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的意思是,長安的凋零只是暫時的,是可以恢復的。
定都不是只看眼前,還要看未來。
在這個時代,華北平原的任何一個城市都不適合定都。
包括幽州。
幽州那個地方在元朝能成為首都,是因為元朝對隋唐大運河做了改道,棄洛陽而直去大都。
這是北京在古代能成為一個大王朝首都的生命線。
在華北大平原最難度分割線的金陵,更不適合做一個統一王朝的首都,這自不必多說。
這個三角形的西邊,是進入豫西走廊的洛陽。
洛陽眼下在曹魏手里。
所以,從長遠來考慮,只能是長安。
費祎沒有多問原因,他只想從李衡這里得到一個答案。
“第三個問題,現在荊州和揚州都已經收復,但益州和荊州民間都出現了不少大商人,朝堂上有人認為這些大商人手中錢財過多,在地方影響太大,他們是不穩定的,朝廷想要適當管制,大將軍以為如何?”
“如何管?”
“為什么說是不穩定的?”
“一些大商人通過不法手段,哄抬物價,投機倒把。”
“那朝廷諸公認為該如何管?”
董允說道:“削弱大商人,一些產業收歸朝廷。”
李衡問道:“朝廷的商社,這些年是否有官員私吞國資?”
“有。”
“多少?”
“這……”董允猶豫起來,躲躲閃閃的。
“我們先聊聊商業這件事,商業是否可以增加財富?”
“可以。”董允回答道。
“商人在參加商業運作的時候,可否創造財富?”
“商人只是倒賣……哦,商人也生產布匹,算是創造財富。”
“那朝廷的官員是否創造財富?”
“朝廷的官員都是一心為民,都是為了……”
“是否創造財富?”
“朝廷也有織造司,還是大將軍設立的。”
“織造司目前盈利如何,一個織造司要投多少人力,產多少布匹,相比民間紡織如何?”
“相比民間紡織……”董允頓了頓,他知道聊商業,是忽悠不了眼前這位大將軍的,“朝廷的商社,紡織一萬匹,比民間投入的人和物都要多。”
“為何?”
董允嘆了口氣道:“唉,朝廷的商社,那是朝廷的,不像民間商社,賺了錢都在自己口袋,織造司的官員哪里會真的沒日沒夜去敦促呢?”
“民間商人,虧損的都是自己的,自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彌補虧損,但朝廷的商社,虧損的都是朝廷的,官員無所謂。”
“是啊。”
“可朝廷的商社也是賺錢的,能為朝廷賺錢,賺少一些也無所謂。”
這就是典型的古代封建王朝思想。
在古代,朝廷和民間,屬于統治和被統治的關系。
在21世紀的文明時代,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朝廷花的每一分錢,那都是老百姓的,是老百姓納的稅。
現代文明中的官府,是要對老百姓負責的,什么叫做能為朝廷賺錢,賺少一點?
為朝廷賺錢,少賺一點,這個說法里,受益者是朝廷,少賺一點意思是本可以合理地多賺,卻因為有人貪污或者占坑不拉屎,產效低。
官府拿著老百姓的錢,做著一件產效非常低,還養了一大堆閑人的事,納稅人肯定是會有意見的。
但在這個時代,就不同了。
封建王朝,是沒有納稅人的概念的,百姓交的稅是百姓作為天子的臣民,必須盡的一種義務。
朝廷不需要對百姓負責,只需要將百姓維持在不造反的那條線就可以了。
總之,一切利益從朝廷出發。
作為21世紀的穿越,李衡的思維習慣和董允自然是不一樣的。
畢竟李衡是個現代人,他的思想不封建。
但他也知道,董允這種想法,在這個時代也是非常正常的。
在沒有經歷思想啟蒙的古代,人們無法認知到官府和民間的關系是責任和義務的關系。
李衡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跟董允上那些復雜的理論了。
他只說了一點:“朝廷想增加收入,可以提高商稅額,以及增加商業稅的種類,何必什么都自己來呢,自己來,最后官員貪污了一半,朝廷拿到一小半,民間的利益全部被榨干,還怨聲載道,肥了貪官,弱了朝廷,苦百姓。”
“那些大商人……”
“根據他們的收入,來制定不同的稅額,小商人收一成,不大不小的收兩成,大商人收四成。死掉的商人,繼承財產收五成稅。他們還能興風作浪嗎?”
“有些商人錢多到……”
“那畢竟是少數,少數群體,用特殊方式對管理,例如一點風吹草動,就有司法牙門出來依法敲打,讓他們不敢亂來。”
“對啊!”董允立刻想通了,“大將軍真乃妙人也!我其實也反對朝廷什么都抓。”
“養那些肥得流油的閑官,最后朝廷拿不到錢,百姓獲不了利,閑官還塞一大堆親朋進來。放到民間,商人還能雇傭百姓,大將軍的《國富論》我是看過的。”
李衡沒有接著說,因為這件事,其實很復雜。
董允只是提了商人和朝廷的利益沖突,但這背后其實在整套國家的利益博弈。
更準確地來說,是官僚和民間的博弈。
當然,民間在這場博弈中,更像是砧板上的一塊肉而已。
只是現在他李衡身份不一般,這種事益州要揮刀子,劉禪肯定會來問他意見。
“還有其他事?”
“第四件事,陛下詢問大司馬大將軍婚娶之事,據了解,大將軍尚未娶妻,陛下……”
“我已有心上人。”
董允頓時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問道:“不知是何人?”
李衡哈哈哈大笑起來:“眼下國家大事在先,兒女小事,豈敢勞煩董公操心。”
“大將軍,這件事……”
“董公,來,飲酒。”
“好好,我敬大將軍。”
“不敢不敢。”
李衡自然是沒有心上人的,他其實不想娶妻。
他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而是覺得娶妻之后,在政治上,會多出許多顧慮。
畢竟他的執政理念,和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他想靠聯姻來獲取政治資本,幾乎很難達到他以后想要達到的效果。
他現在的政治資本靠的是軍功,是諸葛亮的信任,是對荊州的治理。
至于娶妻這種事,以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