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
姬源的開口讓在場的諸位大佬都為之一愣。
這案子的難度，只要打眼一瞧就知道不簡單，拖上個幾年也不是沒可能。
姬源敢如此大放厥詞，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胸有成竹……
耿樹中面不改色，心中猜想著姬源的用意。
無論如何，
他都不虧嘛。
“那……”
不等耿樹中話音落下，姬源就接著說道，“兩位大人心系三河百姓，讓下官備受感動。”
“縱然是賠上性命，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此事解決。”
“但關于怎么幫三河漁民，我還是能跟幾位大人講講的。”
“若是能早日解決此事，為三河百姓造福，我們自然沒什么意見。”
兩人剛剛既然都放出話了，此時自然也說不出不同意這三個字。
耿樹中和田芝芝對視了一眼，這小子，果然沒安好心。
耿樹中詢問道。
官做到他們這個份上，這些錢還是有的，談不上傷筋動骨。
耿樹中聞言，心中快速的算了筆賬，隨即點頭。
姬源看向老派的兩人，“我的條件說完了。”
“不如先跟我們講講，你要如何來做？”
姬源不緊不慢的回答，“此事關系甚大，我覺得在做成之前幾位大人還是不知道的好。”
毫無疑問，
就是完全不知道姬源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光靠他們的權限，短時間內肯定撥不下來這么多錢。
若是輸了，純粹是面子上的問題。
“至于下河的武夫們，那倒是無所謂。”
說罷。
“如果這幾個條件兩位都在一個月內辦到，那下官保證在三個月之內將此事徹底解決！”
“這事我打包票做下。”
后者也緩緩點頭，“行。”
“第三，鎮魔司要調來至少足夠每戶三張的救苦符，分發給三河漁欄的漁民，以防鬼靈之禍。”
“接下來三個月內，所有漁民不得下河捕魚，兩位大人只要按照往年的行情，給漁民們貼補就好。”
“但你可千萬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啊。”
這一筆開銷，不可謂不小。
他看向田芝芝。
“一個月之內，我們將你要的條件全都辦妥。”
田芝芝贊嘆一聲，“不愧是青才榜的人杰，就是有魄力！”
耿樹中和田芝芝再度對視一眼。
姬源打斷前者的話，“我自會像剛剛說的一樣，引咎辭去三河漁欄河伯司司主的位置。”
這姬源是想要讓他們兩人貼錢。
真不愧是新黨的小鬼，一個個都這么朝氣十足！
“沒問題！”
“好！”
“但后續的收尾工作，下官斗膽兩位大人幫幫忙。”
兩人也不多廢話，轉身離去。
這姬源，純粹是想惡心他們一下。
“但若是三月內沒辦成，你這耽誤幾千戶漁民生計……”
“可以。”
耿樹中豪爽的笑道，“三河角水險，我早就想為三河角的漁民們的安全，出一份力了。”
“但奈何下官資歷尚淺，在州城兩司之中根基不穩。”
“不然這三河漁民的生計，恐怕就無法維系了。兩位大人如此心系天下蒼生，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姬源繼續說道，“第二，三河角漁民的漁船，都得加固，因為之后很可能會引來水妖報復。”
剛走出院門，兩人就湊到了一塊。
“你覺得此事的把握有多大？”
田芝芝問道。
“興許有七成。”耿樹中沉聲。
“你知道內幕？”田芝芝驚訝。
耿樹中看著田芝芝略帶驚喜的神色，糾正道，“七成把握是人家姬源的。”
“啊？”
田芝芝一愣，“那你怎么敢……”
耿樹中嘆了口氣，“自從李文儒上臺之后，我們這些舊黨就已經逐漸衰弱多年，近幾年又遇上邱龍、翁卓淼這批驚才絕艷之輩崛起。”
“城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肯定青武令了。”
“再這么下去，咱們祖上積攢的這些家業，一樣都守不住。”
“姬源如今是青州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也是新黨的風云人物。若是能借著這個機會挫一挫姬源的勢頭，那咱們在其中就大有文章可作了。”
“三成機會不小了。”
“留給咱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你想想，等邱龍這些人走到三洗宗師，四洗宗師……那咱們就沒有半點優勢了。”
“趁著現在還能以大欺小，每個機會都不容錯過。”
耿樹中說的很是堅決。
而這件事背后，也是他們舊黨的領頭人物，青州如日中天的大家族趙家趙刺史的意思。
邱龍、姬源這些人是天才人杰不假。
但說到底不是自己人。
青州就這么大，位置就這么多。
這些人上來了，難不成要他們下去？
辛辛苦苦幾代人用血淚走到這一步，讓一群半大的娃娃靠著青武令三五十年就掀翻了。
他們都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新舊兩黨之爭，注定是伱死我活的斗爭。
縱然姬源今日提再過分的條件，他們也會點頭答應下來。
“讓咱們看看，這位驕虎之首，到底有什么手段吧。”
田芝芝哼了一聲，隨即隨著耿樹中快步離去。
與此同時。
河邊。
威靈司的一粒米道長朝著姬源笑道，“經常聽我這劣徒提起姬大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有魄力，有沖勁。”
“難怪驕虎的年輕人都那么勇猛。”
“道長謬贊了。”或許是因為庖道人的緣故，姬源對于云山觀、至少是一粒米道長還是很有好感的。
“我聽劣徒說，大人想再往威靈司發展發展？”
“是有這個想法。”姬源回話，“只不過下官對威靈司只是剛有個粗淺的了解。覺得威靈司里的猛人太多了，我又不算熟悉這里面的門道……”
“老道了解啊！”
一粒米道長瞇著眼，笑得很是和藹。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嶄新的小冊子。
冊子上也沒寫字。
姬源隨手翻開一看，里面全都是和尚的姓名，只不過上面包含了其修行的功法、善用的手段等等……
幾乎可以說，是一份全攻略了。
一粒米道長說道，“我把幾個肥缺上的禿驢全都給你調查清楚了。”
“這些禿驢，全都是實力平平、寶地極好……全都是禿驢里的關系戶。”
“很好打。”
“唯一需要忌憚的就是他們背后的那幾個老禿驢。”
“不過你放心，老禿驢若敢出手，我幫你打回去！”一粒米道長擲地有聲。
“那就多謝道長好意了。”
姬源汗顏。
這云山觀和正陽寺，確實是水火不容啊。
“若有對威靈司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盡管找我這劣徒就是了。”
“這次三河角異變，也是一樣。”
說罷。
一粒米道長也帶著庖道人離開了。
河邊，
只剩下旗主吳良和姬源并肩而立。
吳良留著黑色長發，背著一根紫黑色滿是玄紋刻印的長棍，身形挺拔，著黑衣。
整個人看上去，頗為正氣。
“青州的舊黨，陳舊且腐朽。”
吳良開口，“上千年將權利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趴在眾生的背上吸血為生。”
“這些人的嘴臉，你剛剛也看到了。”
“哪怕你不愿意站什么所謂的新舊之列，也無法避免。”
“從你登上青才榜，從你被州牧大人招來州城，從你用青武令拿到這三河漁欄的司主之位時，就注定了趙家那些人會將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而且……我聽說你和趙家也是有過節的吧。”
姬源聞言，笑道，“吳兄不必和我說這些。我似乎不算什么仁善之輩。”
吳良稍稍愣住，隨即也笑道，“也是。”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
“隨著你、邱龍這些人迅速的崛起，掌握權柄……舊黨那些人的危機感只會越來越深。”
“畢竟時間，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不過姬兄也別小看舊黨，他們的勢力相當龐大……”
“甚至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新黨’老人，變成舊黨。”
“到最后，他們必然會有殊死一搏的舉動。”
“針對邱龍，針對你我。”
“多謝吳兄提醒！”姬源抱拳。
“哪里話，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
吳良呵呵一笑，隨后也離開了。
遠處，
方士才姍姍來遲，“大人。”
姬源望著三河角這洶涌激蕩的水流，低聲呢喃道，“有利益的地方，就注定有紛爭。”
“本想著坐在棋盤外，多看一看，看清楚一點。”
“但如今看來，怕是不行了。”
方士才聞言，笑道，“看來大人已經有對策了。”
“我的腦子，還是不如你們這些人聰明。”
“光靠看，是看不清了。”
姬源說道，“以短擊長，實屬下策。”
“既然瞧不明白，就把藏在河里的烏龜王八全都拉出來吧。”
方士才神情逐漸嚴肅，“請大人下令。”
“入水，殺妖。”
方士才也沒有多問，轉頭就去召集驕虎的人馬。
而姬源，
縱身一躍，沖入水中。
轟！
激流相隨，姬源如同蛟龍入海般無比的順暢。
雖然河種還未完成。
但姬源已經感受到了不同。
最起碼在三河角這片水域之中，姬源對于水靈之力的操縱起碼上升了兩三成之多。
不多時。
姬源就來到了八百米深的位置。
周圍，密密麻麻的巨形水妖轟鳴著穿梭。
深河水妖的體型，本就要比同境的妖獸要大一些。
而這些藏匿于深海中的高階水妖，壓迫感更是無與倫比。
嗡
奇異的轟鳴聲響起。
姬源的頭頂，遮天蔽日的巨大觸角瞬間浮現。
從四面八方朝著他侵襲而來。
姬源在那如蒼天巨木般粗壯的觸手和體型面前，渺小的像是一粒塵沙。
可他仍舊毫不猶豫的揮出了自己的拳頭。
一剎那。
恐怖的激流瞬間朝著姬源的手臂凝聚。
纖細的拳頭，在半道，已經被數十米長的巨大水靈凝聚。
轟！
粗壯的觸手應聲斷裂。
亂流攪動著深河原有的規律，原本沉寂的深河也隨著巨獸鮮血的散落而躁動起來。
周身，目之所及有數只大妖匯聚。
姬源面不改色，不斷的朝著身前揮動雙拳。
甚至都無需動用姬源武道之威，只需要催動水靈之力，就能將這些身形龐大的五階水妖給當場轟殺。
血霧彌漫。
哀嚎聲震耳欲聾。
姬源雙目開啟窺破，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鮮血的流向。
不夠，不夠多……
他掙斷困在身上的觸手，他從巨獸的口中貫穿而出。他掀起恐怖的暗水花，將不知死活的三階四階水妖瞬間絞殺。
越來越多的鮮血灑落。
可深河卻并未被這些鮮血充斥，而是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或者用一種更為準確的描述。
被吸收。
鮮血越多，吸力就越大。詭異就越發的明顯。
終于，
姬源看清了鮮血的去向，快速的追上去，找到了盡頭。
幽深的深河巖體上，那個狹長的隘口像是一尊巨獸的血盆大口。
將這些鮮血盡數鯨吞。
而那里不是別處，隘口的盡頭，正是山中湖。
“果然啊。”
姬源笑了，“那包善說的是真的。”
“大機緣確實是在山中湖。”
“只不過這場大機緣還未被激活，而激活的條件，就是大量的鮮血。”
姬源此刻，終于想明白了。
那位不知真實身份的包善，原本是想著借自己之手，以鬼門為誘餌在三河角掀起殺戮，來湊夠開啟這場機緣所需的條件的。
只是自己似乎并沒有按照包善預想中的路線走。
或者說，
包善給了自己某條路，只不過被自己忽視了。
山中湖的詭異、漁欄的魔鬼筋肉魚、河底的宮殿遺跡……
細想之下，
背后或許都有包善的蹤影。
“看來包善這次不知是因為什么原因等不及了，才會掀起這場三河角異變，來提醒自己……”
“或者是想自己動手？”
姬源大致猜到了，這場真正的大機緣不是什么鬼門。
而是湘王藏匿的那條皇權路。
“如果包善十分迫切的話……”
姬源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回頭看去。
遠處有密密麻麻的魔皮水妖，正朝著他殺來。
“看來我猜對了。”
姬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高喝一聲。
“這些妖丹，我笑納了！”
轟！
姬源周身，電弧綻放。
孤身殺向密密麻麻的魔皮水妖。
他如入無人之境，斬滅這些魔皮水妖和鬼靈附身的水妖。
他心念微動，將鬼虎侯眾人也召集了過來。
“主人！”
巨大的魔皮黑蟒沖出，怒吼著殺向姬源的敵人。
“抓些鬼靈來，問出他們來自何方。”
姬源言簡意賅。
而鬼虎侯也以怒吼聲作為回應。
殺戮開始在深河中不斷翻騰。
而河面之上。
姬源的政令被方士才發出。
“河中有大量不明緣由暴動的水妖，三月之內所有漁民都禁止入水，河伯司會發放補償。”
布告欄前，一眾漁夫看著上面的內容，臉上笑容燦爛。
因為在這消息發放之前，他們就已經領到了錢。
這可比以往衙門只畫餅，然后拖個一年半載什么都沒有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簡直是圣人在世都不為過。
有錢拿，還不用冒著風險辛苦下水，誰不愿意啊？
“這姬大人，真好。”
“誰說人家年輕就不行了？年輕人，實在！”
“三叔公說的不錯，人家是青才榜的天驕人杰，哪里看得上咱們這點東西。”
不遠處，發著錢的陳安等人也是笑容滿面。
身邊的手下說道，“司主這事做的漂亮哈，用上頭的錢，賺自己的聲望。”
陳安聞言，哼了一聲，“你有本事，也從上頭那些蜱蟲身上割肉下來啊？”
“大人，您說司主是怎么從那些千年老狐貍嘴里奪食的？”
手下好奇道，“還給的這么爽利？”
“總不能真是想快速平息三河角的混亂吧？”
說這話的時候，手下都不禁笑了。
那些州城的大人物，向來是你的死活與我無關，我的一兩勝過天的狗屁尿性。
“你問我，我哪知道。”
陳安撇撇嘴，看向從街面上快速穿過的驕虎之人。
“但司主把驕虎的親兵都帶來了，八成是有大動作。”
“沒準……沒準是河里又現寶了呢？”
“嘶，是啊。”
白河鎮。
翁卓淼站在船頭，舒緩的打著拳。
他的肌膚越發的晶瑩，富有水光，像是一件打磨的極佳的沾水玉石。
漂亮卻也詭異。
身后，
高存輕飄飄的落在船上，輕聲喚了一句，“大人，三河漁欄出事了……”
他簡單的講了事情的原委。
“姬源將驕虎的人全都調去了。”
“封住了河面，不讓漁船捕魚，自己則親自帶著人馬入河瘋狂的殺著水妖。”
“但涌出的鮮血，卻每次都很快的消散。”
“你的意思是……”翁卓淼停下打拳的動作，“寶藏還在三河角？”
“很有可能。”
高存開口，“姬源出手，必然是有利可圖。”
“絕不會做無用功。”
“上次對水耀星是，這次肯定也是。”
“這和他以往的行事風格很相近。”
“你什么意見。”翁卓淼吃不準。
湘王的寶藏雖然鬧得沸沸揚揚，可青州的河都快被他們翻遍了，除了耽誤時間之外，一點蹤影都沒有。
這讓他都有點疲了。
“咱們也派人，湊湊熱鬧。”
“三河角畢竟是湘王的宮殿遺跡所在，若湘王寶藏不是兒戲，那說到底最可能在的地方還是三河角。”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去做吧。”翁卓淼點頭。
而諸如此類的消息，在青州州城的各地上演。
無數的武夫，像是聞到了腥味的餓狼，迅速朝著三河角集結。
十日后。
三河漁欄河伯司的小院。
姬源坐在小石桌前，聽著方士才帶來的消息。
“大人，咱們的人已經悄悄撤下來了。”
“如今的三河角水下，已經至少有兩千三境以上的武夫下河了。”
“水妖和武夫的尸首，幾乎將整個河面都堆滿。”
姬源對此，滿意的點頭。
“聰明人幫我們做事，那接下來我們只需要等就好了。”
方士才也沒多問。
只是默默執行著姬源的計劃。
山中湖。
姬源默默盤踞在水底，感受著湖中的異樣。
“主人，那進口下面的山巖，越來越紅了。”
鬼虎侯驚嘆。
“嗯。”
姬源點頭。
此地有驚人的水澤精華存在，如今又因為山外三河角大量的廝殺和鮮血而產生異變。
再加上包善的‘指點’，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山中湖。
指向了山中湖的盡頭。
他和包善雖然沒有碰面，但雙方都心照不宣的利用著水妖和這些‘聰明的武夫’們的鮮血，來積攢開啟湘王寶藏的條件。
“讓你調查的鬼門，進展如何了？”
姬源隨口問道。
鬼虎侯聞言，立刻苦著臉，“它們好像藏在天南海北，哪都不是老巢，又哪都有。”
“那便不要查了，專心守著此地的變化吧。”
姬源也不強求。
若數十年前水龍案的前朝余孽和包善是同一人，那他能將這些悄無聲息的隱藏起來，必然不會被鬼虎侯輕易找到。
姬源原本只是想要趁著包善的心急，看看能不能抓住其破綻。
但現在看來，包善也料到了這一點。
姬源繼續采摘水澤精華，吞服和涂抹并用。
開始在水中繼續以身為爐的修行。
數百里之外。
高流河上。
包善站在船頭，手中拎著一個錦衣女子。
女子衣衫濕透，但渾身上下連半點破損都不曾有。
只有被掐住的脖子上，有青紫印記。
顯然是被一招制服。
這一幕，若是被旁人看見，必然會震驚，會造成轟動。
因為這錦衣女子，在青才榜第四十九位，綽號‘河鳥’。
卻被人在入水的情況下，一招制服。
一身灰色麻衣的包善笑呵呵的望著眼前的女子，“你們大乾的年輕人，也沒吹的那么玄乎嘛。”
“比起我的那個時代，差的遠嘍”
河鳥聽著包善的言語，心中有說不出的震撼。
‘你們大乾’，‘我的時代’……這個看著只有十五六的少年，到底是誰啊。
某一天。
姬源坐在岸邊，似乎是心有所感。
緩緩從冥想中睜開雙眼。
百日之期，到了。
“恭喜經主，掌握河種（三河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