯店的豪華包間似的,而在里面的一間屋子中,跪墊已經被掀開,露出了一封信。
大佐上前抄起一看,赫然是來自岡本平次的被捕日記。
今天是被秘密拘押的第四天,他們要讓我攀咬海軍,可是,我做不到。
第八天,很累,可是,我不能對不起帝國海軍。
第十天,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如果我死了,我希望能將我葬于大海,我的靈魂要注視著帝國海軍所向披靡。
第十四天,他們可能要對我用刑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住,但我寧可死去,也絕對不會攀咬英勇的帝國海軍。
第十六天,快扛不住了,或許這幾天,我就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岡本平次,絕對不會誣陷英勇的海軍。
大佐看完上面的內容后,感動到雙眼朦朧,但隨后滔天的怒火就爆發了。
紅著雙眼,他拿著這份日記走向了外面,叫停了用訓練營的招式收拾特高課特務的陸戰隊士兵后,冷冷的問:
“岡本君呢?”
特務的負責人還在嘴硬:“不知道,這里一直沒有被啟用過。”
“八嘎!”
忿怒的大佐大罵一聲,隨后掏出衫浦式將佐手槍,對準了特務負責人后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沒有預兆,這個嘴硬的特務就被爆頭了。
突然的槍聲讓其他鼻青臉腫的特務們驚駭欲絕,海陸之間的矛盾重重沒錯,但還沒有到一言不合就殺人的程度吧?
眼前這個海軍大佐瘋了嗎?
瞪大了雙眼的特務頭子倒地,鮮血很快就冒了一灘,海軍大佐踩踏著鮮血走到下一個特務面前:
“岡本君呢?”
特務不想被自己人給干掉,尖聲大叫:“密道,他們進了密道!”
大佐扣動扳機,將這個嘴快的特務直接送走,嚇得其他特務不由瑟瑟發抖起來。
他收起配槍:“帶我們去密道!”
剩下的特務如蒙大赦,立刻當起了尋路狗。
遮蔽起來的密道口被他們翻出來后,大佐親自招呼了多名士兵,一臉殺機的鉆進了密道。
間隔著響起的兩聲槍響讓暗中看戲的徐天愣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日本人竟然會自相殘殺!
就連張安平也露出了意外之色,第一聲槍響的時候,他心說:
聽槍聲是衫浦式將佐手槍的聲音,看樣子開槍的是海軍這邊的人,衫浦式將佐手槍配給的是大佐和少將,那日本海軍為了營救姜思安還真是規格不低啊!
當第二聲槍響傳來,張安平立刻意識到了姜思安肯定是“坑”了密捕他的人一手,否則營救的海軍帶頭人不可能連續開槍——這要是死幾個小鬼子,還真的是……值啊!
姜思安這小子,“玩的真花”!
直線距離拘押屋大約五百多米的一處民房中,隨著衣柜被推開,一個碩大的地道出口出現,多名狼狽不堪的日本人從里面鉆了出來,他們顧不得臟兮兮的衣服,轉身就接應后面的人。
六個、七個、八個——沒了!
正要轉身離開,黑洞洞的槍口突然從地道中探了出來對準了接應的日本軍官,下一秒,一臉怒色的海軍大佐就爬了出來。
見到身著海軍褐青色佐官服的大佐后,調查組的一眾日本軍官都懵了。
不是說這密道萬無一失嗎?
怎么……怎么就跟個鬼一樣冒出來了一個海軍馬鹿!
幾名軍官悄然對視,考慮著要不要干趴下這個海軍馬鹿,可隨后出現的士兵卻讓他們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名調查組軍官只能表露身份:“我們是奉大本營之令前來調查岡本平次……”
好在他報出了大本營的名號,才沒讓憤怒不已的海軍大佐開槍,但回應他的卻是狠狠的一腳。
此時的海軍大佐快要爆炸了。
因為他看到了消瘦的岡本平次——過去的岡本君,風采逼人,溫文爾雅,但現在呢?
他整個人看上去就跟皮包骨一樣,感覺風一吹就會倒下。
而海軍大佐又想起了岡本平次的“日記”,他真的恨不得殺了這些陸軍馬鹿!
“岡本君,您……受苦了!”
海軍大佐一腳踹開押送姜思安的調查組軍官,深深的鞠躬。
姜思安一臉熱淚盈眶:
“渡邊君,多謝您的救……”
可能是太激動了,姜思安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腦袋一歪,直挺挺的向后栽去,海軍大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姜思安,感受著對方輕飄飄的體重,大佐的眼睛又紅了:
“把他們……”
“全部押走!”
咬牙切齒外加雙目通紅的樣子,讓陸戰隊士兵立刻同仇敵愾起來。
捆綁押送的過程,自然少不了一頓老拳。
海軍大佐渡邊正雄槍殺特高課少佐和大尉,又蠻橫的扣押了來自大本營的調查組,這件事影響非常大。
而渡邊正雄也知道自己槍殺特高課特務、扣押調查組的舉動很容易給自己引來麻煩,所以在將岡本平次送到了海軍醫院后的第一時間,就向上面匯報了情況。
岡本平次的絕命日記這么一擺,渡邊的長官就知道了渡邊正雄紅眼的緣由。
“八嘎,陸軍馬鹿這是想整死我們啊!”
“這是要找借口再來一次‘不詳事件’(二二六事件)啊!”
他憤怒之余,立刻將這件事匯報給了海軍更高層,強調陸軍狼子野心,一定是想控制海軍,居心叵測!
海軍這邊收到了匯報后,也怒了。
咋滴,看我們在太平洋被美國人暴揍,就覺得你們陸軍馬鹿了不起?想趁火打劫?
沒門!
日本海軍高層集體震怒,就連在前線的山本五十六都緊急飛到了日本本土,開始跟日本陸軍這邊打嘴炮。
陸軍這邊也懵了,好端端的怎么海軍跟吃了炸藥似的?
他們一邊跟海軍打嘴炮,一邊暗中調查。
這一查,才發現又是土肥圓這鱉搞的鬼。
“你竟然秘密扣押了岡本平次?!”
“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搞什么?你想弄誰?”
陸軍大將們發飆,質問著土肥圓。
土肥圓也委屈,聲稱自己是查貪污查到了岡本平次的身上,這才……
“證據,你有證據嗎?”
這一聲質問打斷了土肥圓的辯解,他要是有證據,就不會秘密關押岡本平次了。
“混蛋!”
陸軍大將們集體罵娘,隨后就不得不繼續跟海軍打嘴炮,但卻沒有了報復的心思——他們終究是識大局的,這時候絕對不能挑起海陸之間的矛盾。
這一場鬧騰持續了三天時間,總算在首相和其他權力者的斡旋下歸于平靜,而以藤原家為首的一幫貴族,這時候也借此機會迫使政府放棄了“殺豬”的行為。
算是落了個和平解決的結局。
在事情塵埃落定后,山本五十六便要直飛前線,但這時候卻被其他同僚攔住:
“山本君,你既然要去前線,不妨先轉道上海探視一下岡本平次吧。”
“此次陸軍馬鹿當真是狼子野心,若非岡本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怕是要被該死的陸軍馬鹿奸計得逞!”
雖然陸軍這邊解釋說是因為查貪腐的緣故,但海軍壓根就不信!
他們更相信這是借查貪腐要對付他們海軍。
而在這一次的突襲中,就是岡本平次擋住了陸軍馬鹿的尖刀。
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顯然,海軍這邊也知道他們中屁股不干凈的人多的去了。
面對同僚的請求,山本五十六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
“我會去探視岡本君的,這一次確實是多虧了岡本君,請諸位放心,我探視完岡本君以后,再飛拉包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