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鴿從低空掠過。
似是想要落到下方。
可那目標處,一個臉色臟兮兮的胡人,很是激動的站在人群之中。
忽然抬了下手。
白鴿仿佛被驚嚇,再次飛離。
而那人四周的將士們,此刻全都眼睜睜的盼著冒頓做出決定。
左谷蠡王大敗。
老家龍城被破。
身后還有一支不知道蹤跡,實力恐怖的銀甲重騎。
這樣的處境實在是讓人難以心憂。
哪怕正面戰場占據再大的優勢也無濟于事。
冒頓面色冰冷至極。
他知道。
左谷蠡王不可能叛變,也沒一丁點叛變的理由。
蘭林劍更是將所有的榮耀都綁在胡人身上。
那個自信并且自傲的青年,更不可能叛變。
所以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錯?
冒頓想不通。
但他知道,現在重要的不是此事。
不是奸細,不是龍城,甚至不是嬴軒的銀甲鐵騎!
冒頓深吸口氣。
回身看著一眾忐忑不安的將士。
面色平靜甚至略帶不屑的大喊。
“將士們!”
“看看!”
“秦人到底有多少詭計。”
“他們懼怕我們!”
“不敢與我們正面對敵。”
“不是調兵偷襲,就是使用這種低劣的手段。”
所有人都愣住了。
似是不解冒頓是什么意思。
接著,冒頓就大喝。
“從榆多勒城、從谷燕山,從王城!”
“三人竟能同時趕到!”
“還恰恰是在我們讓出舊趙長城,準備轉向西域的時刻!”
“你們覺得!”
“他們說的話是真嗎?”
話語落下,頓時所有將士都是一愣。
立刻反應過來。
是啊。
怎么會這么巧!
可不等他們繼續想下去,冒頓便厲聲道。
“本單于尋找他們良久。”
“今日,這三人終是自己蹦了出來!”
“他們就是那大秦最得意的奸細組織。”
“名為暗衛!”
“在我胡之中,潛伏了十數年!”
“早在頭曼單于時期,便蠱惑我們相助大秦,牽制舊趙!”
“我曾經一度想要將他揪出來,可惜隱藏太深。”
“沒想到,秦人此次如此懼怕我們進攻。”
“竟是不惜將此三人全部派出來,也要捏造我們后方陷落的假象。”
“逼迫我們退軍!”
“只要今日我們退了。”
“等秦人完全控制住陰山,月郡大軍也掉頭回去。”
“到時再想拿回河南地,就要付出十倍將士的生命!”
話音落下,將士們一片嘩然。
隨后更是有人大喝。
“果然!”
“我剛才就感覺所言太過荒誕。”
“左部怎么可能潰敗。”
“龍城又怎么可能被破!”
“他們還真是假的!”
“差點被騙了。”
右賢王這時也立刻明白了什么。
就算三人說的都是真的。
龍城也只是被攻破,連王宮都還完好。
如此比較,左部不重要了,后方也不重要了。
現在重要的是這六十萬大軍的軍心。
眾將士必勝大秦的決心!
這是他們必須要保護的。
右賢王反應極快。
立刻跟著大喊。
“沒錯!”
“本王受單于之命,數年來就一直在尋找他們。”
“此次大戰前,單于還說有可能這三人會出現。”
“還真被單于算到了。”
隨后右賢王顧不得蘭氏族長那于心不忍的表情。
大喝道。
“來人,將此三名奸細先行拿下!”
“等我們拿下月郡,再慢慢審問!”
蘭鵲面色驚愕。
左部將領慘笑一聲。
丘林氏族人大呼冤枉。
可此刻沒人會幫他們。
所有將領都知道。
他們必須是那三個奸細。
否則不管是左部的崩潰、還是龍城被破,都會讓將士們無心再戰。
都會讓他們撤回北方,等待大秦的報復。
可冒頓知道。
他沒時間了。
龍城東側的山川中,原本大量能夠滿足胡人狩獵的動物,已經越來越少。
那個可怕的寒冬就要來臨。
而大秦在越來越強大,隨著時間推移。
隨著那始皇帝的政令不斷普及。
他們還會變得更強。
到時候,一個被打碎了必勝信心,缺食少兵的王庭,就更加不可能獲得勝利!
看著將士們一個個為證實了假消息而歡呼。
冒頓也松了口氣。
擺了下手,讓右賢王將親信派去北方,迎接后續的傳信人。
絕不能讓他們再將消息散布到大軍之中。
隨后,整個大軍開始返回北側駐地。
準備休息到明日,便突襲月郡。
一兩日的時間內,秦人的步兵大軍根本返不回月郡。
而他們最起碼可以比對方快兩三倍。
冒頓對月郡的歸屬,根本不做疑慮。
只是回到穹廬之中。
將四周警戒隔開。
再次審問三人。
并在地圖上不斷標注。
經過數次的詳細對比。
他與右賢王才對視一眼。
面色極其凝重。
右賢王率先開口。
“若是他們所說為真。”
“東部的布局,不僅全部失去。”
“還會承受著大秦隨時可能反攻的壓力!”
“如此,就算我們拿下西域、拿下月郡。”
“對大秦的封鎖之勢,也完全失效。”
“他們靠著東部大片的疆域,甚至可以繞行到我們頭頂。”
“而且那大鮮卑山東側的地域。”
“我們沒有足夠的人口兵力去踏足。”
“大秦可不一樣。”
“箕子朝鮮滅國,只怕很快就會被秦人遷移過去徹底占據!”
說到這里,一旁的蘭氏家主也是嘆氣。
“左谷蠡王這一敗,可真是讓我們前功盡棄!”
冒頓看了蘭氏家主一眼。
“我知你對左谷蠡王心中有怨氣。”
“不管他為何要用蘭林劍當擋箭牌。”
“最后都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在那之前,莫要相互敵對!”
蘭氏家主聞言,略微低頭。
沒有再出言。
冒頓既然如此說了,就必然會給一個相對公平的結果。
場面陷入安靜。
可冒頓卻是眼皮狂跳。
從第一個消息至今。
他幾乎一直在強行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這些人不滿,他的內心又何嘗沒有怒氣。
可他不能失態,起碼不能在眾臣與將士的面前表現出半點慌亂。
他看著那北方頭頂,代表著大秦銀甲的標記。
眼睛狠狠瞇起。
以前,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敵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當世最強的,始皇帝。
可現在。
在一路以來,所有布局都幾乎被一一拔掉的這一刻。
冒頓終是明白。
在沒有除掉這個人之前。
他甚至連直面始皇帝的資格都沒有。
冒頓輕聲念到。
“大秦長公子?嬴軒?”
“當初在那巨陽城,就應該直接將伱除掉!”
“如此喜好冒險,如此膽大,親自帶兵殺入我族腹地!”
“你是認為我拿你沒辦法?”
“還是認為我殺不了你?”
此刻,在西域之地。
而在那精絕國的北方。
狄仁滿臉的囂張得意。
長子狄青親率三萬胡人將士,便將精絕打服。
甚至讓他們的女王親自前來侍奉自己。
讓狄仁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強大權力。
可他還不滿足,他要做更強的王。
要讓整個西域拜倒在他的腳下。
直至能高于右谷蠡王,再也不必對他卑微行禮為止。
甚至最好能與冒頓,與那始皇帝比肩。
狄仁面色狂熱。
他看向北方的龜茲與車師。
他知道,這一天不遠了。
只要拿下完整的西域,雖然沒有匈奴與大秦那么強。
但也足夠他們顧忌自己倒向另一方。
到時候,自己再也不是他們隨意擺弄,隨時擔心被捏死的螞蟻。
他甚至都計劃好了。
一統西域后,要帶著大軍先行攻打大秦。
向冒頓表達足夠的誠意,讓其放心。
隨后趁機與右谷蠡王的大軍剝離,最后直接返回西域與大秦議和。
到時被匈奴打的焦頭爛額的大秦,必定會忘卻之前的不愉快。
甚至幫助自己抵抗匈奴的控制。
狄仁滿心的算計。
只為自己那登天的階梯。
可他不知,階梯有時候也會通往地獄。
河南地,在看到匈奴大軍撤離之后。
將士們盡皆歡呼。
可蒙恬卻是面色平淡,甚至略顯憂慮。
只是下令,將此戰的消息傳回咸陽,便轉身回到營帳。
白仲見其面色,有些不解。
追至營帳詢問,這才看到那封密信。
頓時整個呆愣原地。
他不敢相信,那猶如戰神般帶領自己輕易擊潰呼衍氏。
奪取河南地的長公子。
竟然也會被埋伏圍困。
可現在沒時間感嘆。
白仲更是知道嬴軒的重要性。
若是他在這里,只怕都不用抽調月郡。
說不得會以什么方式攻打匈奴。
頓時,兩人都開始盯著地圖。
不停思考,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從冒頓手中換回太子。
隨著蒙恬心中一個有一個計策被略去。
怎么也想不到辦法。
這一刻,他是真想長出翅膀飛到龍城。
將那冒頓的家眷都給綁了。
或許這樣,才能將殿下換回來。
蒙恬嘆了口氣。
可惜這也只能是想象。
“冒頓還真夠有耐心的,到現在都沒有用其威脅。”
“看來所圖甚大!”
白仲急切。
“實在不行,那就我們主動!”
“主動派人傳信。”
“與冒頓商議。”
“不管如何,長公子萬萬不能有失!”
蒙恬猶豫了數息。
卻是嘆氣。
“雖然越主動,就越是被動。”
“但也只能如此了!”
話語落下,兩人頓時傳令死士心腹。
纂寫信件,命其送給冒頓。
約定兩日后,在陰山東側擺宴,請對方或將領來一場面談!
信件并沒有說明是為了嬴軒。
但只要對方不傻,就懂他的意圖。
蒙恬相信,冒頓等的就是這一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