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歌舞表演在翠月星域的金色大廳舉行,到場的有眾多中央星域的達官貴人、頂級富豪、名人等。
身著羽飾長裙的舞姬成百上千,她們每位都是精挑細選的佳人,身上的一套衣裙,采用的都是珍稀而特殊的超凡鳥類羽毛,這樣的裙子,一套價值都可能上百萬,而這樣的舞姬卻有2016位。
震動的鼓聲在現場敲響,與其用音響播放,這種真實樂器的音色更具層次和沖擊感,隨后就是兩側階梯站立的一千二百位高階提琴手,整齊劃一的拉動琴弓,宏大的旋律于現場響起。
排成兩列的長號抬起奏響,金紅色的巨大帷幕緩緩拉開,所有人萬眾矚目的期待中,身著白紗金枝長裙的銀發歌姬緩緩走出,在那一刻,宛若流水般的漣漪擴散蕩漾,她的眼眸掃過全場,仿佛每個人都為她所‘看見’,這種心靈意識上的拂風之感,讓在場不少人為之眩暈,當然喜悅之極的眩暈。
因為這樣的現象表明,這位歌姬已經正式步入月曜級的階段,能同時和數千人直接意識對話,甚至橫跨數百公里,通過意識上的共鳴連接,看到她想知道的一切。
白紗銀發,其貌如天上銀雪,不可方物,僅僅是站在那里,就成為所有人的視覺中心。
盡管前段時間發生的驚變讓中央議會焦頭爛額,不少議員更是被人圍追堵截的拷問質疑,各種動亂消息如雪花般飛向官方機構,但今天,在這翠月星域最大的音樂大廳,‘銀天雪’奧蕾絲的出場,給所有人帶來了安慰和希望。
月曜級歌姬目前聯邦不是沒有,但論及年齡,名氣,天賦,除了半退隱的伊溫琪琳是難以逾越的大山外,其他歌姬幾乎沒有能和奧蕾絲企及的,她們要么晉升太晚,潛力耗盡,要么性格怪異,不能為大眾接受,又或者存在各種缺陷,比如伊溫琪琳,難以承擔聯邦寄予的重擔。
所以這次奧蕾絲的晉升,才帶來如此大的沖擊,而她晉升,也閃耀的銀星般,讓聯邦暫時穩定下來。
為什么會帶來這么大的影響,這其中有太多原因,首先目前質疑最多的聲音就是中央議會無德無能,以至于聯邦多年來沒有日曜級歌姬主持大局,平衡濾清局勢,而從小在中央星域長大的奧蕾絲,則很好的回應了這個論調。
其次是,因為中央議會的長期相互內耗撕扯,讓其權威和控制力不能震懾住各個地區星域的勢力,雖強,但強的不足以讓人心服口服。
另外,如今局勢正在變亂,本來不少邊緣星域看到機會準備趁著西部星域發生動亂,這邊也慢慢脫離中央議會的影響,獲得更多的獨自自主權力,而因為奧蕾絲的晉升,讓不少起了心思的地方星域勢力暫時收起想法,繼續觀望等待。
對于西部星域的動亂,中央議會經過數天的商討后,給出了既嚴厲而又溫和的措施。
公告中,凡是帶頭破壞當地秩序,擾亂他人生活的分子,必將為聯邦政府嚴肅處理,且膽敢擴散分裂言論,宣揚和實施這類想法的分子,都將為官方通緝逮捕懲處。
同時,中央議會通過法案,為了彌補歌姬布蘭琪的不幸逝世,聯邦官方承諾,將寄予西部諸星域每年3000萬億的補助,其中30直接發給當地遵紀守法的居民,30用來建設當地落后的基建設施,剩下40用來補助當地各類產業行業,并且宣布將近五十年內收歸國有的127項特殊專利,轉讓給西部各個星域政府,凡是當地企業公司,皆可免費使用,這項措施將帶來大量外資機構建設投資。
單看這彌補政策手段,可以說是中央議會近兩百年來最為豪華大方的一次,還深入解決了西部星域原本沉積的各個問題,不可謂沒有誠意,其他地方星域代表看了,都羨慕不已。
這道公告發出后,原本如烈火澆油的局面頓時熄滅大半,不少跟風起哄的星域開始安靜下來,因為公告中稱將根據各個星域的安定程度,先后發放補助。
你們不是因為待遇不好,不公平,才反叛的嗎?現在給了你們想要的補助,還有公平,那還有什么理由,讓你們冒著死亡危險發起動亂。
理想主義者終究是少數,而趨利避害之人才是社會中的大多數。
在官方不斷派遣軍警巡邏,抓捕那些帶頭起哄的人員后,許多人開始冷靜下來,并想著要不就接受這樣優渥的招安條件,放棄獨立出去的想法。
原本席卷燃燒西部星域的火焰,在快速點起的同時,又被快速熄滅,短短數天里,事情的發展可謂一波三折,而這個時候,布蘭琪活下來的消息還處在保密之中,僅有極少數人知曉。
未知星域的秘密基地。
這里位于地下,各種建筑繁多,大多宏偉高大,隨處可見身著白衣長袍的教團成員,他們背部印有鏤空的太陽圖案,這是新一代‘神翼之陽’的徽記。
在這宏偉建筑群的最深處,是兩面豎立的門形石碑,其高約千米,宏偉而泛青的石碑上雕刻著相對站立的兩位天使,她們一人手持火蛇之劍,合握胸前,另一位雙手握著水瓶,舉與肩齊,其中的雕刻的水流飄逸奔流。
兩扇石碑并排佇立,中間有著一線天的通道,而這通道下,一行人有如微小的螞蟻,排成一條線,緩步前進。
拉貴兒身著披風兜帽,抱著雪白星紗布包裹的布蘭琪,走在隊伍之中,為首的是兩位手持燭火錫杖的白衣祭司,他們皆是天使序列7的超凡者,錫杖頂端的橘黃燭火在這空寂陰冷的地下帶來些許溫暖,其中不時有淡黃的螢火光點飄出,拂過身后跟隨的人,讓他們免受寒冷,并保持精神上的平穩鎮定。
在道路的前方,一座高約百米的白色方形石臺佇立,石臺上的有類似太陽的巨大環形雕塑,而這枚‘環形太陽’靜靜燃燒著蒼白的火焰,照亮巨型石碑后的世界。
當隊伍一步步靠近石臺時,身上也感覺越來越溫暖,仿佛有種溫柔靜謐的力量拂過靈魂,讓眾人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拉貴兒懷中的布蘭琪也微微睜開眼,逐漸蘇醒過來。
“這是……哪。”她的聲音很是虛弱,手指扣著拉貴兒的胳膊,似乎是想抓著撐起身來。
“先不要亂動。”拉貴兒安撫她,隨后抱著她繼續緩步向前。
當眾人從石臺旁穿過時,原本為火光阻擋的視線豁然開朗,而屹立在他們身前的是一幅高約千米的巨大浮雕畫像。
從畫像人物的相貌和特征來看,這位無疑是四原初中最為特殊的那位,但此刻畫中這位‘純澈變換之風’的形象,卻格外不同,她有著恬靜而清澈的深紅眼眸,黑色的長發梳理的典雅而筆直,穿著紅黑相間的哥特長裙,裙擺上紅色的薔薇和黑色的褶皺相間層層排布,有種格外華麗的美感。
據說這位殿下有多種形態,而眼前畫中描繪的就是作為惡魔序列9形態出現的‘真紅之翼·洛蘭希爾’。
第四紀元時期的‘鮮血王庭’,就是以如此形態的洛蘭希爾為崇拜對象,與此相對的則是目前主流派系歌頌的‘搖籃之翼·洛蘭希爾’形象。
“到了。”一位隨行的教團成員開口,隨后眾人也逐漸停下腳步。
他們先是在這畫像前,虔誠的彎身行禮,歌頌其名號和偉業,隨后抬起身來,繼續往前,在這巨幅的畫像之下,有著為儀式準備的大型法陣。
寬約數百米的廣場縱橫交錯著諸多溝壑紋理,而在廣場中央,則有一處清澈的水池,其中的蕩漾著微微泛紅的液體,有如櫻桃般的淺紅色。
“就是這里了。”拉貴兒小心將布蘭琪放下,然后將她稍微扶起,好讓她看見眼前的水池和山體上那巨大的畫像。
“先向殿下問個好吧。”在拉貴兒的教導下,布蘭琪對著畫像中的那位少女行禮,隨后跪坐在地上,稍微喘息休息。
她目前的身體只能算勉強維持,隨時都可能散架,可以說稍劇烈點的風吹草動,都可能要她的命。
“之后我們會舉行儀式,然后你慢慢躺入水池中就好。”拉貴兒告訴布蘭琪接下來的流程。
“浸泡在這儀式準備的紅琉璃之水中,你的傷勢很快就會痊愈,而我們之后舉行的儀式,也將慢慢治愈你靈魂上的損傷。”
“過程會比較長,期間如果累了,可以睡過去,放心,整個儀式都很安全穩定,要知道這樣的儀式力量來源于最溫柔的那位原初,相信以祂的力量會讓你好起來的。”
“我知道了。”這個時候布蘭琪也沒力氣詢問更多的事,只是撐著身體,慢慢等待。
隨同的幾位祭司在各個方位站定,隨后地面的法陣溝壑一一點亮,若是從高空俯瞰,這樣法陣中包含了星星、花草、氣流、等多種圖案。
作為曾經太陽王冠的支撐之一,這位風之天使長是許多領域的執掌者,只要方法得當,就能一定程度的借助她的力量。
“四方之風,在此奏響……”
“以無瑕而真誠的信念起誓,我等將重塑此間的秩序和公正,時刻牢記自身的高貴和純潔,勿與卑劣同流,勿與混沌為伍,謹遵您的格言教誨,施以馳騁天下之澈柔,持以披荊斬棘之焰劍,鑄就萬花盛放之美庭……”
和如今主流的禱言不同,這份禱言中的用詞更加鮮明華麗,有如用大紅大黑渲染的畫布,不吝以血和殺戮成就偉業。
隨著禱言的念誦,陣陣風聲響起,氣流穿過這處地底基地,不少建筑屋檐下的風鈴響起,風吹過那巨大的石碑,從中間一線天穿過時,因為狹管效應風速增大,卷起在場不少祭祀人員的衣袍。
拉貴兒和一眾祭司兩手合握,閉目禱告,風聲也越來越大,原本靜謐的水池也形成水波瀲滟的旋渦,而布蘭琪此刻落在旋渦正中,緩緩沉入水下。
原本她以為呼吸很難受,但當液體進入肺部和體內后,并未感到不適,仿佛其中也有氧氣一般,并且格外輕盈,如果用這樣的水裝滿氣球,也能飛起來。
這樣的液體居然沒有直接蒸發消失,布蘭琪有點想不明白,但這會她只感覺有點困了,而身體上原本的傷痛和虛弱,也被一種淡淡的清涼之感撫平。
儀式一分一秒進行,這空曠的廣場上光華紋絡逐漸勾勒亮起,并升起縷縷淺紅的絲線,這些絲線并非實體,更像游離的光點組成。
隨著絲線在風中搖曳,移動,緩緩形成立體的場景,其仿佛如布滿藤蔓、鮮花、谷穗的庭院,隨后微風吹拂,那些紅線勾勒的垂枝和鮮花,就微微搖晃。
最后,這藤蘿花草靜謐的庭院中,一枚血紅無比的果實緩緩凝結,其朱紅無比,似乎又蘊含某種毒素,當其出現時,整個庭院熠熠浮現出淡金的爍光,隨后整個虛像庭院消散,唯有那枚朱紅似血的果實落下,散發著誘人的紅香。
“出現了,以豐饒、劇毒、血液、純凈、多種權能構筑的朱紅果實。”拉貴兒抬頭,注目著這降臨的賜福。
雖是他們主持的儀式,但這樣的恩賜之果,她們也是第一次見,向四位原初禱告祈求,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功的,作為曾經支撐太陽王冠的四位原初,她們天生就能感知人們的心愿,如果這個愿望,是許多人潛意識里的想法或者渴望,并且符合四位原初的性格傾向,沉睡的四位原初就會回應,降下恩賜。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四位原初確實是人類文明的守護者,不過類似的祈禱幾千年來也沒成功過幾次,這次恰因為教團的成員感知到了成功的可能性,才敢主動現身,聯系上布蘭琪等人。
在她們看來,既然四位原初回應,就代表了某種命運的指引。
朱紅似血的果實緩緩落入水中,頃刻化開,整個水池變得鮮紅無比,隨后這萬千層疊的紅色旋渦不斷旋轉,一步步滲入布蘭琪體內,開始修復她的身軀、意識、靈魂。
睡夢中,布蘭琪感覺自己仿佛奔走在滿是血紅玫瑰的庭院,這里的風景美麗,空氣中有著淡淡花香,但沿途中這些花枝上的棘刺,也勾畫過的她的手臂和雙腿,帶來絲絲傷口,使其疼痛。
她不斷的撥開遮擋道路的玫瑰花叢,而拂過的微風也讓傷口微微清涼,慢慢愈合。
就這樣,在不斷受傷和治愈的過程中,布蘭琪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起來,某些煩雜糾結的東西逐漸散去,整個人,無論意識還是身體,都變得空靈而清澈起來,沒有雜念,輕靈無比。
慢慢的,她開始看到這片花海庭院的盡頭,在那花草和潔白石柱的遮掩中,仿佛有個身影坐在藤蘿花架下。
終于,她用手撥開最后一叢帶刺的玫瑰花枝,穿過隔絕的花藤,看見了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對方一襲黑裙,坐在潔白的圓桌旁,當布蘭琪狼狽的掙脫花叢荊棘時,對方也緩緩轉過身。
那是一雙怎樣清澈瑰麗的眼眸,其中仿佛有千萬層疊的不同的紅色,這讓布蘭琪想起了小時候玩過的玻璃,當其放在陽光下時,就能透過不規則的玻璃塊,看到各種偏轉層疊的顏色。
對方有著絲綢般的順直長發,身上穿著黑紅相間的長裙,黑色的綢緞褶皺盡顯典雅,而紅色的玫瑰花飾凸顯出一種侵略性的生命張力。
“你是……”布蘭琪伸出手,她感覺自己應該在某個地方見過這位少女,但記憶此刻卻如蒙上了細紗,變得朦朧模糊。
大概是因為在夢里吧,布蘭琪慢慢覺察。
這位少女對布蘭琪微微露笑,之后開口:“你可以叫我蕾西。”
“嗯。”布蘭琪感覺眼前的一切有些夢幻,而自己仿佛隨著某種慣性和未知的聲音般,緩緩來到這位少女身前坐下。
對面,自稱‘蕾西’的少女給布蘭琪緩緩倒上茶壺中的紅茶,然后放在她身前。
“你知道‘真紅帝國’的故事嗎,那個時候的人類為了活下去,選擇了名為‘惡魔’的力量。”蕾西說著布蘭琪有些許印象的歷史。
“那是第一紀元的事情吧。”布蘭琪回應,如今聯邦的教育中,第一紀元的歷史講述并不多,只是粗略帶過。
“嗯,歷史一次次上演,總有許多相似之處。”對方的話語中帶著些許滄桑和傷感。
“你真的要拿取這份力量嗎?世上沒有毫無代價的禮物,對于個人而言,它不會讓你幸福,還會帶來更多的痛苦,甚至你會死在許多同齡人之前。”這位少女告訴她所面臨的選擇。
“我愿意。”布蘭琪也驚訝于自己的抉擇,似乎是來自身心最深處的某個地方,直接做出了回答。
是啊,比起她一個人的痛苦,數以億計的人們還在哀哭強忍著呢,如果只需犧牲她一個,就能挽回局勢,改變無數人的命運,她覺得是值得的。
在成為歌姬的這幾年里,她收獲了無數來自偏遠地方人們的信件,其中不少都是親手書寫,告訴她發生在各個地方的事情,這其中有苦悶,有抱怨,有難受,有祝福,每一行字跡里,布蘭琪都仿佛能看見那一個個在命運里苦苦掙扎的身影。
她不再是那個天真單純的孩子了,世界的巨大參差,她已經看見,她也不再相信,妥協換來的東西能帶來幸福,任何東西只要是別人給予的,就能隨時收走,幸福應該是建立在更為堅固的東西上,而不是別人的許諾和憐憫里。
對面這位少女靜靜看著布蘭琪,微微點頭。
“看來,你已經下定決心,那我也不再阻攔你了。”
“喝下這杯茶吧,之后你會有十年的時間,綻放你的璀璨。”
布蘭琪握起茶杯,手指帶著些許顫抖緩緩喝下,杯中的液體并不甘甜,也不溫熱,仿佛是劇毒一般,喝下去如刀子割過喉嚨,胃部也傳來穿透般的疼痛。
幾乎是喝完的瞬間,布蘭琪就翻倒在地,捂著劇痛的身體抽搐,她只感覺體內有冰冷的細刀不斷游走,割開各個部分,身體宛如肢解一般。
現實里,拉貴兒看著水池中的布蘭琪發生驚人變化,其身體如泡沫般碎裂,化為血水,融入水液中,原本披在布蘭琪身上的雪白星紗布也在水中空轉,中間空無一物。
“怎么會這樣……”拉貴兒緊張而不安。
而就在一眾祭司內心極度忐忑緊張時,水池中再起變化,原本旋轉的血紅液體剎那間向中間凝聚,隨后布蘭琪的身形也重新出現,宛如重塑了身體一般,這個時候的水液也變得清澈而透明,毫無血色。
半分鐘后,拉貴兒扶著布蘭琪從水池中走出,并將雪白的星紗布重新包裹住她。
“怎么樣?”她想知道儀式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咳咳……”布蘭琪咳出胸口的水液,好一會后才緩過身來,雖然還有些不適應,但此刻她的狀態從未這么好過,身體很是輕盈,視線所見,許多事物微毫可見。
“應該成功了吧。”她慢慢抬起頭來,直到看見那山壁上的巨幅畫像,其氣質和相貌幾乎和夢中所見那位少女一模一樣。
“拉貴兒,你知道嗎。”
“嗯?”
“我可能看見了奇跡。”
“那是?”
“那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力量。”布蘭琪緩緩閉上眼又睜開。
“我們回去吧,我想大家已經等待很久了。”
雖然布蘭琪沒有解釋她到底看見了什么,但拉貴兒能感覺到,懷中這位歌姬少女,無論是意志還是氣質上,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仿佛一夜之間褪去青澀,變得決然而成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