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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并不擔心西線局勢,因為他知道曹魏現在有太多的制衡因素。
隴右正面戰場不好打是一方面,涼州羌氐躁動不安是另一方面。
如果只是這兩方面的因素,曹爽和郭淮還可以硬著頭皮打下去。
只要魏軍硬著頭皮打,漢軍也絕對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最后的結局就是雙方在痛苦的戰爭中失去理智,開始大量地投入籌碼,把整個關中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那樣曹魏還能短時間內冒著東西崩盤的風險,再強行征集一批人在東線擋一擋孫權。
勝敗未知。
可西線的季漢必然沒辦法再打下去了。
這種打法就是漢魏兩敗俱傷的打法。
人們潛意識里認知最大的一個錯誤就是,人類是理智的。
實際上,翻閱人類所有的史料,人類從來沒有理智過。
或者說,發動戰爭很容易,但想要停下來卻不是發動戰爭的那個人說得算了。
如果雙方真的動員關中全部能動員的力量,將是一場改變歷史進程的戰爭。
諸葛亮不希望如此,更不是李衡愿意看到的。
好在紙張貿易,在洛陽誕生了一大批利益集團。
利益集團有一個特點:一切以自身利益出發。
這是人類史上的通病。
五月初十,成都太府寺。
魯芝坐在一邊協助李衡在算賬,他忍不住問了一句:“據說現在朝堂上下都很緊張關中現在的局勢,連譙周他們都不再盯著織造司,而是天天去蔣公琰那里詢問前線戰事。”
“一群不知兵的臭書生,整天無所事事。”李衡目光盯著賬本,淡淡地說著,“應該讓他們去大漢物流商社去走走貨,累他個十天半個月,他們就消停了。”
“現在可僅僅只是譙周。”魯芝嘆了口氣,將剩下的賬本都搬過去。
五月初的成都還不算熱,樹上早已爬滿了綠色,風中帶著草木的味道,翻開李衡桌案上的書。
“郎君,您在寫什么呢?”
“《大漢京師學堂手冊》。”李衡隨口說道。
“大漢京師學堂?”
“就是庠序。”
“您寫這個作甚?”
“當然是培養人才。”
“培養人才有太學,這……”
“太學出來的能上前線打仗?”李衡搖了搖頭,“能幫助大軍修建軍事?”
“不能。”魯芝很認真地回答道。
“所以說,這學院得重新設立。”李衡放下手中的筆,“地方大族既要分化,也要拉攏,還要有新的群體補充進來,否則以后我們做任何事,還是得顧及到那些大族。”
“郎君之意是?”
“從寒門提拔人才進入京師學堂!”
魯芝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說道:“郎君可知道這樣做會……”
“我知道,譙周是勸學從事,他第一個反對,但他反對無效!”
“不僅僅他反對,恐怕地方世家大族都會反對。”
魯芝心中不免有些沉重,李衡這是在下一盤大棋啊!
這是調整整個官僚的秩序!
或者說,重新塑造人才選拔制度!
這一點李衡當然也知道。
現在的入仕方式并不多,例如舉孝廉,舉茂才。
他們都有門檻,大多數從世家豪門中推舉出來。
這種推舉基本上就是人情關系之后的結果。
這就形成了上下官僚利益共同體的關系。
這種格局是漢代到隋唐的基本狀況。
這就導致了朝廷的權力很大,但執行的難度卻極高。
當然,每一個時代,不代表朝廷就一定是對的。
有時候執行不下去反而是好事。
但此時此刻呢?
李衡需要政令出成都!
所以他需要新的執政團體,這個執政團體不單單是核心執政者,更重要的是中間層和基礎。
如果中間和基礎薄弱,整個國家就會頭重腳輕。
想要一步步執行國家最頂層的戰略,就必須有強大的中層和基礎隊伍。
“你自己看看?”李衡拿起一封信遞給魯芝。
魯芝接過來看完,神色略微詫異:“這是杜郎君給您寫的信?”
“是的,魏國需要五千萬張紙。”
“這不可能的,就算益州所有的造紙所全部日夜不停地忙碌,今年恐怕也造不出那么多紙。”
李衡說道:“我擔心的不是造紙的產量,而是這件事傳開之后,益州各郡的反應。”
“郎君的意思是?”
“是的,我的意思是,這可能是魏國的齊紈魯縞之策。”
“齊紈魯縞?”魯芝反應過來后反駁道,“這種策略風險極大!”
“但只需要把消息放出來,就會有人鋌而走險了!五千萬張紙!能換取多少糧食?而且僅僅只是今年,明年呢?后年呢?”
說到這里,魯芝也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這是假的。”
“不,這可能是真的。”李衡說道,“這個消息可能會在今年下半年傳到益州,紙張交易現在非常順利。”
“然后呢?”魯芝說道,“郎君不是已經禁止私人造紙了么?”
“那是因為利益不夠,一旦他們知道利益足夠,甚至愿意冒著殺頭的重罪,而且那個時候,以譙周為首的益州人士,必然以籌備軍糧、充實國庫為由,開始向朝廷施壓。”
“朝廷不會答應。”
“人都是喜歡走捷進的,一旦京師開始傳聞可以用造紙兌換巨量的糧食,就會出現以此作為軍資,北伐的聲音,會有更多人支持北伐。”
“這不是好事嗎?”
“如果他們真的支持北伐就好了,到時候北伐卻成了大多數人謀取個人利益的口號,大漢距離亡國就不遠了!”
聽完李衡的分析,魯芝整個人震驚在原地。
這些都是他沒能想到的,卻都從這個青年口中說了出來。
“造紙術保密,私人恐怕不能知曉。”
李衡又搖頭:“哪有不透風的墻,甚至我懷疑孫吳已經掌握造紙術。”
“可有破解之策?”
李衡沉思片刻,笑起來:“有啊!我們不是在鑄錢嗎?”
“能破局嗎?”
“能。”李衡鎮定地說道,“紙張的經濟任務其實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更大的用處是政治任務。”
“在下愚鈍。”
“京師學堂需要紙,寒門讀書需要紙,抄錄經典,普及識字,都需要紙,而且是大量的紙,益州需要大量的紙,關中和隴右也需要,若是我們能拿回涼州,就更需要,以后的荊州何嘗不是。”
“郎君這是想利用紙來……”
魯芝詫異地看著李衡,李衡沒有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會有那一天的。”
魯芝震驚得久久不語,等回過神來,才轉移了話題,說道:“最近地方上許多大族都派人到京師來了,納商司的大門已經快被踏破,都是來希望郎君您能批準被他們造紙的。”
李衡隨手拿起一本賬冊,笑道:“那是自然,畢竟江州的李福,跟著我們混,這幾個月賺得盆滿缽滿。”
“更重要的恐怕是希望能拿到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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