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宮的主殿當中。
當劉徹帶著衛青等人來到這里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東方朔在地上抱頭痛哭的悲傷一幕。
“姜先生？”
劉徹第一眼看到的先是姜太一。
若是平常時候，他看到期待了數年的姜太一，終于來到了長安，一定要大排宴席，來給姜太一接風洗塵。
可這個時候。
他著實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呆立在原地，看著東方朔的樣子，聽著東方朔的哭聲。
最后看著姜太一，眼含熱淚，澀聲道：“姜先生，朕的董夫子，當真……”
顯然，對于劉徹而言，王玄甫并不簡簡單單是一個大漢國師以及道門領袖。
他同時還是劉徹從小都聆聽其教導過的儒家夫子，董仲舒。
“到底，為什么？”
劉徹沙啞聲音，悲傷不甘，不信。
國師不是已經證就陸地神仙境了嗎？
到了這種層次，人與天地同壽，怎么還會隕落？
大漢才擁有這尊國之柱石，不到六年時間啊！
姜太一看著劉徹眼中流露出來的情緒，這位年輕皇帝眼眸紅了，不由一嘆，道：
“他本是天上青帝用來在人間悟道的一具化身，一生都在天上那大帝的籌算當中，這一次，正是因為他隨軍出戰，對上了那匈奴拓拔野，才在兩大神仙之境的交手中，讓他元神之中的青帝意志被迫蘇醒，后來，青帝為了對付我，便將他的身軀全都引燃，最后，便落得了這么個下場。好在，他已經是入道之人，軀殼雖毀，一點道蘊卻已經近乎不朽，可以讓他在輪回中擁有一線生機。只是，這一世的大多數人，應是見不到他了。”
“國師……”劉徹虎目含淚，眼眶通紅：“董夫子！”
怎么會這樣！
他能夠想到，即便是國師后成的陸地神仙，對上那拓拔野有些劣勢，但怎都不至于隕落，誰料到……
居然是和天上大帝有關。
“青帝！”
劉徹眼中含恨的看向了天穹之上：
“青帝！你還我國師來！”
一語落。
整個長安城之中的氣運都在震抖。
跟在劉徹背后的衛青和李廣，也都眼神黯然，他們皆清楚，這一戰之所以能夠戰勝，國師攔住拓拔野，乃是居首功之位。
若沒有國師，哪里來的他們的封侯殊榮。
衛青跪在王玄甫轉世的地方，沉默之后說道：“陛下，太師爺，此戰國師居功闕偉，卻死無全尸，末將請求陛下收回對衛青的嘉獎，否則，衛青于心難安。”
李廣眼神復雜，但衛青都如此說了，他也不能再說什么，也埋頭說道：“請陛下也收回對末將的嘉獎。”
劉徹看著二人，霍然道：“朕若不獎你們，才是對國師的辜負，更是對此次出征折損將士們的辜負，至于國師，朕……朕一定會給他應有的殊榮！”
國師！
一國之師！
最后為國捐軀！
劉徹不敢想，怎樣的死后殊榮，才能夠配得上王玄甫。
姜太一這個時候，卻似想到些什么，說道：
“如果你真的想要為王道友做些什么的話，我的建議是，為他立廟，封號，封為神，令天下萬民祭拜之。”
“這樣有用？”
劉徹看向了姜太一，道：
“還請先生指點。”
姜太一負手說道：“這與人間的氣數有關，氣數二字，擁有著莫大的力量，連天上的天人和大帝都垂涎這份力量，誰能掌握天地之間的全部氣數，誰就是天地共主，在很久以前，這片大地上的王者其實就擁有著可以‘封神’的資格，例子就是商周大戰的時候。”
劉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有些模糊：“商周？”
東方朔則是聽到這話，抹去了眼睛，跪在那里轉過了頭來，激動的說道：“先生說的，莫不是姜子牙代天封神那件事？”
姜太一輕輕點頭，道：“不錯，雖然我沒有經歷過那場商周大戰，但根據我對人世間氣數的領悟，以及對于那場大戰當中傳說的了解，沒有猜錯的話，那位兵家初祖姜子牙之所以能夠將商周大戰當中死去的將領，都封為神，隨他登天，憑借的就是以整個周王朝之力建立起來的封神祭壇，以整個人間氣數，將人給封成了神。”
氣數來源于眾生，眾生之意，匯聚在一起，就是天意般的力量。
的確可以讓一個人成為香火神靈，也就是“神祇念”。
只不過，這種神與先天神靈有很大區別，它們的存在于依賴于廟宇和民間的香火祭祀。
不同于先天神執掌天地權柄，不死不滅，這種神祇念想要滅殺，只需要搗毀它的廟宇，使人們不再信仰它，用香火供奉它，它久而久之，就自然的消失了。
據姜太一所知，就連天上的五帝和昊天太一，在人間都有“神祇念”。
表現為當初東皇太一曾經就想借助昊天太一的神祇念香火氣數庇護他，結果還沒聚攏過來，就被姜太一拍散了。
劉徹不可思議道：“朕這皇帝，當真可以代天封神嗎？”
姜太一說道：“在周以前，很長一段時間是不可以的，因為那個時候幾代人族王朝唐虞夏商人王都在以人祭祭祀上天，直到周朝，這種人祭才被廢除，原因是因為周朝出現了一個叫做‘周公’的人，在人族只知道有天的時期，提出了人族應該有自己的‘規矩’，用規矩給人間框住了一些氣運，不使得氣運全都倒流向天上，也正是因為有周公，姜子牙才能夠為大周封神，創造出了不少的香火神靈，為大周推翻商朝，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這些事，只有一小半是姜太一的推算，大多半，則完全是來自于莊周和荀況的講述。
尤其是荀況，在他的口中，姜太一知道了儒家是怎樣誕生的。
就是延續的周公之規矩。
所以儒家，是一個從很早時期開始，就提出了人間，人族，應該自強不息的學說。
劉徹又問道：“那周以后？難道又不可以了？”
姜太一說道：“周公的規矩，雖然很大，但在那個時候，還是大不過天，因而，只不過為人間遮風擋雨了不過幾百年，天上的就有大帝出手了，從而導致了‘烽火戲諸侯’，西周就此崩潰，后來，雖有周平王在諸侯的輔佐下，再立東周，卻始終無法迎來人間氣數最旺盛，且只屬于人間的時候，甚至陷入了春秋戰國時期，這也就是后來為什么一個叫做孔丘的年輕人在悲嘆禮崩樂壞的原因。”
劉徹說道：“孔夫子？至圣先師！朕聽聞他老人家也是窮極一生，想要恢復周禮，為人間樹立規矩。”
姜太一道：“孔丘的確是繼周公旦之后人間一個不世出的絕世人物，可惜，他生不逢時，雖然有心恢復規矩，卻奈何諸侯國皆是祭天之國，沒奈何，他最后只能以身寫來縫補人間，給人間留下了一門源源不絕的傳承，從此，以后讀書人，皆是他的影子……”
劉徹點頭道：“這么說，春秋戰國時期諸王也沒有封神的資格，為何到了秦漢就……難道是……始皇帝？”
姜太一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所想的不錯，你今天之所以能夠掌握這人間氣數，原因就在于當年我和政兒在會稽山一起擊天，我將白帝的一條大道自此拘禁在了人間，他則為后世人間留下了皇帝道，讓人間天子從此多出一個皇帝的稱呼，從而為人間取回了一成的氣數。此后天子是天的兒子，而皇帝，則是人間的皇帝。”
“原來秦皇和先生當年為人間做了如此之多！”
劉徹感慨道：
“可即便如此，居然也才只取回一成嗎？”
“現在是一成，但只要你們這些后世皇帝爭氣，未來，自然能從天上大帝的手中取回更多。”
姜太一說道：
“你也不要小看這一成，這一成說的是此后人間千年萬世所有氣數的一成，將再也不會倒流去天上。要知道，你如今大漢才七十多年的國運，經歷兩個明君盛世后，加起來的氣量，所化作的國運炎虎，便已經是可以鎮壓陸地神仙的國運了。可想而知，等千年萬世之后，這一成氣運，永遠留在人間，可以為人間締造出多少的好苗子，再造幾個老子、孔丘般的人物，都不夸張。”
劉徹聽罷，有些難以平靜內心，迫不及待的問道：“那朕現在給國師立廟的話，國師可以得到我大漢多少的氣數供養？”
姜太一道：“這個帳比較難算，因為伱大漢的國運能走多久，現在不好說，其次，給王玄甫立廟，也要看人間百姓對他的虔誠敬仰能持續多久，我只能這么說，你給他封的號越高，他受人間的香火越久，未來轉世身的修行起點就越高，若是他能夠持續千年，都得到人間不斷絕的香火供奉，那么再造出一個雪兒般的天才，也是有可能的。”
“好！那今天朕就在這里封國師為‘東華帝君’，位與天上大帝，人間皇帝相當。”
劉徹沉聲道：
“另外，朕今日在此立誓，只要我劉姓宗廟一日不倒，東華大帝之廟，便一日不倒，國師與國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