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周圍空間仿佛凝固。
雷加詫異的看向父親,沒想到他會大方說出口。
偏過頭,恰好與另一雙深邃的冷眸對上。
戴蒙表面不動聲色,眼中劃過一抹驚疑。
他再清楚不過自己的哥哥。
一個老好人。
抵觸武力,遠離巨龍,幻想用笑容討好所有人。
戴蒙不是個遮掩的性子,抿嘴抵笑:“居然有一天能從你口中聽聞渴望龍,哥哥。”
四個孩子暫時順從同父異母的長兄雷加,保持一時寧靜。
他不是傻瓜,平日的不聞不問只是在裝糊涂。
不提自己的好弟弟與瓦列利安家族。
盡最大努力幫助長子雷加懾服一眾兄弟姊妹,將家族團結一致。
看出哥哥眼中的決絕,戴蒙雙眼微瞇,透露出深思。
奧托不想國王馴龍,以此挾制幾個外孫、外孫女的未來成長。
一連獲得兩票,韋賽里斯抑制不住笑意,期待的看向萊昂諾三人。
“這不是重點,戴蒙。”
自己的未來道路會順暢很多。
戴蒙與海蛇聯手,雙方能調動的龍有瓦格哈爾、科拉克休、梅麗亞斯、海煙四條龍。
大學士梅羅斯緊隨其后,嚴聲斥責:“陛下,您的身體傷痕累累,馭龍飛翔只會將您拖垮。”
奧托最后一個表態,沉吟道:“我贊同兩位大人的說法,馴龍絕非小事。”
無論其他兩位大臣怎么想。
話語情真意切,眼中流露擔憂,不偏不倚的與戴蒙對視。
最終,萊昂諾最先開口:“陛下,您是一國之君,我們剛遭到一條野龍的騷擾,您應該明白其中危險。”
韋賽里斯搖搖頭,說出真實想法:“家族日漸強盛,每一個孩子都會擁有一條龍,該有一個大家長加以管理。”
他與阿利森孕育了三子一女,其中三個都駕馭龍,一個即將馴龍。
不過父親說的沒錯,他若是有一條龍,能夠更好的督促戴蒙、伊耿等人。
三年、五年……十年后呢?
不出十年,四個孩子就會長大成人,成為真正的馭龍者。
但韋賽里斯心里清楚,這只是眼前罷了。
乍一看實力雄厚,無可匹敵。
深呼出一口氣,戴蒙嘴角上揚,恢復浪蕩的神態:“我贊同,國王理應有一條龍。”
到那時,雷加與雷妮拉兩條龍,怎么壓服一母同胞的四個駕馭者?
再拖延下去,事情越演越烈,不斷惡化。
父親馴龍的提議本就是他提出,最初是為了借助龍的氣息緩解父親的傷痛。
麾下控制的龍有沃米索爾、銀翼、偷羊賊、灰影、暴雪。
雷加讀懂父親的偏愛,舉起右手,全力支持。
萊昂諾板起臉,兩條粗重的眉毛擠到一堆。
韋賽里斯心思敏感,這些后果他都有遐想過。
見三人遲遲不言語,韋賽里斯惴惴不安。
故此,趁著身體還算健康,他想再度馴服一條可堪大用的龍,以現有的所有身份施加壓力。
“怎么樣,說一說?”
有了一個人贊同,其他人也要表態。
潮頭島的海蛇沉浸數年,家族底蘊依舊可怕。
韋賽里斯的眾多子嗣中,雷加與雷妮拉是一對,坐擁龍石島、赫倫堡兩塊封地,駕馭貪食者、敘拉克斯兩條龍。
很可能演變成長子雷加、次子伊耿、弟弟戴蒙三方混戰。
他明白,哥哥察覺到他的小心思了。
奧托雙眼敏銳,時刻留意在場人的面部表情。
等到一對雙胞胎長大,蘭娜爾腹中的孩子出生,又將是三位龍種。
到了關鍵時刻,仍舊要展現出應有的抱負。
大學士梅羅斯雙手隱藏在袖子里攪動,一張老臉垮下,渾身散發著反對意見。
“我也贊同,父親不止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家族著想。”
不過他不會輕易開口,那只會加深國王對他私心甚重的印象。
遭到三位御前大臣反對,韋賽里斯動了真火,強壓火氣:“我是國王,我曾馴服過貝勒里恩!”
大學士梅羅斯木著一張臉,淡淡道:“那條黑龍當時垂垂老矣,您只騎了它一回。”
一場根據是否馴龍的爭論就此展開。
韋賽里斯據理力爭,一心想要馴龍,實現翱翔天空的愿景。
雷加自然希望父親能夠馴龍,從各方面為家族帶來提升,出言幫襯。
戴蒙時不時搭腔,吊兒郎當的旁觀。
萊昂諾三人則極力反對,各種說辭源源不斷的冒出嘴巴。
當中又以大學士梅羅斯反對意愿最為強烈,言辭犀利。
針對龍的危險與國王身體不睦為由,嚴詞否定馴龍一事。
半個鐘頭過去……
“咳咳……”
韋賽里斯爭論的面紅耳赤,一口唾沫卡在喉嚨,發出劇烈咳嗽。
饒是如此,梅羅斯還在申斥:“您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冒然馴龍只會害了自己。”
韋賽里斯聞言大怒,耐不住咳嗽不止,手指顫抖的指著梅羅斯。
他就不明白了。
明明將馴龍的利弊說的清楚,對方還要極力辯駁。
萊昂諾與奧托偃旗息鼓,不愿再刺激國王。
梅羅斯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咄咄逼人:“馴龍是小孩子的事,您已經年過四旬……”
“住口!!”
雷加臉色瞬變,眼神陰沉能滴出水來,喝止對方的狂徒行徑。
馴龍一事全憑個人愿意,父親與他們商量是出于人道主義,不代表一定聽從他們的意見。
再爭辯下去,父親的身體才會垮掉。
梅羅斯愣了一下,驕傲道:“王子,我是大學士,知識與智慧方面的最佳顧問。”
“您若真有如此智慧,就應該先治好我父親的創傷。”雷加語氣不善。
“王子。”
梅羅斯一時語塞,臉色漲紅起來。
雷加眸光冷冽,不依不饒:“說啊!你的智慧在哪兒里?”
“這不怪我,是國……”梅羅斯明顯底氣不足,想要推卸責任。
“呵呵,我建議你閉上嘴。”戴蒙眼神玩味,似在盯著一只獵物。
“叔叔!”
雷加攙扶著彎腰咳嗽的父親,瞥了多嘴多舌的叔叔一眼。
叔侄倆的對話似乎給了梅羅斯勇氣。
不顧奧托遞過的眼色,梅羅斯撂下面子,惱火道:“國王體質特殊,并非我不……”
話一出口,雷加不給他說完的機會,伸手探向父親腰間。
唰——
一道烏光閃過,族劍黑火拔劍出鞘。
梅羅斯還沒察覺異樣,黑火烏黑的劍身挽出一輪圓月,貼著他的耳畔擦過。
啪嗒!
梅羅斯只覺側臉一涼,眼睜睜看著一只沾血的耳朵掉落。
短暫的沉默。
“啊!耳朵!”
劇痛襲上心頭,梅羅斯失聲慘叫,不顧形象的捂住耳朵,倒在地上來回打滾。
即使如此,疼痛還是難耐,腦袋使勁撞擊地板,冷汗轉瞬打透學士袍。
戴蒙饒有興趣的旁觀,踢了一腳脫落的耳朵,嗤笑道:“說了叫你閉嘴。”
耳朵恰好提到梅羅斯眼前,神經還在抽搐,仿佛一只沸水中的魚苗。
梅羅斯目眥欲裂,不敢置信的瞪向施暴者。
雷加面色淡然,手持黑火杵地,保持理智:“不要將你的無能強加給病人,你絕沒盡力而為。”
他早就懷疑大學士梅羅斯生有二心,苦于沒有確鑿證據。
父親提出馴龍,萊昂諾以國事為由,奧托明哲保身。
只有梅羅斯一個人,揪住父親的身體狀態大放厥詞,仿佛馴龍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快到令人無措。
萊昂諾目睹梅羅斯的慘狀,心中大為震動,義憤填膺道:“王子,他是御前大臣,您怎么能隨意處置!?”
雷加回敬他一個冷眼,看向停止咳嗽的父親。
韋賽里斯用力喘息,為難的看著倒地哀嚎的梅羅斯,手掌死死握住長子的臂膀。
他也沒想到,長子會說動手就動手。
“陛下,梅羅斯身兼大學士與御前顧問的責任,不應受到如此對待。”
萊昂諾不知所謂,對著國王憤慨訴說。
身為國王之手,他不能容忍儲君變成一位殘酷之人。
“萊昂諾大人,很多事情并非只有眼前所見。”
雷加出言打斷,解釋道:“梅羅斯心懷不軌,我斷定他沒有盡責為我父親治療。”
聞言,萊昂諾面色一怔,驚疑不定。
雷加緩緩提起黑火,劍尖指向倒地的梅羅斯,話音果決:
“在他的宮廷簡史中,為我父親調配的藥方屈指可數,沒有哪怕一種能夠緩解割傷,盡是些無用功。”
“這不足以作為證據。”奧托眸光深沉。
雷加冷冰冰道:“賈斯皮大人審理案件從不追求完全。他是一個無用之人,徒耗我父親的時間精力。”
當蜘絲馬跡被找出,梅羅斯就已經洗不清罪孽。
“雷加,你想怎么處理?”
眼見事情大條,韋賽里斯強忍著生理不適,扯出一抹笑容。
“父親,大學士留職查辦,您先調用新的學士。”雷加說出提前想好的對策。
事關父親身體康健,梅羅斯一定不能留!
韋賽里斯瞥了萊昂諾、奧托一眼,點點頭:“好,先這樣吧。”
說完,擺脫長子的攙扶,轉身走上樓梯。
走過倒地的梅羅斯時,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自從御林狩獵時長子提出更換學士的想法,他便對梅羅斯抱有莫名看法。
經過方才的爭論,好脾氣的他也惹了一肚子氣。
長子割了對方的耳朵,總比他想拔了對方的舌頭好一些。
韋賽里斯一走,戴蒙隨后跟上。
大廳內只剩下雷加與三位御前大臣。
“萊昂諾大人,希望您不要介意。”
雷加試圖緩和緊張的氛圍,思索道:“梅羅斯軟禁起來,為我父親治療的職責暫時交給歐維爾學士。”
“歐維爾?”
萊昂諾沒有計較太多,他對歐維爾有些印象,是個老實認真的助理學士。
雷加點點頭:“歐維爾出身貴族家庭,有分辨對錯的能力,可以先考察一階段。”
他指的對錯,是學城對基層學士的催眠。
學城至尚的理念不可取!
“我要去看看父親,他由你們關押吧。”
雷加聲音平淡,提著黑火走到梅羅斯身旁,染血的劍刃在學士袍上擦拭。
黑火象征王權。
王權可以染血,但不能受到玷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