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的到來,立刻讓趙高低下了頭。
胡亥卻是得意的對他擺了個鬼臉。
兩個最大的靠山都是我的,略略略!
后方眾皇子也是急忙行禮。
嬴政擺了擺手,坐到上位。
等嬴軒也落座右側后,開口說道。
“今日就不校考了,由太子給你們講講,他這一路是怎么連戰連勝,為我大秦擴土千里的。”
話音落下,殿內頓時響起了歡呼聲。
這下不用校考,就不用受責罰。
更重要的是,那些關于大哥的傳奇故事,總是從宮外傳來。
讓人真假難分。
他們又總不能一個個去問始皇帝哪個是真的。
現在總算是能親耳聽到了。
嬴軒略微一笑。
“那你們想聽哪一段啊?”
胡亥率先發言。
“壽春!銀川!交趾!”
“聽說這三戰最為傳奇!”
“趣閣的伙計說,銀川有火神降臨,把天都燒破了!”
激動的胡亥完全沒注意到。
他話剛說完,大殿內就陷入了死寂。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是把嬴政視為天的。
當面這樣說可是有大不敬的嫌疑。
可誰知侍女將早膳端上,始皇夾了一筷子放進嘴里。
微微點頭,猛然發現殿內安靜了下來。
抬頭看了嬴軒一眼。
示意嬴軒。
“看我干嘛?你倒是快說啊。”
嬴軒這才發現。
原來不是眾皇子想聽。
是始皇帝也想聽啊。
看著面前香噴噴的早膳,嬴軒咽了下口水,略微無奈的笑了一下。
只能放棄早膳,開始為眾人講述當時戰況。
“咳咳!”
“壽春太血腥,就不講了,而且法令已經嚴禁民間私自飼養蠱蟲,違者夷滅三族,日后應該也不會再出現了。”
“至于銀川,那就要從趙佗講起。”
“因他怯戰,無法牽制住南越兵力,任囂的北路大軍面對西甌就一直未能有所進展……。”
隨著嬴軒的講述,眾皇子一時吸氣,一時驚呼。
不時擺手稱快。
比過年還開心。
嬴政坐在首位靜靜看著這一幕。
不知不覺露出一絲笑容。
好像這臭小子回來才能讓皇宮有一絲家的味道。
這一講,就從南越講到了交趾,講到了羌族,講到了北方匈奴。
嬴政默不作聲,一直靜靜聽著。
哪怕是宦官數次稟報,有大臣想要面見都被他擺手拒絕。
聽完嬴軒這一路不停的征伐趕路,從南方的瘴氣毒蟲、到河南地的暴雪連天。
嬴政一時間竟有些心疼。
他畢竟才十四歲啊!
自己卻將半個天下的擔子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嬴軒喉嚨都干了,停下來喝水之際。
那宦官才敢插言。
“陛下,不好了,您派去西域的行商出事了!”
“丞相和長史等人都在書山閣等著您呢!”
嬴政眼睛一瞇。
猛然站了起了身。
“今日就到這里吧!”
“太子隨我來。”
話語說完,便帶頭向書山閣走去。
嬴軒急忙跟上。
走了兩步又回頭從桌案上抱了一盤秦餅墊肚子。
等眾人來到書山閣。
嬴軒已經是鼓著嘴巴,好奇的看著李斯蒙毅等人。
怎么個事?
始皇還抽空往西域派人了?
“參見陛下,參見太子殿下。”
嬴政甩了甩手,徑直走到首位。
“說吧,烏倮怎么了!”
“是哪個小國,將他壓在那了?”
“三十六國畢竟與我大秦來往稀少,不知我大秦國威,正好借此讓他們看看我大秦的實力!”
嬴政只以為,是那些小國看上了他的貨物。
可接著,李斯便面色凝重的揮了揮手。
一個侍衛抱著木盒走上前來。
將其掀開。
赫然便是烏倮的人頭。
嬴政忽然靜默了。
面無表情,毫無動作,只是死死的看著烏倮。
在場眾人也是面色難看。
第一次向西域派遣使者試探,竟然就是這個后果。
一群小國便如此膽大包天,簡直就是打大秦的臉,打始皇帝的臉。
嬴政轉過身去,雙手支著純鋼桌案。
讓眾人看不清他的臉色。
“我還答應過他,等他為大秦打探清楚西域的情況。”
“回來了賞他一個助國行商的牌匾。”
“現在好了,直接用不到了!”
話語落下,殿內盡是沉默。
“砰!”
突然一聲巨響,那精美的驚堂石摔了個稀碎。
嬴政面無表情的轉身。
“傳令!”
“月郡大軍向西推進。”
“沿著烏倮的路線,見一國!滅一國!”
冰冷的話語吹襲著大殿。
李斯等人卻是欲言又止。
此刻嬴政正在氣頭上,他們也不敢出言阻撓。
可只是為了一人便大動干戈,徹底與三十六國翻臉。
到時候便是會讓那匈奴有機可乘啊!
眼看命令就要傳下去。
眾人只能看著李斯。
李斯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可此刻也只有他的身份能開口了。
“陛下!”
“此刻出兵,是否過于著急了。”
“不如等上兩月,等天氣轉暖后再行發兵!”
嬴政卻是面露怒容。
“等兩個月,等兩個月讓那冒頓寫信來嘲笑我嗎?”
可怒喝過后,他也逐漸恢復了理智。
“我大秦國威淪喪,這不是一個人的事!”
“若是不做理會,日后大秦向西之計策,只能寸步難行!”
眼看嬴政還是想要發兵。
李斯也沒了辦法,只能將目光看向嬴軒。
可嬴軒此刻正在拼命順喉嚨。
剛才嬴政摔驚堂石那一下,給他嚇的猛然將大塊秦餅咽了下去。
此刻正是伸著脖子瞪著眼,完全沒功夫理會他們。
眾人眼巴巴看著。
就在政令即將被侍衛下發的時候。
嬴軒終于是咽了下去。
狠狠吐了一口氣。
“等等!”
“兒臣認為,陛下不如等開春!”
“那上郡云中等地,因為兒臣攻打河南地時,二十萬關中大軍征調了太多糧草。”
“此刻月郡將士的糧草已經是十分緊湊。”
“這個時候出擊只怕難以遠攻,最多滅他一兩個就得撤回來。”
“若是能等到開春,有了東方諸郡的糧草運送到位。”
“說不得可一次將三十六國平定,打開我大秦向西的道路!”
原本眾臣將阻攔發兵的希望都寄托在嬴軒身上了。
可這一通話,頓時讓他們絕望。
好家伙,比始皇帝更加激進。
不過還好,起碼不是立刻發兵,有了回旋的余地。
嬴政聽到嬴軒的話語,一時舒心了些。
面色略微一沉,倒也沒有再催促侍衛傳令。
嬴軒略微一笑,乘勝追擊。
“我大秦國威絕不可喪,不然我打下數千里豈不是都白打了?”
“等明年準備充足,看我親自帶兵,滅光三十六國!”
說到這里,嬴軒卻是嘖了一聲。
又有些為難的說道。
“不過滅他們不難,補給到位派個大將都能做到。”
“難的是那北方匈奴。”
“我大秦如此作為,匈奴定不可能看我們做大。”
“只怕是到時肯定會出兵襲擾河南地。”
“更說不得會趁擊將其奪回去。”
嬴軒嘆了口氣。
“到時候雖是能滅了三十六國,但我大秦河南地這塊心肺區域,只怕又要易主了。”
“兒臣倒不是怕丟了打不回來,只是怕天下百姓再給您扣個窮兵黷武,常年征戰的帽子!”
“到時候是真不好解釋啊!”
嬴政聽到這里,鼻息間吐了口氣,面色略有柔和。
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匈奴才是重點。
現在防備匈奴,遠遠要比大秦在三十六國中的聲望重要。
但烏倮終究是自己的派去的人,就這樣不明不白被殺了。
嬴政始終是怒氣難消。
嬴軒轉身對著李斯眾人問道。
“是哪國所做?又是為何?只是為了那些貨物嗎?”
李斯回話。
“聽其商行之人所說,是名叫樓蘭的小國。”
“而且并非是為了貨物,好似是有著數十名匈奴人慫恿!”
嬴軒點頭。
“那就更不能著急了,說不得就是那匈奴誘敵深入的計策!”
“至于那些貨物,等開春了,兒臣自有辦法讓他們償還十倍百倍!”
嬴政見嬴軒此言,也暫時將怒氣壓了下去。
河南地確實不容有失。
正想揮手讓侍衛回來。
可李斯卻是接了一句。
“而且,聽聞這烏倮也并非是逃不了。”
“當時距離遙遠,他完全有時間逃回敦煌。”
“卻不知為了什么一袋種子,非要冒死前去奪回來!”
“甚至是不惜臨死前塞進嘴里。”
“說他英勇吧,確實英勇!”
“但完全不值得啊!”
話語落下李斯還揮了下手,讓侍衛帶上來一件棉衣,和一個棕色羊皮袋。
嬴政拿過棉衣摸了摸。
頓時嘆了口氣。
“臨走前,他說要為國效力。”
“只怕是看重了這棉衣的保暖之效!”
在場眾人皆是唏噓。
可人們沒注意到。
此刻的嬴軒卻已經是瞳孔收縮。
死死盯著那袋種子。
下一刻就猛然跑了過去。
竟在始皇帝將其拿起前搶了過來。
豁然打開,那一顆顆飽滿的顆粒。
當真是棉花種子!
嬴軒猛然僵在原地。
口中失神的念叨著。
“英雄!”
“功臣!”
“千古留名的大英雄!”
嬴軒瞪著眼看回身看著烏倮的人頭。
失聲大喊。
如此行為嚇到眾人。
李斯等人皆以為嬴軒又有什么花招。
可誰知嬴軒竟然親自上前將那烏倮的人頭舉了起來。
滿臉欽佩的對其說道。
“英雄所為,流傳于世!”
“后世子孫必不能忘!”
如此鄭重的言語,讓嬴政都有些不解。
李斯蒙毅等人更是覺得嬴軒小題大做了。
一個棉花而已,雖然有著不小的作用。
但卻完全到不了這種,讓太子親口說出青史留名的程度。
要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要史書記載的。
如此說一個行商,是不是太過了?
可嬴軒并不在意他們的神色。
因為他沒辦法跟他們解釋。
怎么解釋?
解釋棉花哪怕是在數千年后,也都是國家的戰略管控物資?
哪怕是在嬴軒那個時代,也是一級戰略監管?
這個世人看來最普通,最日常的東西卻是國家最基礎的命脈!
可以說沒有棉花,一個國家便沒有稱霸那個時代的資本。
因為,它是無煙火藥最基礎的材料。
沒有棉花,就沒辦法制造無煙火藥,就沒有那個時代最主力的炮火供應。
沒有無煙火藥就沒有雙基火藥,就沒有三基火藥。
更沒辦法用火炮丈量國土面積!
而烏倮卻讓這個東西提前了六百多年傳到了大秦!
嬴軒甚是不可思議。
命運的蝴蝶,翅膀扇動得太快。
已經是產生了連鎖反應。
雖然制作無煙火藥需要的硝酸、硫酸暫時很難提取。
但東西大秦廣大的疆域卻都備齊了。
嬴軒一年是搞不出來。
但兩年三年呢?
只要安排一些人,依照這標準的兩個方向實驗。
根本耗費不了多長時間。
到時候大秦將會直接跨過冷兵器時代!
直接跨過黑火藥時代。
直接進入無煙火藥時代。
嬴軒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在此刻翹了起來。
他連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難道自己在有生之年,還能再次看到那炮火洗地的一幕?
他不敢相信,那一幕會是有多么的親切,就好似自己與后世唯一的聯系一樣。
嬴軒此刻對烏倮的感激之情無法言表。
那是他孤獨的內心,終于在這個世界找到了一點錨定。
若是沒有烏倮,只怕自己根本不會生出如此希望。
嬴政等人看著莫名激動顫抖的嬴軒有些摸不著頭腦。
嬴政只以為他又要搞反轉勸說那一套。
不再多做理會,揮了揮手將那傳令之人召了回來。
可誰知道,嬴軒忽然嗷的一嗓子。
“誰說不打了!”
“混賬!”
“英雄為國為民,為華夏太平盛世悍不畏死,用性命將如此寶物帶回!”
“現在為了伱們的狗屁糧草理由,說不打就不打了?”
“不行!”
“傳令!”
“騎兵大軍立刻給我備馬,本太子要親自遠征西域!”
嬴政瞪著眼攔了一下。
“你敢才不是還說沒有糧草嗎?”
嬴軒卻毫不理會的大喝。
“誰說沒有!”
“糧草我在河南地養了數十萬,十萬大軍半年都吃不完!”
“今日我不將那三十六國屠個干凈,我就沒臉面見那后世之人!”
嬴政目瞪口呆。
好家伙,現在連演都不演了?
明著騙自己?
剛松了口氣的李斯等人,也是瞠目結舌。
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攔住了一個暴怒的始皇帝。
又來了個氣性更大的。
不是說好了婉言勸說陛下的嗎?
就連那嬴政也顧不得心中怒氣了。
現在有匈奴在側盯著,確實不是出擊的時候。
不能讓這小子瞎胡打。
可嬴軒一想到自己差點就看不到炮火洗地的一幕。
只感覺自己快要氣炸了。
甩著膀子就往殿外沖。
口中還嚷嚷著。
“我的騎兵大軍呢!”
嬴政瞪著眼大喊。
“快!”
“攔住他!”
“莫要讓他發兵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