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京都鎮撫司詔獄。
詔獄中關押的都是夜郎窮兇極惡的罪犯,可以說,被關進詔獄的人,幾乎沒有活著出來的。
無論你之前身份多么的顯赫,一旦進了詔獄,就算是老虎,毛都能給你捋順了。
詔獄的牢房臭氣熏天,暗無天日,時不時的能看到蟑螂、老鼠。
在其中的一個牢房里,林空盤腿蹲坐在干草上,身上傷痕累累,白色的囚服就這樣跟血跡混合在一起,粘在皮膚上,他滿臉憔悴,胡子拉渣,一縷白發捶在額頭前。
在他的面前,放著剛才獄卒送來的飯菜。
按照夜郎當地的用飯時間,現在已過早上,但還未到晌午,根本就不是吃飯的點。
除了這點奇怪外,這飯菜不僅有葷有素,還有一壺酒,伙食極好,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囚犯能夠吃到的。
但林空知道,這是自己的斷頭飯。
對于即將到來的死亡,林空其實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在被抓,被定下通敵賣國的罪名,且被廢了全身修為的那一刻,林空就知道,自己便不可能活著出去了。
他唯一關心掛念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看著面前那熱氣騰騰的飯菜,他心中還在想,好在雪嵐在她外公那,我林家不至于從此斷了血脈。
“只是,我恨啊.”
就在林空發出咆哮的那一刻,突然牢門打開,許多官員快步走了進來,林空無意中一瞥,頓時驚了一跳,這不是當朝宰相柳去疾嗎?
他再一瞥,驟然起身,全身忍不住的顫抖:“雪雪嵐?”
他在詔獄看到自己的女兒了。
頓時間,林空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認為雪嵐都被抓了,那林家的下場只怕是更慘。
就當他這么認為的時候,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無比的震驚。
雪嵐不是被押進來的,而是被眾官員前呼后擁的簇擁進來的,而且這些官員的臉上,還帶著諂媚。
林空所在牢房的門,是柳去疾親自打開的,一開門,柳去疾居然比林雪嵐還要激動,開口道:“林家主,讓您受苦了,都愣著干嘛,還不快為林家主解開腳鐐。
太醫呢,太醫呢,還不快過來為林家主看看傷。”
不僅是柳去疾,主管詔獄的主管,一臉嚴肅的說道:“林家主身上這傷是誰打的?”
說著,又一臉諂媚的對林空說道:“林家主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做主的,來人,把金千戶給我叫來.”
眾官員你一言我一語,把林雪嵐的聲音都蓋過去了。
林空更是一臉懵逼,這到底是發生什么事了?
他們這是在巴結我?
林空顯得有些拘謹。
林雪嵐擠上前來,并不嫌棄林空身上的臭味,情緒已經上來的她,一把抱住了林空,雙眼泛紅,低泣道:“阿爹,你受苦了。”
出了詔獄,林空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光明,他不適應地舉手遮陽。
他現在還沒想通,剛才在詔獄中發生的事。
“德怡郡主。”
“郡主殿下。”
一名宮裙少女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走了過來,柳去疾等人連忙行禮。
林空也是認出了德怡郡主,當即以為是長公主府出手救了自己,連忙上前向德怡郡主拱手道謝。
可德怡郡主卻驚的后退了一步,身子比林空躬的更低:“林家主,使不得,使不得。”
林雪嵐是魏王的女人,那林空就是魏王的老丈人。
德怡郡主可當不得林空如此大禮。
“郡主,墨.不,王爺他人呢?”對于墨語的身份其實是大宋魏王的消息,林雪嵐到現在的心情都還難以平靜。
“魏王他正在接受陛下的國書,他交代我說,若是林家主救出來了,護送你們回晉城林家看看,到時在仰天關匯合。”德怡郡主道。
回去的路上。
林空才從德怡郡主的嘴里,得知自己的寶貝女兒,給他找了個逆天女婿,大宋魏王陳墨。
那陳墨為了寶貝女兒,不惜得罪刁家,三皇子,今日還迫使陛下屈服,不僅放了他,還赦免了整個林家。
京都。
夜郎尊大宋為附屬國,自然不能只是嘴上說說,得落實到實際上,也就是興洛親手書寫,且蓋了玉璽的國書。
而這份國書,陳墨也要帶回大宋,交給永安帝的。
接受國書后,興洛還有意無意的透露想和陳墨聯姻,選一位公主嫁給陳墨。
興洛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如今夜郎發生這么大的變故,大將軍還統兵在外,得知京都發生的事后,難免不會造反。
可若是興氏一族和陳墨綁定在了一起,也算有個靠山,讓大將軍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大將軍還不是讓興洛害怕的,興洛有信心能搞定大將軍。
他擔心的是三皇子掌權時,得罪的句町和漏臥,他擔心這兩國的報復。
可是陳墨拒絕了,為了讓他放寬心,向他保證,夜郎以后就是大宋的附屬國了,若是句町和漏臥向夜郎出兵,大宋絕對會出兵援助的。
興洛有些失望,見陳墨不要公主,只能退后求其次,說德怡郡主一定要接受。
聞言,陳墨眨了眨眼睛,若是自己還拒絕的話,興洛那邊就該不放心了。
而且德怡郡主確實挺漂亮的,還是個冰美人,總比沒有見過面的公主好,收就收了。
這時,陳墨心里突然有些惆悵了。
早知道昨晚,就不讓雪嵐幫德怡郡主解毒了。
搞定了林家的事后。
陳墨就管興洛,要起了蘆盛還有崇王、洛家的家眷。
根據監察衛的消息,他們的家眷,可都逃到西域,讓夜郎收留了。
興洛一愣,趕緊叫來柳去疾,了解事情的詳情。
柳去疾說,蘆盛他們的家眷,的確被夜郎收留了,但具體的下落,只有三皇子以及親信才知道。
聞言,興洛讓陳墨稍等,他派人下去調查。
到下午的時候,興洛告訴陳墨,從審問三皇子得知,蘆盛、崇王、洛家的家眷,被三皇子的師父拿去修煉用了,全都死了,連尸骨都找不到了。
陳墨皺了皺眉,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再造殺孽了。
因司松傷勢的緣故,陳墨也沒有在京都多待,當天便帶著納蘭伊人、司松、梁慕離開了京都。
興洛派了一隊禁衛護送,陳墨沒有拒絕,沒有向導,他可不知道回大宋的路,而且路上司松還需要人照顧。
至于受傷的霜兒,則被德怡郡主護送林雪嵐他們回林家的時候,給帶上了。
至此,在夜郎發生的這些事,差不多都解決了。
路上,陳墨好奇的詢問納蘭伊人,昨日山谷外,夜郎官兵在箭頭上涂抹的藥水。
“我打聽到,這藥水是唐毅辰給的,應該也是出自毒王谷吧。”
陳墨不得不重視,箭矢涂抹上這神奇的藥水,居然就能突破先天靈氣的防御,這藥水若是能武裝全軍,再配合復合弓,那豈不是所向披靡。
車廂中,納蘭伊人一襲黑衣,臉上的半臉面具,自上了車后,就取下來了,昨天受了傷,今天早上才起,又滴血治療了興洛,此刻明顯有點憔悴和疲憊,聽到陳墨的話,略顯虛弱的說道:
“你說的應該是化靈水,和我之前給你的蝕骨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化靈水只有上三品武者才能煉制,他是上三品武者將體內的先天靈氣凝練成液,再加上各種能侵蝕先天靈氣的毒液,混合在一起熬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得到。而一名上三品武者,體內的先天靈氣,也只能凝練出一小瓶靈液,而且在熬制過程中會有一小半的損耗,所以化靈水極其珍貴。
而且它一旦暴露在空氣中,只能維持兩刻鐘,有些吃力不討好。”
聞言,陳墨不由有些失望,按照納蘭伊人的話來說,這化靈水,并不能大規模的煉制。
納蘭伊人也猜到陳墨想將化靈水,利用到戰場上,沉吟了一會后,有些發白的嘴唇翕動:“看在你為爺爺報仇的份上,我來幫你煉。”
“不用了,我就隨口問問。”陳墨以為這化靈水能夠批量煉制,所以才動了心思,現在見這么麻煩,四十九天才能煉制一小瓶,加上先天靈氣以及納蘭伊人本身調養的時間,差不多得兩個月才能煉那么一小瓶,實在不好意思麻煩她。
納蘭伊人一直盯著陳墨的眼睛,見他這么說,眸光閃爍了一下,撇了撇嘴道:“你的桃花運還真是旺盛,來西域一趟,就帶回兩個姑娘,不,應該是三個。”
納蘭伊人把玉珠也算上了。
“加上納蘭姑娘你嗎?”陳墨呵呵笑了聲。
“你敢碰我嗎?”納蘭伊人體表忽然泛起一團七彩毒煙。
陳墨下意識的縮了縮,先天靈氣浮現而出,形成防御,可這七彩毒煙直接穿過,他連忙道:“跟你開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納蘭伊人將七彩毒煙收了回去,雖然表情平和,嘴角卻是一勾:“膽小鬼。”
永安三年,十月底。
仰天關外。
大風突起,卷起漫天黃沙,一支車隊,行走在漫天黃沙之下,緩緩前進。
刻著仰天關三個紅色大字的巨石前,林雪嵐如望夫石一般,遙遙的看著沙漠的盡頭,眼神中帶著期盼。
突然,她看到遠處的沙丘上出現了一排小黑點,隨著小黑點越來越大,一直行走在漫天黃沙下的車隊,映入了她的眼簾。
“小姐,那好像是禁衛”站在林雪嵐身后的玉珠,瞳孔微微一縮,表情中帶著一絲當初在京都時的后怕。
“應該是魏王他們到了。”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兩女的身后響起。
林雪嵐回頭看去,一身紅色勁裝,英氣秀美的德怡郡主走了過來。
德怡郡主手持佩劍,頭上戴著一個斗笠,用來遮陽。
晉城與京都,在去往大宋的方向,是在一條路上,那日林雪嵐先動的身,在晉城又沒有怎么停留,所以兩天前,便到了仰天關。
車隊在仰天關停下。
為首的禁衛翻身下了馬,來到陳墨所在的車廂,道:“魏王,仰天關已經到了,我等就回去復命了。”
聽到陳墨的回應后,一眾禁衛,便調轉馬頭回去了。
“在沙漠中,這馬車的速度,還沒有駱駝快。”
梁慕先一步下了馬車,對后頭馬車說道。
“小姐,是魏王他們。”玉珠認出了梁慕,對林雪嵐說道。
然而林雪嵐的人影已經不在,對方看到梁慕的那一刻,已經先一步迎上去了。
玉珠:“……”
等陳墨下了馬車的時候,林雪嵐已經撲進了陳墨的懷里,淚眼婆娑。
“雪嵐,怎么了,你哭什么?”陳墨抱著林雪嵐,微微一愣。
“娘娘她走了。”林雪嵐克制多日的情緒,如同決了堤的壩,一時間宣泄而出。
原來,林雪嵐二叔林羅的速度,終究沒有三皇子派去晉城的人的速度快。
當林羅回到晉城的時候,衙門已經把林家給抄家了。
林雪嵐的娘親胡氏,深知被抄家女眷會迎來什么命運,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受辱,在被抓之前,自盡了。
除了胡氏外,還有林羅的妻子,一些林家的女眷,也跟著自盡了。
當林雪嵐他們回到晉城的時候,從衙門解救了被關押的剩下的林家人,以及回到晉城被抓的林羅。
陳墨眉頭一皺,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林家發生的事,本就讓人望而生憐,此刻林雪嵐這般模樣,陳墨低頭看去,便只剩下讓人心疼了。
“不哭了,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你吧。”陳墨輕聲安慰道。
“林小姐,人死不能復生,況且三皇子已死,刁家也被下了大獄,也算報了仇,之后的日子還得過。”司松被納蘭伊人攙扶著下了馬車。
在陳墨他們離開京都前,為了讓陳墨放心,興洛當天,便處決了興因。
納蘭伊人看著依偎在陳墨懷里的林雪嵐,皺了皺眉,然后看向陳墨,道:“魏王,你的大恩大德,毒王谷沒齒難忘,接下來,我得帶著大長老回毒王谷,告慰爺爺的在天之靈,就此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