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德,你覺得我們最終能說服她嗎?”
干熱的風中,兩名青年站在高臺上,周圍是一片赤黃的土地,這里是位于礦區外的衛星塔,往下俯瞰,則是寬約數十公里的巨大盆地。
“你變軟弱了,莫循。”其中一位黑色短發,眼神銳利的青年如此回答。
“這個問題仿佛是在說,如果我們不能說服就該放棄。”
“這次不行,就繼續說服,采用任何可能的方法,讓她倒向我們。”
“我是不會停手的,我希望你也能堅定下來。”亞德拍了拍身旁友人的肩膀。
于此同時,衛星塔下,距離兩人約十公里的礦場區居住內,布蘭琪正帶著人看望生活在這的貧苦居民。
“這是可以自行發電的太陽能板,還有這,是只需簡單環境就能生長的糧食種子。”布蘭琪不僅帶來了大量救助食物和藥品,還想留下一些能長期幫助到他們的東西。
“不能再給多一些東西嗎?”布蘭琪來的時候詢問。
“是的,救助是門需要精準控制的項目,如果給的太多,一方面是可能帶來貪圖好處的人,一方面是被救助者往往都處在弱勢地位,他們很難守住太貴的東西,給的太珍稀,反而容易惹來禍事。”隨行的顧問如此回答。
在了解過西北星域的諸多歷史和過往后,布蘭琪心中升起了許多同情和憐憫,本來她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出身,很容易理解那些視頻中表達的東西,而在游歷不少星域,看過很多當地人居住的環境后,更是深刻體會到這點。
“我有責任,為他們的痛苦發聲。”布蘭琪對身邊的人這么說。
“大家支持了我,我也就有了義務來回報大家。”于是這次偏遠礦場的救助撫慰活動就開始了。
之后的數天里,布蘭琪都呆在這片礦區里,一方面是救助,一方面是找當地老人交談詢問這些年來的情況,了解真實的歷史,知道的越多,布蘭琪越發覺得如今到了不得不變的地步。
就在她準備繼續前往其他星域,進一步了解情況時,布蘭琪接到了一份邀請通知。
這封邀請函用紅玉色澤的信封包裹,打開后,燙銀的紙上有著稀疏紅竹子的印記,寫著誠邀布蘭琪去往灣谷星域做客,落款方是‘紅石竹’遲挽馨。
灣谷星域是西部區域較為核心的星域,這里經濟相對發達,不少西部區域的富豪都會在此處置辦豪宅。
數天后,布蘭琪抵達了灣谷星域,這里的居住星‘龍石灣’上,河海密布,風景險奇,氣候宜人。
穿梭機降臨在一處河灣山壁的宅邸,布蘭琪走下,于一眾人員的歡迎護送下,來到了這座山壁上的別墅豪宅里。
“歡迎布蘭琪妹妹”身著深紅挽紗的歌姬迎接了她。
這位黑色長發,稱號‘紅石竹’的歌姬成名于數十年前,也是出自西部的星域,其有一半東方血統,不過就和緹蘭相似,并沒長在東方人聚集的環境,面相也有所不同,眼窩較深,臉龐輪廓清晰,類似刀削,有種精致清晰之美。
‘紅石竹’遲挽馨先是詢問了下布蘭琪的近況,隨后兩人聊了一些關于成長和在中央星域求學的事跡。
“當年和我同期的是‘翠蛇’尤蘭多佳,我們兩個的稱號一紅一翠,身邊的追隨者也喜歡鼓搗紅綠之爭,在學校弄出了不少競賽活動,現在回想起來感覺很是幼稚,不過那個時候確實很開心。”遲挽馨回憶過往。
“另外,比我們大兩屆的是‘白玫豎琴’伊溫琪琳,這位前輩實在太耀目了,以至于后來我和尤蘭多佳多少都受了些打擊,不那么自信。”
“這么巧嗎?”布蘭琪訝然張口。
在學校里,她同樣是和四葉晶出身的緹蘭,一起在伊溫琪琳那學習,仿佛是當年遲挽馨和尤蘭多佳的翻版,不過對應伊溫琪琳當年位置的,應該是是奧蕾絲吧,同樣有精靈血統,同樣以白色系為主,人氣極高。
“呵呵呵,是啊,命運總是這么奇妙。”遲挽馨目光看向桌面,笑了笑,一手撐開耳側的長發,稍稍在指尖轉動。
“聽說你最近在關注那些礦區里的貧苦居民,是嗎?”這位歌姬終于將話題引到這次邀請的重點。
“呃,是的。”布蘭琪有點艱澀的點點頭。
“嗯。”遲挽馨停頓了許久,隨后目光抬起,看向窗外。
“接下來我要說的東西,你可能會覺得討厭,不喜歡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不要把自己推進死胡同里,陷得太深了。”她略為悵然的站起身來,走到窗邊。
“世界上的苦難有很多,如果你要選擇看這方面相關的影視、書籍、記錄、歷史,可以說幾百年都看不夠,綿綿無絕。”
“人不是那么理智的生物,如果你把自己長期浸泡在那種環境里,很容易變得激化和極端起來。”她轉向布蘭琪,眼簾低垂,微微閉上。
“可是……”布蘭琪咬了下嘴唇,然后回答。
“可是他們也都是活生生的面孔啊,他們那些并不是假的啊,他們那些難受和苦悶,都是真實存在的啊,這讓我怎么能袖手旁觀,我作為歌姬,難道不應該替他們發聲嗎?”
“是的,他們的命運,他們的生活,都是真的,而類似的事情聯邦各地都有。”遲挽馨繼續述說。
“無數歡笑和眼淚,都在這個世界發生,他們都是真實的,每一個都是真的,但真實不意味著所有,難道伱要拯救每一個流眼淚的人嗎?”
“你不是神,即便是神,也無法讓所有人都幸福快樂。”
“我們只是歌姬,而且還是能力有限的歌姬,并不是手握至高權柄的帝王,許多事就算我們去呼吁,也很難改變。”
“很難也就是說,還有希望是吧,既然有希望,為什么要放棄。”布蘭琪反駁。
“你……”看著眼前這稚嫩而又單純的眼神,遲挽馨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根本不知道,這種事推行起來,要觸碰多少利益,得罪多少人,面臨多少惡心和攻擊,遲挽馨心中默默想著。
“你還太年輕,總把事情想得很簡單。”遲挽馨冷冷開口。
“今天是我把你找來,口頭提醒和教育你,但下次你要面臨的,可不就是我這么好說話的前輩了。”
“你以為你是誰,無名小卒嗎?你作為無數人關注的歌姬,一舉一動不知有多少人看著,真以為自己那點想法和沖動,別人看不出來嗎?”
“如果你真的有智商和實力,就不會這么輕易暴露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單純又天真,幼稚且愚蠢,就差在腦門上寫著,快來騙我吧,快來把我拉入歧途吧,你不會真的以為審判庭僅僅是在保護歌姬吧?”
“我可以告訴你,歷史上死在審判庭里的歌姬不下于十位,她們的罪名無一不是背叛國家,撕裂聯邦。”
遲挽馨那冰冷的話語讓布蘭琪臉色發白,腦海中升起不知多少畫面和想法。
“現在知道你是處在多么危險的境地了嗎,距離懸崖只有一步之遙。”見布蘭琪心生畏懼,遲挽馨語氣稍微柔和下來。
“不過也不是毫無挽回的機會,之后幾年里,你就呆在中央星域吧,那里環境舒服且溫和,還能多和其他歌姬交流學習,不要想太多沉重的事,先把精力放在提升自我能力上來。”
“我想,再過上幾年,你慢慢變得成熟,情況就會好很多。”遲挽馨溫言相勸。
“可是……可是……”布蘭琪低下頭,手指抓著裙邊的布料,掙扎絞動。
“不用太在意糾結,你在中央星域也能為大家發聲做事,甚至你多了解下聯邦議會的運行程序,還能更好的為今后的改變出力。”遲挽馨走到布蘭琪身旁,細聲安撫。
之后待布蘭琪情緒平穩,遲挽馨招待她一起午餐,中午短暫的休息后,兩人搭乘河灣下的游輪,欣賞沿河的風景,偶爾遲挽馨還會彈奏幾首琵琶曲子,讓布蘭琪一陣欽佩羨慕。
之后的數周里,遲挽馨一直帶著布蘭琪在灣谷星域各地旅游,放松心情,讓她忘記那些太沉悶的事情。
一個月后,布蘭琪向遲挽馨告別,接受她的建議,前往中央星域繼續學習,并逐步擴大在歌姬界內的社交圈。
與此同時,碎石星域的各大礦區迎來整頓改造,‘維爾斯’礦物公司宣布將該星域的資產轉讓,分別出售給當地的十多家同行企業,此舉迎來不少好評。
另一邊,在布蘭琪于西北星域巡回游歷時熟悉的數名人員,都接到了審判庭的調查審問。
“請跟我們走一趟吧,莫循先生。”
當這名戴著眼鏡的青年早上被敲門聲驚醒后,打開門發現四位身著深藍制服的審判庭成員,對方目光冷切的看著他,出示投影的提審令以及上面的密鑰證明。
對此,莫循只得苦笑一聲,然后伸出雙手,接受拘捕審問。
反抗?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說他一個人怎么打得過眼前這四位精英搜查官,以他了解的信息,如果明面上有四位搜查官,那暗地里只會有更多的便衣人員埋伏。
沒想到他小心謹慎,防止審判庭成員的觀察和偷聽,但還是被注意到了啊,果然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只希望亞德那邊沒出事就好。
對于今天遭受的事情,莫循之前一直有所心理準備,畢竟誰都知道歌姬身邊有審判庭的人員跟隨,每個靠上去的人,都有可能進入審判庭的視野,從而有被關注和抓捕的風險。
不僅是莫循,布蘭琪這幾個月來,在西北諸星域接觸的不少人都受到了審判庭的調查詢問,有的更是被逮捕關押,等待進一步處理,而這一切布蘭琪都毫不知情,因為通向她的信息渠道,都為監控封鎖了。
“該死。”
隱蔽的藏身處里,一名黑發青年將拳頭砸在墻壁上,弄出數道裂紋。
“消消氣,亞德,這事不怪你,只是我們對審判庭的預料不足。”一旁另一位稍矮的同伴安慰,除他們兩外,這里還有七人,他們大多年齡相近,都在2030歲左右。
“上面的通知下來了,讓我們這段時間盡量躲好,不要外出,如果有正常工作,就保持和平常一樣的生活,不要露出異樣。”一名個頭高且稍微壯實帶著斯文氣息的男子開口。
“我們接觸歌姬的行徑,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尤其是審判庭那邊,這會肯定在調查我們。”
“之后我制定一張特殊的信號表格,你們給自己隨身的通訊器設定好,每隔一段時間發一條信息,如果哪天我們沒收到,就默認你出事了。”
“這聽起來不錯,不過這類信息,會不會暴露彼此的坐標位置,造成一人被捕,全家被抓的情況。”
“不會,中間有數個緩沖用的轉接裝置,對方很難查到最終要送的目標。”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之后的數個小時里,眾人都在探討這次接觸的得失,并為將來做準備。
“怎么辦,審判庭的人已經注意到我們了。”
“明目張膽的去救,這幾乎做不到。”
“或是是我們太操之過急了。”
“路漫漫而遙遠,一步步來吧,先爭取更多的同盟,聯絡更多的反抗力量,這才是我們的出路。”
年末,布蘭琪返回中央星域,緹蘭則帶著德洛麗絲在淺琉市度過了一個別開生面的新年。
這座嶄新的城市幾年里吸引了數百萬人,一躍成為翡翠裙北部荒野里排名前十的大城市,能與之競爭的恐怕只有過去北星區復興的幾座大城。
坐在貴賓觀眾席上,緹蘭觀看了淺琉市舉辦的新年晚會,現場可謂傳統和潮流相結合,氣氛很是熱鬧,竭樓城的新生代們很快適應了時尚先進的事物,原本許多守舊的觀念也在淡化,整個城市煥發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生機和活力。
一切都在變好,或許當他們的孩子出生時,就能重新看到一片翠綠盎然的‘翡翠裙’了。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