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詳細的看完那些軍中標語。
將重點放在了最后一句,‘聽帝指揮...’
古往今來的皇帝,都擔心邊將勢大,武夫掌權的關鍵因素之一在哪?
不就因為皇帝擔心自個兒指揮不了軍隊?
可這標語,明顯說了,要忠誠于自己這個皇帝。
足可見,衛淵的忠誠!
“朕果真沒有看錯他!”
“他是個好忠臣!”
“告訴衛淵,朕再交給他禁軍三營,湊夠一萬兵力,讓他好生訓練。”
就連嘉佑帝也沒想到,他所言的‘好忠臣’三個字,竟被載入史冊當中。
成為后世人研究衛淵心理路程的一重大依據。
而時人更是有‘好忠臣,可護大周三十載無恙’的話流傳天下。
這好忠臣,自然就是指的衛淵。
嘉佑帝身邊,正站著韓大相公還有兵部尚書曹耀衡。
聽到官家親口御言后,首先是韓大相公微微皺眉道:
“陛下,各州團練使,大都只訓練五千甲士左右,可這衛淵,再給他三千兵力,就上萬了。”
大周的軍力駐守,較于各朝有很大不同。
前朝都是揮舉重兵,駐守在邊境一帶。
而大周卻是將全國近乎一半的兵力守在京畿,另有一半,駐守在各地城關。
比如代州,只有七千人,而與代州相鄰的定州,也有七千兵力。
除了這些邊城重鎮外,各州府幾乎都有五千到一萬的兵力駐守。
一旦代州有危,皇帝一聲令下,各州府都會積極響應,頃刻間就能匯聚三十萬大軍前往邊關。
之后,再遣名將掛帥,率領禁軍北上御敵。
這樣做的好處很明顯,就是不會有一將獨大的情況出現。
可壞處也很明顯,若是敵軍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快速攻城掠陣,則大周北境危矣。
衛淵前世歷史上的宋朝,就是被北方異族快速攻城,使各州府駐兵的方法出現明顯弊端,最終釀成兵圍汴京的慘劇。
然而,無論是宋還是周家皇帝,防自己人要比防外人狠得多。
嘉佑帝這一朝還稍微好些,畢竟是真想培植一些可以帶兵打仗的將軍。
要不然,當年他也不會硬生生破格提拔狄青。
此刻,嘉佑帝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當朝宰執韓章,正色道:
“朕觀衛卿有練兵之才,所以想讓他多試一試,至于其他的,倒是無妨,朕信他。”
能用標語的方式,日日告訴麾下士卒要忠誠于皇帝的將領,他豈能不信?
韓章也是順口一言,又想起當年狄青之事,遂識趣閉嘴。
待韓章與兵部尚書曹耀衡離開宣政殿時。
后者見到韓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是好奇道:
“韓相公,您這是怎么了?”
韓章苦笑一聲,道:“沒什么,只是想起武襄公了。”
武襄,乃是狄青的謚號。
曹耀衡神情一愣,“連您都覺得,那衛淵,酷似武襄公?”
韓章道:“今日陛下知衛淵忠心,卻只對其增兵,而不封官,你可有想過為何?”
“包括此前雁門大戰,以衛淵的功績,足以將他調到京都,但陛下為什么沒有這樣做?”
曹耀衡略微思索片刻,下意識脫口道:“您是說,官家擔心他,會成為第二個狄青?”
韓章點了點頭,“自我大周開國以來,武襄公是唯一一個以武人身份成為樞密使的。”
“當初陛下破格提拔武襄公,引來多少大臣反對?要不是范文正公幫助官家力排眾議,武襄公又豈能做到那個位置?”
“可破格提拔之后呢?武襄公還不是落得個郁郁而終的下場?世人說是我害死了武襄公,我不反駁,可也不承認。”
“我心里,是一直敬重武襄公的,那時,無論邊關有多少事情,我從未有過太大擔心,因為有武襄公在。”
聽他說到這里,曹衡耀又豈能不明白?
如果按照嘉佑帝以前的心思,雁門一戰,嘉佑帝肯定會力排眾議,封衛淵爵位。
但此時的官家,明顯擔心,破格提拔以后,衛淵又成為第二個狄青。
所以,就連這一次,嘉佑帝心知衛淵忠心后,也只是想法給他增加權力,而并非是升官。
雖然才只給了衛淵三千人。
可如今邊將里,除了衛淵之外,誰還能完全自主的指揮一萬邊卒?
換句話說,如今,衛淵已成邊將第一。
贏得官家信任,是衛淵寫軍中標語的目的之一。
對于京城的消息,衛淵暫且不知。
如今,除了練兵一事外,他就只心憂衛恕意即將生產一事了。
嘉佑二年,四月初旬。
揚州城,盛家。
這一天,一大早,盛老太太前往城外寺廟里燒香。
最近幾日,有京城來的御史大官,巡察鹽稅,考察揚州官場。
知盛紘三年政績都是優等,再加上,對方與衛淵有些關系。
那杜御史想到曾經一時嘴快,在皇帝面前得罪衛淵的事情。
便想著提拔一番盛紘。
因此,盛紘得知,他即將到京城做官。
其實,按照他的政績考核,今年年底之前,一定是會去京城報到的。
只是,有了杜御史的相助,使得他省去很多打點的功夫。
也因此,盛紘對衛淵充滿了感激之情。
今日,盛紘與王若弗打算前往王若弗娘家辭行,準備赴京事宜。
途中,車輦里,盛紘不時向王若弗開口道:
“沒想到,衛老弟居然與京中御史都有關系,要不是他,只怕我前往京城的事情,要遲上一遲。”
“等有了閑空,你要告訴長柏他們哥幾個,今后見到衛淵,沒有外人的時候,可直呼舅舅。”
“這次,咱們盛家,算是欠了衛老弟一個人情,有機會,一定要還。”
王若弗冷嘲熱諷道:“以前人家在的時候,也沒見你一口一個衛老弟的叫著。”
盛紘皺眉道:“今時不同往日,那衛老弟的老師可是英國公,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哪怕是韓大相公也要對其禮讓三分。”
“咱們今后去了京都,要是能攀上這層關系,為夫以后得仕途,就順暢了。”
王若弗道:“若人家衛家小哥只是個秀才,沒有這么多身份,你怕是只將人家當個下人看,還親戚?哪門子親戚?”
盛紘不悅道:“以后別說這種話!”
“那御史,是看在衛老弟的面子上,才肯為我在京中言說!”
“這份情,咱們得記著!以后,對外人說,衛老弟就是咱盛家正兒八經的親戚,至于那些外人怎么看這事,就隨他們去!”
“對了,以后我若政務繁忙,你在府里,需好生照料恕意。”
王若弗正因此事納悶著呢。
此前,衛恕意被賣到盛家的時候,她是覺著衛恕意有幾分姿色,才讓盛紘納了她為妾,其目的,就是要讓她幫著自己對付林噙霜。
可如今呢?
突然冒出一個衛淵,讓衛恕意在府里的地位水漲船高,不僅威脅到了林噙霜,就連自個兒的地位也被威脅了。
今后在這盛家,怕是又多了個難纏的角色,偏偏這衛恕意,還不能針對她,不然她那弟弟...嘶,不敢想。
如此,王若弗豈能不郁悶?
也因此,哪怕盛紘即將升官,她都難以開心起來,
“正兒八經的親戚?我可沒有姓衛的親弟弟。”
盛紘見她這副模樣,便是暗自搖頭,嘆道:
“婦人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