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山。
左谷蠡王下令后,三名二十四長立刻開始動員麾下族群。
蘭林劍本也要離去,卻被左谷蠡王的一個眼神留在了最后。
不多時,帳內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左谷蠡王回身坐到了王座之上。
看著蘭林劍隨口問了一句。
“蘭氏家主臨行前可有告訴你大秦的兵力情況?”
蘭林劍略有一愣。
大秦兵力不是已經捉襟見肘,難以兼顧了嗎?
不等他回話。
看到他神情的左谷蠡王便明白了什么。
鼻翼重出一口氣,面色冷峻的開口道。
“雖然王庭向各部族傳信時,皆是給足了信心。”
“可真實情況卻是,此戰遠沒有表面上那么輕松。”
左谷蠡王一雙橫眉微微凸起。
“大秦太強了!”
“哪怕是我胡人已經將疆域擴張了十倍、收攏奴隸、戰敗部族數十萬。”
“可面對大秦,單于還是心有憂慮。”
左谷蠡王頓了一下。
“大秦在河南地與月氏匯聚了龐大的軍力。”
“僅是月郡就多達二十萬、河套本就有二十萬精銳。”
“在我回來之前,更是又多了二十萬援軍。”
“單是這些便已經足有六十萬之多!”
“而我們胡人,王庭十二萬步兵、十萬騎兵。”
“右賢王八萬騎兵、十萬步兵。”
“右谷蠡王收攏部族最多,十五萬盡數為騎兵。”
“也有著五十多萬!”
聽到這里,蘭林劍卻已經松了口氣。
“我胡人單是騎兵就有著33萬之巨。”
“那大秦就算有六十萬步兵又能如何?”
“他們不過是頂著長城那層龜殼罷了。”
“一旦到了曠野之上,還不是我胡人輕騎的靶子!”
左谷蠡王聽到這里,雙眉卻是忍不住再次向中間靠近。
“那秦人不是傻子!”
“此戰他們以蒙恬為主帥,麾下有武安君白起之子白仲、四大名將王翦之孫王離。”
“每一個都不好對付。”
“若是當真鐵血開戰,大秦或許死傷慘重,可我胡將士也不會毫無損傷。”
誰知蘭林劍并沒有聽進去,反而傲然道。
“我胡人從不怕死亡!”
“死亡不過是回歸天神的懷抱。”
可話未說完。
他卻突然被一聲怒喝打斷。
“你怎么聽不明白!”
“此戰我胡人已經是壓上了所有一切!”
“可大秦,他們就算是六十萬大軍盡數敗亡。”
“他們身后,還有著數不盡的子民!”
冰冷的呵斥讓蘭林劍那對天神的崇拜僵在了臉上。
左谷蠡王卻沒有停止。
“給我好好聽清楚!”
“那些信仰是讓子民們堅固信心,不是讓你這等頭領也遮起雙眼跪求天地!”
“這次我們面對的不是那些外方小族。”
“是一個在五百年戰亂、殺戮中成長起來的龐大帝國。”
“他大秦能輸個十回八回,我胡人卻一次都輸不起!”
左谷蠡王怒吼過后,面色略有緩和,沉重的接了一句。
“不要讓往日勝利的傲慢,成為困住伱的枷鎖!”
蘭林劍此刻卻已經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左谷蠡王。
他無法理解,這位從最開始就一直跟隨著冒頓單于。
一路領導著胡人不斷強盛,對胡人將士永遠信心十足的左谷蠡王。
此刻為何會變得如此謹慎。
左谷蠡王卻是沒有再說下去,他不能告訴蘭林劍。
冒頓離開王庭前,帶他見了什么人,聽到了什么推演。
剛開始他還滿不在乎。
可這回來的一路,不斷回想,他才真正的明白了冒頓的良苦用意。
左谷蠡王吸了口氣。
“還有,單于已經下令。”
“此戰過程中,不準屠戮大秦百姓。”
“不準燒殺搶掠、甚至不準隨意攻打沒有守軍的城池!”
蘭林劍頓時瞪大了眼睛。
胡人征戰,一直都是燒殺搶掠。
將士們對戰爭的興奮,完全就是靠勝利后,可以享受肆意掠奪、奸淫、殺戮的快感。
現在強行制止了這種行為,將士們沒了信念,那不知還能有幾成戰力。
這簡直就是自斷一臂。
“憑什么?”
“這讓我還拿什么勸將士們悍勇沖殺?”
面對蘭林劍的不解。
左谷蠡王也終是說出了此戰的目的。
“單于說了!”
“大秦的子民太多了,就算是站著讓我們殺我們也不可能殺完。”
“想要掌控那片土地,就不能只靠殺戮!”
“作為率先攻入大秦的胡人大軍。”
“我們不能讓他們的子民察覺到生死的危機感。”
“否則就會面對遍地皆敵的局面。”
“到那時,就算一時打敗了秦人,時間一長,面對他們毫無止盡的反抗,我們也無勝算可言。”
“此次攻入大秦之后,單于會派人秦人前來接應我們,他們會聚集一些希望回歸六國舊制的人。”
“有這些人在,打著幫助他們反抗秦始皇暴政的旗號。”
“秦人就不會完全敵視我們!”
左谷蠡王緊緊盯著蘭林劍。
“而且在打下太原郡后,我們還會幫這些人重建趙國進一步分裂大秦!”
“再制定上民,下民制度。”
“將那些對王庭有功的人,封為高人一等的上民與胡人擁有同等身份。”
“只有這樣,我胡人才能真正立足南方那片廣闊天地。”
聽到這里,蘭林劍終是明白了。
原來,單于和蠡王這些站在權力最巔峰的人,每日想的都是這些。
他們不止要打敗大秦,更要徹底占據、統治南方的大地。
在他們眼中,此戰順利獲勝也不過是才踏出占領大秦的第一步。
單于的野心竟如此之大。
蘭林劍此刻甚至有些沉默了。
蘭氏族長從未對他講過這些,更不會教他去想這些道理。
好似只希望他不斷帶兵沖殺。
成為蘭氏手中一柄永遠不會斷裂的利刃。
左谷蠡王站起身,上前拍了拍蘭林劍的肩膀。
他希望今日這些真誠的話語,能讓這個蘭氏第一戰將清醒些。
可蘭林劍面色不甘,嘴巴張開似還想說什么。
左谷蠡王卻已搶先開口。
“我知道,忽然讓將士們壓制欲望不太現實。”
“但你們起碼要保證明面上不會出現屠戮的現象!”
左谷蠡王的目光下移,忽然顯得有些陰狠。
“就算要殺、要發泄,也全給我放在暗中。”
“絕不允許有秦人看到或是宣揚出去。”
“殺就殺個干凈,不能留下一點禍根!”
蘭林劍這才松了口氣,最起碼這樣他還能給將士們一個交待。
左谷蠡王說完,見蘭林劍已經放下了剛剛那對大秦蔑視的態度,滿意點頭。
“今日之言,不要告訴別人。”
“我是愛惜人才,才浪費這么多口舌希望能警醒你。”
“不要滿腦子只是殺人作戰。”
“多想一點,日后說不得能站在更高的層面。”
蘭林劍聽聞此言,猛然一頓。
已是反應過來,左谷蠡王為何平白無故的提醒自己。
他這是在釋放善意,行招攬之舉啊!
蘭林劍眨了眨眼。
可自己身為蘭氏族人,又怎么可能到他麾下。
除非蘭林劍猛然就想到了剛剛所言,那重建的舊趙等國。
若是大秦整個被占領下來,那么龐大的疆域、人口,需要多少人治理?
自己又能達到什么高度?
蘭林劍的目光猛然亮起,似乎是明白了此次談話的深意。
左谷蠡王看他微微一笑。
“好了,日后的日后再說。”
“本王會麾率領十數萬大軍開始南下雁門。”
“在我攻入雁門之前,你要將那萬騎秦人解決掉,幫丘林氏解了榆多之圍!”
蘭林劍那雄壯的身姿,哪怕是面對蘭氏族長也永遠昂揚的頭顱。
此刻卻終是溫順的低了下來。
“屬下必不辱命!”
話語說完,蘭林劍卻是又開口道。
“不過,還希望蠡王能派出一支援軍。”
“佯裝支援榆多勒城,以此引誘出那支大秦騎兵。”
“屬下將其快速解決,也好回身跟上蠡王的大軍!”
左谷蠡王哈哈哈一笑。
召來門外侍衛,隨口便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他費心思勸說單于,將這蘭氏第一戰將撥到自己麾下。
就是因為,預料到深入大秦可能要面對那銀甲騎兵。
而蘭林劍與其麾下的一萬神射輕騎,就是用來對付他們的最好手段。
此刻,隨著大軍開始行動。
狼居胥山上的穹廬開始一個個減少。
率先匯聚成一團的五萬騎兵,在求援斥候的帶領下,開始向榆多勒城奔去。
如此大規模的動作。
成功讓遠方,嬴軒揮下的精銳斥候發現。
他們身披草衣,見到此幕,快速跑下山坡。
從石塊后方牽出藏好的馬匹,轉身沖向東南方的一處隱秘山谷。
而在北方另一個山丘上。
蘭林劍卻是靜靜看著那一騎絕塵的大秦斥候,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就算是經歷了五百年的亂戰又如何?”
“面對我的計策,還不是要上套。”
精銳斥候駕馬狂奔還未進入山谷。
便見到了帶著一千輕騎的韓信。
“報!”
“匈奴五萬大軍,南下支援。”
“此刻已經啟程!”
韓信看著趕來的斥候。
原本滿臉興奮期待的表情。
可等聽到只有五萬之數。
頓時皺眉,略有失望的說道。
“怎么才這點。”
“我韓信第一次率軍對敵就連十萬都不到,后世記載豈不是毫無氣勢可言?”
韓信很是不滿。
可身側的劉邦卻已經忍耐不住。
“蚊子腿也是肉!”
“你要是嫌少,就先讓我帶兵前去!”
“等下次匈奴人多了再上!”
韓信聞言,先是回身瞪了劉邦一眼。
“雖然不多,但這好歹也是份功績!”
“殿下說了,這次是我表現的機會!”
“別異想天開。”
隨后轉身向身后的一千輕騎。
“將士們!”
“這些匈奴人膽敢窺視我大秦!”
“今日我等在他們骨子里刻下幾句話。”
“讓他們永遠記住,犯我大秦者,必死無疑!”
“隨我沖!”
話音落下,一千輕騎駕馬便向著遠處五萬匈奴騎兵,仿佛自殺式的沖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