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穿著筱筱新置辦的西裝掛了電話,一個人把腳翹在了桌面上,哼唱著小曲在陽光照耀下閉上了雙眼。
舒服!
“王二姐……”
我也就會哼點二人轉了,還唱得挺怡然自得,這主要得益于生長的年代和背景,我那個年月的社會人,除了蹦迪、打牌,最大的樂趣就是喝大了以后往二人轉劇場里鉆。
這還真不是去搗亂去了,坐那兒真聽啊。
比如粉得嚕的《王二姐思夫》……
什么?《王二姐思夫》不粉?
在我們那個年月,你往臺上撇一千塊錢再試試呢?
你信不信那個年代的二人轉藝人哪怕正唱著《神調》,都能直接給你改成《十八抹》,還是讓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上來唱。
對,這就是我們那個年代臭流氓的樂趣。
到了二人轉劇場,甭管站臺上的人是正在說口還是唱正戲,當大哥的抬手一千塊錢撇上去,身邊小弟就開始集體起哄高喊‘換人兒’!
然后人家臺上的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群喝到離了歪斜的地賴子甭管冬夏,衣服脫了就得光膀子,一個個紋龍畫虎的,誰不煩?
二人轉劇場的意思就是趕緊把人哄走就算完活,可這對于我們這群臭流氓來說,就叫面子。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面子都趕不上如今的鞋墊子。
啥他媽面子?
不就是去裝逼了么?
裝逼是為了啥?
是為了實現自己內心深處對個人英雄主義的崇拜。
可什么是真正的個人英雄主義誰知道?
《英雄本色》里的小馬哥要是一個真正的社會人,你去問問,你看他是真想一個人去報仇,還是逼沒招了;
《精武門》里的陳真要是真人,你也去問問,看看他在有人可以幫忙的情況下,還愿意不愿意一個人去虹口道場;
《倚天屠龍記》里的張無忌要是真人,你再問問他,看看他愿意不愿意在光明頂一個人獨戰六大派!
反正我不愿意。
我連讓大佬彭派過來的那個傻子給堵車里,都惦記左右看看有沒有誰能幫忙。
所以什么是個人英雄主義?
不就是給逼沒招了之后,恰巧還打贏了么?
我很不屑的瞇著眼睛撇起了嘴,想要在通過表情表現出不屑的時候……
房門被敲響了。
當、當、當。
“進。”
我這一嗓子喊完,老鷂鷹拎著一個文件夾走了進來。
“爺,緬甸政府的下文了!”
政府?
這事聽著新鮮。
他們就算是下文也應該往邦康下,不應該下我這兒來啊?
隨即我就想明白了,估計之前呼吁‘和平’玩的有點大了,有人當真了。
我瞬間就把搭在辦公桌上的腳收了回來,在老鷂鷹疾步走來時,接過了他遞來的文件夾。
這是一份緬語傳真,但是司法委的人在每一句的間隙處,寫上了漢語。
傳真內容為:“著,佤邦勐能縣政府協查屬地內平民擁有槍支概況,并重申《緬甸槍支武器法》,對境內居民進行普法教育……”
我看見這份文件當時就笑出聲了!
老鷂鷹面容嚴肅的問道:“爺,都什么時候了,您怎么還笑得出來!”
“這是緬甸政府的‘戰書’,他們是看咱們占了勐冒眼紅了!”
我抬頭罵了一句:“是不是虎!”
“這是戰書么?”
“這是招安狀!”
“這是昂山素季那老娘們摟著我肩膀喊‘死鬼’,眼巴巴等著我叫她‘寶貝’呢!”
我將文件放下,興奮的搓著手說道:“記不記著咱們今年都干了啥?”
老鷂鷹愣了一下,回應道:“記著啊,咱蓋了學校、修了醫院、拉攏了佤邦頭人……占了勐冒。”
“咱還登記了老百姓手里的槍!”
老鷂鷹一下木了!
“原本我是打算過段時間太平了,把老百姓手里的槍都收了,讓勐能民間徹底消停下來,沒想到啊,緬甸政府正打我手背上了!”
“咱們前段時間不是扯著脖子‘呼吁和平’么?”
“這就等于給了他們一個信號,眼下,他們回一個‘重申《槍支武器法》’這種在任何勢力看起來都不會答理的文件,要是得到了咱們的回應,你猜,咱們這叫啥?”
老鷂鷹嘗試性的說道:“眉來眼去?”
“對嘍!”
老鷂鷹不明白的說道:“然后呢?”
“然后才到了最危險的一步。”
我望著前方,仿佛看見了金光閃閃的通天大道般說道:“我是又怕緬甸借機會往勐冒派駐軍、又怕他們往我這兒派官員……”
“爺,要不咱給他回了吧?我聽著都怪瘆得慌的。”
我伸手阻止了老鷂鷹繼續說道:“這還不是我最害怕的。”
“我最害怕的,是,緬甸政府在仰光給你搭一個盛大的舞臺,然后熱情邀請你去參加個什么會議……你說我去是不去?”
老鷂鷹悶聲說了一句:“這他媽是掉雷區里了。”
“倒也不用太害怕。”
“還不用害怕呢?”
我解釋著說道:“咱們都當順毛驢兒了,他要是給咱坑了,這緬北以后還敢有人給他拉磨么?”
“想想東撣邦為了拉攏佤邦的人造反,可是連孟波縣長都舍出去了!”
“咱手里可是握著半個佤邦!”
老鷂鷹思考了片刻才回答:“許爺,我可是聽您說過,一旦接受了緬甸的詔安,這后邊的事可挺麻煩,他要是真往咱這兒派人……”
“你們都是死人啊?”
“不會給他架空嘍?”
老鷂鷹突然說道:“那要讓你去打方臘呢?”
一句話,戳我腰眼兒上了。
要是趁這個節骨眼,‘咔嚓’封你一個‘一字并肩王’,說‘你以后就是佤邦之主了’,我他媽還真腦瓜子疼。
啥叫佤邦之主?
起碼整個佤邦得在我手里吧?
到了那時候,我要是不敢動彈,以后也別打算再提什么要求了,還得讓整個緬北恥笑,我但凡要是動了窩,那就算是徹底上了套。
緊接著,就不是我在辦公室里坐山觀虎斗看東撣邦和邦康打得你死我活了,是人家在勐冒外邊看著我和東撣邦打得你死我活。
我原本呼吁‘和平’是為了嚇唬包少爺,也不知道誰給昂山素季那老娘們出了個‘就坡下驢’的招,我這兒只要跟她們到了眉來眼去的份上,那轉過頭來人家可就敢真金白銀的往里砸,不說你要啥給啥吧,反正肯定讓你滿意。
最關鍵的是然后!
步步都是殺招!
但凡你要敢吃完席抬屁股就走,那就算是給了緬軍攻勐冒的口實,你這叫反叛。是以前你和緬軍沒關系,人家不搭理你,拿了人家東西以后呢?
你要聽他們的,在和東撣邦的戰斗中吃了一場敗仗就算是廢了,人家順勢就能接管勐冒,打著給你報仇的大旗,掩兵可就殺過來了!
為啥?
因為東撣邦動了他們的官員,也就是我。
剛才那點眼看著就要占便宜的興奮在這一瞬間全都消失了,我越往下琢磨越后怕……不是崇拜個人英雄主義么?
接著崇拜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