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與隴西郡的畫像上,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威嚴的面孔。
讓北地郡守好似傻了一樣呆在原地。
雖然變化極大,身高更是比描述的高了一大截。
但他還是能看出來,這位就是從南方回來順手就將西羌滅了的長公子殿下。
身側的縣令眉毛一挑以為郡守被對方身份嚇到。
有些擔憂的看向蘇家家主。
蘇家家主也是眼睛一瞇,上前小聲道。
“此人確實是太子殿下麾下。”
“但郡守無需擔憂,他是以御史身份而來。”
“若是其他身份我們還不好辦,可御史之位乃是陛下親賜才行。”
“肩負監察百官之重任。”
“可以說這個職位除了陛下下旨,就算是太子殿下親臨,我們也有理由不信!”
蘇家家主的話,讓北地郡守狠狠驚了一下。
剛想轉身暴呵,誰知遠處王丞卻率先出言。
“呔!”
“御史在此,北地郡守還不來見?”
“與那兩人暗言何事?”
北地郡守頓時將卡在喉嚨里的話咽了下去。
他知道,這是在警告自己莫要胡言亂語。
北地郡守鼻尖肉眼可見的冒出了些許汗滴。
喉結滾動,雙目回神。
再次掃了一眼蘇家遞上來的玉石。
心中只猶豫了半息便立刻知道該怎么做。
若對方是以前的長公子殿下,他或許還要猶豫。
畢竟一個現任的頂頭上司,遠比一個還沒有承接皇位的太子更難對付。
可現在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有絲毫的其他心思。
那從河南地回來的斥候戰報。
清楚的寫明了,殿下直接或間接掌控的大秦南方百萬大軍。
北方王庭五十萬鐵騎。
西域之地更是盡數只聽殿下一人號令。
別說是他一個郡守,現在就算是丞相李斯帶頭謀反,額不!
就算是陛下謀反,自己都要想想到底敢不敢跟啊!
豆粒般的汗水竟是在言談之間便布滿了北地郡守的臉上。
他看了眼還在私下勸說的蘇家家主。
心中滿是同情,臉上卻是絲毫不敢露出聲色。
不管蘇家說什么他都只是點頭而已。
“所以還請郡守行個方便,以大秦律法將其關押牢中。”
“給我們幾日時間,將尾巴收拾干凈,到時上面那位會親自前來解決。”
“絕不會拖累于您!”
蘇家家主極其聰明,此舉沒有半點留人話柄的痕跡。
事后就算是殿下親自過問,也不能因為他們按照律令行事而問罪。
否則以后誰都假冒御史,豈不亂成一團。
北地郡守緊張的擦了下頭上的汗水。
這一幕卻是讓縣令心中生出些許蔑視。
膽子如此之小,也不知是靠什么關系坐上去的。
若是自己有一日能成就郡守,絕不會與他這般。
蘇家家主也是輕笑一聲。
繼續安慰道。
“縣令夷其三族之言,只是嚇唬對方。”
“讓對方老實受押,郡守無需擔憂。”
不安慰這一句還好。
說完郡守腿都開始打哆嗦了。
一雙眼睛再也忍不住的瞪著他。
腦袋里只剩下兩個字。
作死!真是作死啊!!!
郡守如此異樣之舉終于讓兩人發覺了些許不對勁。
好歹是一郡之守,就算膽小也不該如此不堪啊?
就在兩人對視一眼有些疑惑之時。
遠處嬴軒也終于開口。
“怎么?你也不認本御史嗎?”
那冰冷的音調,近乎讓郡守腦子里只剩下“九族不在”這四個字。
腳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
就在此刻,那城東卻再次傳來了一聲吆喝。
“監御史到!”
話音落下,那蘇家家主與縣令兩眼近乎放光。
渾身瞬間放松了下去。
這下好了,正牌御史到了就算沒有這個郡守也無所謂了。
嬴軒此刻卻是瞇起了眼睛。
他已經看出,北地郡守帶著數千將士如此焦急,只怕是得到了自己的消息。
這監御史,在各地巡查百官已經數年未曾回咸陽,竟然也跑了過來。
即是如此也好,自己就看看他是怎么監察官員的。
竟會使如此官員毫不遮掩的作惡。
嬴軒一言不發,靜靜看著那帶著數百人強行分開郡守麾下將士,從道路中間大步走來之人。
監御史人還未至,縣令與蘇家家主便已經迎了上去。
“御史啊,您可來的太是時候了!”
“有山賊蠱惑民眾污蔑在下的清廉之名。”
“更是膽大妄為的假冒您之身份。”
監御史體態肥大。
臉上兩坨贅肉隨著嘴唇抖動。
“哦?”
“那我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膽!”
縣令一邊訴說嬴軒等人的種種罪行,一邊簇擁著監御史再次來到郡守身邊。
監御史先是用那微不可見的眼睛,掃視了一眼不敢動彈的北地郡守。
隨后便看向遠處比他高一頭還多的嬴軒。
著重掃了遍那凌厲的五官,身子略有一僵。
北地郡守察覺到了這一動作,頓時松了口氣。
認出來了就好,起碼不會再引出更大的危急。
可監御史那寬大的眉頭卻不自覺皺起。
咦?這個人怎么有點熟悉?
從腦海中里搜尋了一圈,也沒有能對照上的人物啊?
眨了兩下眼,監御史只以為是自己近年來見得人太多了。
遇到一兩個相似的也不稀奇。
頓時左眉一挑。
“就是你假冒御史啊?”
“你可知,此乃夷三族之大罪!”
隨后指著嬴軒身側兩百禁軍。
“就你們這點人,都不夠殺的!”
監御史不知道。
他每吐出一個字,都讓郡守身上的汗毛跳動了一下。
最后更是強行壓下自己的腦袋,不讓驚恐失色展現在眾人面前。
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下幾個字。
“豬啊!全都是一群豬啊!”
“這不是逼殿下大開殺戒嗎?”
可被王丞警告過的郡守絲毫不敢出聲提醒一句。
而此刻,嬴軒都忍不住瞪了下眼睛。
這家伙近些年在外面逛野了不成?
連他都不認了!
隨即便氣笑了一般。
好,也好。
讓自己好好看看大秦的官員在下面到底是一副什么面孔。
監御史霸氣不屑的語氣,讓縣令更加興奮。
還想拿下我們?
兩人看向嬴軒冷笑一聲,蘇家家主更是對著身側那瘦弱男子抹了下脖子。
頓時,男子更加凄苦急忙否認。
“不!不是我。”
“我什么都沒干,我什么都沒說。”
“都是他們逼我來此的啊!”
男子驚恐的模樣讓蘇家家主咧嘴大笑。
讓縣令傲然抬頭。
監御史卻是上前一步更加篤定的說道。
“事實如此清楚的擺在眼前。”
“洪郡守!”
“你還在等什么?不將那人送斬,等我親自動手不成?”
北地郡守渾身都繃直了。
緊握佩劍的右手恨不得抽出來一劍,轉身將這幾人砍成段。
找死別拉著我啊!
這到底動還是不動,郡守偷偷瞄了一眼嬴軒。
似是想要從面容上找到一點指示。
可嬴軒此刻卻已經氣急。
面色冷峻如霜,沒有一絲反應。
這時,那縣令終是想起了什么。
對方畢竟是殿下的親信,若是做的太過火了,日后說不得會被報復。
于是急忙上前耳語道。
“御史,這些人說他們乃是太子殿下親派的御史。”
監御史頓時一驚。
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殿下的人,你們也敢動?”
縣令頓時面色難看,蘇家家主卻是急忙說道。
“御史,這都是為了給那位準備歲禮啊!”
蘇家家住說著便將郡守的玉石要了回來。
監御史一看,頓時明白了什么。
吐了口氣說道。
“需要幾日?”
蘇家家主急忙伸出三根手指。
“三日,三日草民必能清掃干凈所有尾巴!”
監御史那肥碩的臉龐頓時抖動了兩下。
隨后掃視四周百姓。
“將他們全都驅散。”
“讓我與對方聊上兩句。”
蘇家家主急忙吆喝四周的家臣們,驅散百姓。
監御史卻是走上前來,換上了一副笑瞇瞇的神色。
“剛才略有誤會,”
“還以為幾位是山賊假扮。”
“諸位一路勞苦,想必也是要尋些自在。”
“就是不知,諸位還差多少嗯?”
監御史挑了下眉毛,滿是猥瑣的神態,赫然是在詢問嬴軒想要多少錢財。
嬴軒一言不發,王丞卻前踏一步。
“你既為監察御史,此地官員勾結大族鄉紳,魚肉百姓買賣土地。”
“更是不惜扮鬼殺人,還不速速按照大秦律法將其懲治。”
“此乃何意?”
怒瞪眼睛的王丞,讓監御史面色一僵。
臉上的笑意退散了些許。
只以為對方胃口奇大。
頓時冷笑一聲。
“我乃陛下欽賜監察御史!”
“代陛下巡視百官,所經之途百官莫不敢從。”
“爾可別忘了,日后進入朝廷遲早要入本官麾下。”
監御史的臉色冷了很多。
“況且就算是本官,在沿途每每收獲頗豐。”
“那也是替上面做事!”
監御史說著指了下縣令與蘇家。
“若是讓你們隨意動了他們,日后誰還遵循規矩?”
“豈不亂了套了?”
“不如說個數,讓諸位都能過得去!”
說到這里,御史近乎已經是明著在威逼利誘嬴軒了。
縣令面色略有不喜。
這又要多交出去一份。
蘇家家主也是略有難看。
不過略微一想,就當破財消災了。
他再次狠狠瞪了眼那癱軟在地上的瘦弱男子和陳平。
將一切的罪責都放在了他二人身上。
不,還有那個瘋妮子。
他側身看了眼家臣,小聲囑咐了一句。
“今晚一個也不能留!”
家臣頓時瞇起了眼睛,死死盯著三人。
而此刻,那監御史見嬴軒還不松口有些氣憤。
自己都展示身份給足了面子,甚至連上邊的人都搬了出來。
這是殿下從哪找來的倔驢,一點規矩都不懂。
監御史無奈掃了眼身側的郡守,看來也只能殺雞儆猴。
“洪郡守,如此道理伱說是也不是啊?”
北地郡守頓時就打了個哆嗦。
一直不敢抬起的額頭上早已經汗如雨下。
監御史卻不放過他。
搖著腦袋說道。
“不如,你做個榜樣,將該拿出的那一份送上來。”
“也給這幾位漲漲見識。”
“別讓人家以為本官輕待了他們似的。”
監御史雙眼緊閉,牙關緊咬。
死死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完了,完了!
這下連自己也要完了。
嬴軒聽到這里,已經捋清了大概。
原來各地官員,每年都好似進貢一樣養著這御史。
這簡直跟皇帝的待遇沒什么兩樣。
嬴軒背在身后的手掌已然握成了一團。
面色卻還輕笑了一下。
“是嗎?”
“那好啊,讓我好好漲漲見識,洪郡守!”
最后三個字尤其鄭重。
北地郡守已經站不穩了。
監御史聞言卻是眼前一亮。
可接著郡守卻是沙啞著聲音回道。
“下下官的禮物都在義渠城。”
他知道,自己若一口否認,殿下絕不會相信。
還從側面揭穿了殿下的身份。
最后下場不會比監御史好到哪去。
為今之計只有先行承認,等之后審問時再想辦法解釋禮物價值。
只要是個人所有,不太過分就還有寬恕的機會。
此話讓心急解決嬴軒等人的監御史無奈。
他回身看了眼北地郡守身后的數千人馬,各個雙手空空。
知道他沒說謊。
頓時也不隱瞞了。
直接呵道。
“無事。”
“來人,將上郡、河東兩郡的呈上來,讓幾位看看。”
話語落下,之間身后那百名護衛架著數輛馬車便來到跟前。
隨手便被搬出一兩個箱子。
將其打開,閃耀的金光便照亮了在場之人的眼睛。
嬴軒臉上的笑容越發壓抑不住。
等第二箱掀起,里面的紙張更是讓他近乎失態。
那是整整一大箱的地契!
不知讓多少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才能積攢出來。
嬴軒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真是我大秦的好官員啊!”
監御史還在得意。
指著那一箱箱的金銀地契傲然道。
“隨便拿出一兩箱,便是諸位一輩子難以積攢的錢財。”
“現在知道,本官沒有欺騙爾等了吧?”
看著嬴軒止不住的大笑。
監御史以為事情已成,眼睛一瞇手指空畫了個幾圈。
“現在只要諸位忘了此地所見之事。”
“此些財務,送給諸位一部分又能如何?”
“大不了讓洪郡守多補上一下,也不能虧待了諸位不是?”
身側的北地郡守,已經是滿臉死意。
他沒想到,臨了臨了這監御史還是要拉上他一起死。
下一刻,嬴軒霍然低下了頭。
滿臉冰寒的俯視監御史。
“那這些受苦百姓怎么辦?”
“這些沒了家田,餓死路邊的黔首如何?”
“那前線拼死征戰的將士,回到家卻發現家沒了!”
“你讓朕如何于他們交代!”
如猛虎一般的嘶吼,讓在場之人都愣住了。
北地郡守雙眼瞬間凸了出來。
“朕?朕!”
“殿下果然如傳言中那般在王庭稱帝了!”
“完了,完了!”
“這更給了殿下屠盡舊臣的理由啊!”
“說不得城外現在就有鐵騎洪流在等待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