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交流,最忌諱交淺言深。
眼前這位刑部老人雖然對自己有所幫助,但言談也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羅季春能身在郡城為自己帶來州城的惑心石的消息,那自然也能將消息傳回去。
自己與老人說的話,很可能轉頭就傳到州府,甚至京城的某些大人物耳中。
興許會招來無妄之災。
所以聊家常,姬源知無不言。一旦涉及到州城和京城的大事,姬源就只聽不答,只問不回。
但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
羅季春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見到姬源如此表現,呵呵一笑,“大人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啊。”
“這話怎講?”姬源一臉困惑。
羅季春捋了捋胡子,“就是感覺,感覺而已。”
羅季春笑道,“這五個位置,分別對應青州的五個縣的縣令之位。”
一州大事,不靠官府命令抉擇。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州城的律法可能應該大概會有那么一點點不太管用。
自己在陽山還覺得大乾好好的,并無坊間傳聞那般惡劣,雖有妖魔鬼怪橫行,偶有天災人禍,但還遠遠到不了搖搖欲墜的時刻。
“州城要更亂一點。”
羅季春點頭,“是啊,所以伍道寬才敢逆著刺史趙家的意思,把你推到鎮魔別將的位子上去。”
“比如青州近幾十年,在這種爭斗之下,青州天才輩出。年輕的宗師如雨后春筍般冒出頭。”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黑石縣的鬼門之禍,還有其他各郡的禍事都很難在第一時間得到州府的援馳。”
“青州州城的官氣不像咱們陽山,陽山四姓觸及每個角落,大乾的律法算是青州各郡中,最嚴苛也是最管用的,郡守號令更是天命一般。”
但如今聽了這些說辭,姬源仿佛親眼瞧見了州府的混亂。
“聽郡守大人說,州府的調令應該很快就會到了。而且我也想去州城見識見識那里的天才。”
“那是真正的拳頭為尊。”
“至于更多詳細的規則,我這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
“除了此人之外,青州還有五行之位。是一洗宗師內互相爭斗,勝者以養臟不同,直接被冠以金虎、水玄、火雀、木龍、土麟之名。”
羅季春點頭,“是該去看看的。咱們大乾尚武,越大的地方這風氣就越盛。”
他還是頭一次聽說,州牧這位子,是靠錘殺前任當選的。
“大人接下來要去州城了?”
“千對萬對,對在你能取走別人的性命。”
姬源聽得大為震驚。
“反正你記得,千錯萬錯,錯在拳頭不夠硬。”
羅季春突然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哀傷了起來。
“我這一輩子,無兒無女,剛回郡城的時候將白芷這丫頭撿來了。收做徒弟,實則當成是女兒在養。”
“主事的是三十六行各大巨頭所在的花街,老一輩的家族、大宗門的門主、后起之秀的各路宗師,齊聚于此。青州的大小事務,明面上是從州牧府下達,實則都是在花街議事,得出結論之后由州牧府出面宣讀而已。”
“與你同樣是大破鬼門的‘旗主’吳良,便是在這樣的青州氛圍之中崛起的。”
姬源點點頭,這倒不是什么秘密。
這些事,他之前都沒空詳細了解。如今聽完,豁然開朗。
“拳頭最大的,就能坐州牧的位子。”
“而這幾個縣中,都有對應五行的寶地,對宗師修行大有裨益。”
好嘛……
姬源聽著,沉默著點頭。
三十六行巨頭……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三十六行。
如此說來的話,伍道寬這位陽山郡守,做的是相當不錯啊。
“但也不是沒有好的一面。”
“甚至都要大打出手啊?”
“這有什么好處?”姬源問道。
而是靠花街議事么。
姬源突然眉頭皺起,問道,“如此行事,怕是一道稍有分歧的命令三五年都下不來吧。”
“其余郡城,也多有效仿州府的花街。說起來,青州最不像青州的,其實就是陽山郡。”
“如今的州牧李文儒,便是十年前錘殺了前任州牧,上位的。”
“坐此位,在位期間便可得此縣稅收。”
“年輕時候在京城雖說地位不高,但能玩的該玩的也都試過了,現在不求那些。”
“這老了老了,唯一的牽掛就是看著白芷這丫頭一步步往上爬。”
“不求有什么絕高的境界,至少能在這亂世中有些自保之力。”
“她面冷,心正。五歲時候就流落街頭,也湊巧那兩年光景還算不錯,能和狗搶飯吃才沒餓死。也算是有些氣運的。吃多了苦頭,長大了就越想著讓天底下的人不在餓死受凍,至少不會因妖魔鬼怪而提心吊膽。”
“所以前幾年,這丫頭稍微有點本事了,就一心想要整合鎮魔司內的派系林立,讓司里效率更高,讓陽山未來不再有妖魔鬼怪禍亂。這讓我提心吊膽啊。整夜整夜睡不著。”
“還好姬大人你出現了。”
羅季春唏噓一聲,“她跟著大人,我這顆心也算是能放進肚子里了。”
“丫頭天賦湊活,有我前面十幾年給她打根基,修行到宗師不成問題。不會比如今的何文峰之流差。”
“再有大人的妙法夯實根基,養臟境內也能再走幾步。”
“肯定能幫上大人的忙。”
“再有我這把老骨頭。”羅季春唏噓一聲,“和大人交個底,我雖說不復當年,但應該能和陽山十大高手走個三五十招。有用得著我這把老骨頭的,您日后只管吩咐。”
姬源聽著這番話,正色道,“多的不敢講,但日后只要有我姬源一口飯吃,就肯定有白芷一碗湯喝。”
“如今陽山的人,都是我的班底。于情于理,我都不會虧待他們的。”
“哈哈哈,有大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羅季春半開玩笑的接了一句,“當然……我剛剛說的十大高手,可不算你師父那樣的人物啊。”
姬源瞥了眼不遠處站在樹后,拿著茶水的白芷,眼眶泛紅。
頗感意外。
因為從未見過白芷露出這般我見猶憐的柔弱表情。
顯然是聽到了羅季春這番發自肺腑的心里話。
他識趣的站起身,“那前輩,我就先走了。”
“你們爺孫兩個再了了。”
羅季春一愣,回頭看見了紅著眼眶的白芷,也一時沉默。
剛走出院子的姬源,隱隱聽到了院中傳來的抽泣聲。
大步離去。
多寶多福多富貴,金丹銀丹生丹紋,煉丹師進境不俗……
丹紋:煉制出的丹藥,生出丹紋的概率提升至三成。
進度:869/1000,四品煉丹爐(0/1)
姬源將一爐新鮮的三品丹藥血晶丹倒出來。
似乎是因為有煉器師的經驗,和自己庖人的炒菜天賦。
姬源的煉丹之術,進展也相當的迅速。
如今已經能夠成功的煉制出血晶丹了,而距離拉滿熟練度,也只差區區一百多顆。
“按照一爐至少三丹的速度,四十爐之內就能輕松搞定。”
一天三四爐,最多也就是十天。
姬源練完這爐丹藥,就立刻開始修行牛魔大力拳。
他的拳腳在半空中緩緩滑動,像是前世的清晨,那些在公園里健身的老大爺一樣。
可若是有褪凡境的高手在側,就能看到姬源那每一個小動作之中,體內氣血是何等的洶涌澎湃。
這緩慢的一拳一掌若是打下去,能夠輕松的擊碎一塊鐵石。
“氣血骨,合于一處。猶如利劍,破開己身小天地的極限。從而褪去凡身。”
姬源在心中呢喃著,這褪凡境最樸素的道理。
如此心語,仿佛施加咒術一般。
這也是修行的一些小竅門。
看似有些荒誕,實則就是增加一些心理暗示,在一遍又一遍的練拳之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簡而言之,就是在每次練習的過程中,默念‘我能行’一樣。
姬源的發絲,開始隨著某一遍的拳而變得堅挺,開始向上生長。
姬源的手背,幾塊罕見的死皮肉眼可見的清晰,然后脫落。
和周圍的其他皮膚變為一色。
如今的姬源,比起數月之前,更加器宇不凡了。
某一刻,
姬源猛地睜開眼睛。
周身沒有電流,可周圍卻無風自動,發絲倒仰。
雙眸中,好似有一道雷霆砸落。
轉瞬即逝。
“長壽層次。”
姬源呢喃一句,隨即走到池水邊,看向水中的自己。
“似乎……重返十八歲了。”
姬源呢喃。
以前不覺得十八和二十有什么區別,但現在這么一瞧,眼神雖然沒變,但皮膚明顯稚嫩了許多。肉眼可見的差別。
“難怪高牙師兄說郡城和州府的女子,似乎都喜歡有駐顏功效的丹藥。”
“而且大戶人家的小姐,拼了命都要修行到長壽層次。”
姬源呢喃。
高牙師兄說過一則戲言。
論戰力,大多數男人會強過女子。
可若不論境界圓滿、一寸氣勁和雷音之流,只論修行到長壽境界的速度。青州女子天下第一。
“師弟,你還在這兒修行啊!”
遠處。
師兄高牙火急火燎的跑過來。
他額頭上綁著一條紅絲綢,這是家屬的象征。
“伱往遠處瞧瞧,迎親的馬車老早就停在宗門門口了,就等著你這個新郎官呢。”
姬源眺望一眼,還真是。
花轎、喇叭、嗩吶、敲鑼打鼓的、舞獅子的,還有十二人身披紅甲的‘辟路先鋒’。
姬源也有點慌張了。
他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我這不是破境了嗎,就有點忘我了。”
姬源慌里慌張的跟著高牙師兄走,在董家兄弟的幫忙下,換上了一身大紅袍,胸前掛著大紅花。
擁簇著走到萬通門前上了辟路先鋒前,為首的高頭大馬。
充當辟路先鋒的,自然是姬源手下的驕虎。
張苗、洪慶緊隨其后,再往后就是何文峰、方士才、伍重笛、騰家恩、高十三、平游、鐘巧云和白芷,還有孫虎、王福十二大將。
至于師兄們,則是作為親屬不在迎親隊伍之中。
一路從萬通門的山門走進郡城,敲鑼打鼓,喜糖漫天,整個郡城仿佛都是紅色。
說是舉城歡慶也不為過。
而陽山第一高手,萬通門門主黎柏舟當司儀,郡守伍道寬都只能退居其次,兩大高手壓陣更是沒人敢搗亂。
一閣兩樓三門四姓,一家不差,全都給姬源送上了賀禮。
而且還不止一份。
伍天娣穿著喜慶的嫁衣,蓋著紅蓋頭,也瞧不清路,心神恍惚的跟著身邊嘈雜的聲音走著,拜堂。
慌亂的甚至都沒瞧清楚姬源的模樣。
拜堂、敬茶、祭祖……一套冗長的流程走完,已經是白天變黑夜,直到進了洞房,她才瞧真切姬源的模樣。
心神這會兒才安定下來。
兩人坐在床頭,四目相望。
伍天娣從王窩鄉之事后,就覺得有點配不上姬源了。然后她就開始潛心修行功法,想要不拖后腿。但再回頭,卻發現距離姬源越來越遠了。
之后殺陽潮縣、鬼門之禍姬源一路披荊斬棘,她就更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姬源。她想著求爺爺幫姬源度過這一關之后,就放手,不拖累姬源。
不曾想在誅鬼宴上,姬源竟然當眾求婚。
如今伍天娣看著姬源,再說這些似乎就顯得矯情了。
良久之后,
她才開口,“我會拼盡全力追上…夫君的。”
姬源哈哈大笑,“光靠嘴說可不行,為夫現在可要親自看一看,娘子的毒術這段時間到底有沒有進步。”
伍天娣也笑了,笑得很嫵媚動人,“我確實為夫君準備了一門毒道禁術。”
姬源‘大驚失色’,“娘子了不得啊,竟然能鉆研出武靈骨才有的禁術。”
下一瞬。
屋中燈滅床搖,仿佛有奇異的氣味緩緩散發出來。
又過了許久,屋中的動靜才消停了一會兒。
隱隱傳出聲音來。
“夫君,我的毒術如何?”
“張云鶴的雙骨秘術,不及娘子半分。”
姬源似乎有些喘息,但更多的是濃濃戰意。
“但我剛剛出力,只有三成而已……”
今夜,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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