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的別墅,燈火通明,里三層外三層圍的都是綠皮兵。
在這一點上,我挺佩服老喬,他設置下如此之重的防御,竟然還沒人能猜到大包總和賀春田竟然被關在了這兒,畢竟,老喬設重兵保護自己這件事,本身上就沒毛病。
當、當、當。
此刻,我敲響了房門。
這就是我今天來的任務,我要讓大包總心甘情愿的出現在媒體上。
屋子里的老仆人打開了房門,看到是我那一刻,畢恭畢敬說了一聲:“許老板。”
“包總呢?”
“在看新聞。”
說完話,他讓開了身位。
等我邁步進屋的時候,第一次有了正式和佤邦之王接觸的機會,整個勐能,也只有我有這個機會。
嗒、嗒、嗒。
隨著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大包總出現在了面前,他背對著我,聚精會神的看著緬甸的新聞。
“稍等一下,讓我把這點看完。”
新聞,曾經是我最討厭的電視節目之一,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么要在晚上六點大風車結束以后,中間夾這么個東西,就不能直接播放電視劇么?《大染坊》里的陳壽亭、《亮劍》里的平安格勒戰役,不好看么?
后來我才知道,新聞,實際上是普通老百姓接受信息的渠道,在當年,任何國內外的信息都沒有這東西傳遞得快,只要你能看得懂。
電視上出現字幕了,這個時候大包總給自己點了根煙,轉過了頭。
他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棋盤,棋盤上擺放著紅黑雙子,大包總回頭看見是我那一秒,順嘴問了一句:“會下棋么?”
“殺一盤也行。”
我邁步走了過去,坐在了大包總對面。
他執紅先走,規規矩矩一步當頭炮。
我向來喜歡涉險,對于中卒不管不顧,直接單炮換馬,上手就開始了廝殺。
大包總立即抬頭看了我一眼,問道:“你這不讓我順勢出車了么?”
“你出你的。”我面無表情的回應著。
大包總憋了一股勁,連連點頭,手段也越發狠辣,出車后,在我的半面接連橫掃,很快就打到了腹地。
趁著他雙車全出,單士支起時,用炮偷象,直接悶宮,結束了戰斗。
大包總當時手里捏了一把棋子,在那‘嘎噠、嘎噠’一下下抽動著玩,我估計他腦子里想的是,一定要給我殺得只剩下一個光桿司令,好徹底羞辱我一番。
等我炮落象位那一秒,大包總整個人眼角都在抽動。
他倒是很光明磊落,將棋子往棋盤上一撒:“輸了。”
我陪著笑:“僥幸贏了一把。”
“你可不是僥幸。”
大包總點破說道:“從一開始你單炮換馬就在激怒我,你用得不是激將法,而是用年輕人的銳氣、在嘲笑我這個暮年之人的老氣。”
“那時候我這心里就已經亂了,我放棄了自己最擅長的穩扎穩打和你進行混戰,而一個老年人的反應能力是不可能有年輕人快的,所以在混戰中你滿眼機會,我卻只能顧此失彼。”
“你啊……”
“你個小王八蛋用這一手贏了我兩次。”
我艸……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大人物進行戰后總結,他是真輸得起,甚至就連輸了,都讓你覺著人家無比大度。
“說吧,來找我什么事。”
我不再關注棋盤,看著大包總的臉:“找您拍幾個鏡頭,想讓您向整個緬甸進行一個說明,證明你在勐能的主導地位,和并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大包總瞬間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你覺著我能配合你么?”
“不能。”
“那你還來?”
我沒回話,大包總也像是個謙謙君子一樣,并未追問。
他只是有點擔心的問向了別處:“和我說說佤邦怎么樣了。”
“快亂了。”
“您兒子正在鼓動佤邦的將領出兵勐能……”
“沒什么人愿意在這個時候出兵,大家的意思是,準備談判。”
我突然抬起頭,看向了大包總:“包總,您要是您兒子,您會怎么做?”
包總將二郎腿翹了起來,很簡單的說道:“好辦,再派一個使團來。”
我沒太聽懂。
包總說道:“就單獨拍一些人過來在你眼皮子底下惡心你,明目張膽的在勐能一天三遍申請要求見我匯報工作,明目張膽的調查我所在的位置……”
“你在逼老喬殺人!”
“反正這些人會消失。”他太了解老喬的脾氣了。
“你們總得給出一個解釋吧?”
“然后從佤邦政府下達政令,在確定這些人已經消失的情況下,問責。”
我木著身體回應道:“問責之后,是罷免老喬的縣長職務、軍隊職務、政治職務,再派兵過來以‘避免勐能陷入混亂’為由,實行軍管……”
大包總攤開雙手,很自然的應對:“你看,你都是明白。”
我怎么聽著那么像‘狗都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呢?
我還想問‘那要是老喬根本不讓這些人進勐能呢?’,可這句話還沒問出口,就已經想明白了。我們,要的是打造一個包少爺逼宮的局面,在這種局面下,勐能必須屬于佤邦,那就不可能不讓使團進勐能,否則就是造反;而使團只要進了勐能,我們就已經輸了。
他要真是包少爺,沒準老喬還真得輸,輸的徹徹底底!
因為你沒機會了。
這種情況下再給佤邦政府栽贓老百姓都不信,你一個落馬的官員說什么人家能信?佤邦政府也不是沒有能人,人家就不會利用媒體么?
想想勐能之前鬧出來的事,人口拐賣、園區、毒,罷免你理由充分的很!
可這些招數,在佤邦政府內絕不應該只有大包總一個人會用才對,為什么沒人給包少爺提醒呢?
這個問題在腦海里出現的時候,我看向了大包總。
大包總仿佛看穿了我的滿臉疑問,只回答了兩個字:“自私。”
一個在罪惡之地生長的權力機構內,自私,是唯一的核心,他們每個人都看著面前的龍椅流口水,誰都想試試穿上龍袍的感覺。
這種節骨眼,如果包少爺沒有表現出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將傾的能力,那人家就該惦記佤邦之王的位置了。
老喬啊,你他媽還真是個幸運到極點的混蛋,這種事在一個有信仰且政治理念明確的政府架構里,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原來每一個亂世梟雄的閃耀,都必須是在一個框架缺失的世界里才能成型,否則曹操就算挾了天子,也命令不了諸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