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無法描述那催動掌中劍飛馳而過數里長空的那一劍。
一劍之下。
眾人看到那木劍外表的木屑粉碎掉落,露出了一把熟悉的劍。
撕開了嬴政面前數十丈內的無形護體氣數。
嬴政瞇眼,看清楚了。
蓋聶這一木劍的外表之下,裸露出來的,是那把曾經折斷過兩次的屠龍之劍。
殘虹、淵虹?
一把曾經破開過他護體氣數的劍。
原本,被賞賜給了蓋聶,用來保護嬴政,現在,卻成為了蓋聶用來可以破掉嬴政氣數的利器。
仿佛,這把劍天生就是為了屠龍。
誰拿到手,誰就有著刺秦的宿命。
天地之間全都是輝煌垂流,鋪散向了四面八方的劍道意志。
卻將整個會稽山上的氣流都似排空了一般。
萬劍齊鳴。
這一劍之下的蓋聶,完全向天下人詮釋了劍這個字的真正意義。
讓所有看到這一劍的人,心中能夠生出的唯一想法,那就是只有這個男人,才配稱之為“劍圣”。
一劍開天門。
然而對于大秦的人來說,這樣驚艷天地的一劍,卻是來自于當年負責保護始皇帝陛下安危的秦國第一劍客。
也是始皇帝陛下從小一起長大的真正意義上的“兄長”。
今日,能夠站在這里的秦國大臣們,幾乎都在很久之前見過蓋聶。
見過和始皇帝陛下形影不離的那個鬼谷傳人。
當年,正是因為有著蓋聶的存在,才保護了陛下免受太多太多的刺殺。
甚至包括了荊軻的刺殺。
可如今。
這個保護了始皇帝陛下次數最多的男人,如今,卻變成為了他曾經用盡全力想要阻止消滅的那種人。
刺殺嬴政的刺客。
這一劍是從數里之外而來,完全重現了當年姜太一的那一劍。
幾乎是瞬間。
蓋聶就掌劍到了嬴政的面前一丈,這個距離,幾乎是眨眼就能將劍架在嬴政的脖子上。
這也正是蓋聶的目的。
他只是需要挾持嬴政,讓嬴政下令,放了祭壇上的所有人而已。
一丈之間。
劍光之下。
縱空而來的蓋聶和劍下端坐在位子上的那個頭冠冕的帝影,似乎有一瞬間的時光定格。
兩人的眸光相對。
蓋聶和嬴政全都能在彼此的眸光之中看到這幾十年的過往。
那是三個孩子互相追逐打鬧的一幕。
“嬴政,看劍……”
一劍遞出。
又被一劍擋下。
“政兒,有我保護你,放心。”
但,卻就在這一劍將于瞬間架在嬴政脖子上的時候。
刺向嬴政的‘淵虹’,被擋住了。
一瞬之間。
這里的成千上萬,乃至于陰陽家和祭壇上的天明、項羽等人,甚至于遠處看著這里,計劃了一切的范增,都是神色震撼。
“怎么會是……”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擋住了蓋聶那一劍的身影。
他的身影和面容,讓所有人震撼。
“荊軻!”
李斯等大秦群臣,在這一瞬間,全都看向了那個手持雙劍,擋住了刺向始皇帝陛下一劍的男人身影。
身披黃色布袍,劉海飄蕩,手持兩把劍,在蓋聶“可開天門”的一劍下,腳下穩穩地擋在了那里。
“大哥!”祭壇上,高漸離神色駭然,看著遠處那高高臺階上的那人:“大哥,怎么可能……”
“荊軻?那是荊軻?”
天明更是嗓音顫抖:
“是我的父親?這怎么會?”
他的父親荊軻不是在多年之前,就死掉了嗎。
可此刻。
望著那仿佛有著從靈魂方面般熟悉的身影,天明的神魂都在震蕩。
這一刻。
看向嬴政那里。
時隔二十多年,終于親眼目睹了三個“父親”在另一種環境下的見面。
只不過,跟當年完全不同的是……
當年荊軻刺秦,蓋聶保護秦王,如今,卻是完全反過來了……
“咫尺一殺,荊軻……”
蓋聶同樣也望著面前這個熟悉的身影,以及這擋下了自己一劍的劍招。
不僅是荊軻的身影,荊軻的氣息,甚至連荊軻的劍招都完全一樣。
讓他也在瞬間以為是荊軻復活了。
可只是一眨眼。
蓋聶眼神就變了。
因為他看到了“荊軻”手中的兩把熟悉的劍。
“你不是荊軻,你是……”
蓋聶手中的淵虹居高臨下和這兩把黑白兩色的劍刃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濺,劍音鏗鏘傳蕩數十丈方圓:
“黑白玄翦!”
手持黑白兩把絕世神劍的“荊軻”,腳下一踏,用劈砍的姿勢,從淵虹之上猛然發力……
咫尺一殺發動。
蓋聶身軀在長空之中爆退三十丈,手持淵虹,御氣站在了長空之中。
神色之中是復雜之極的情緒。
他在三十丈長空外,看向了護在了嬴政身前的那個長著荊軻樣子,擁有著荊軻靈魂,甚至還掌握著荊軻劍招的男人。
視線,卻是越過了那身影,看向了坐在位子上的嬴政。
“伱,讓人用黑白玄翦吸收了當年荊軻的靈魂……”
蓋聶的語氣中出現了凝重。
手持被徐夫子重鑄之后的淵虹,劍指抹過,劍指嬴政身影:
“所以這個人能施展出荊軻的劍術和力量。”
嬴政被蓋聶的劍指著。
他身軀筆直,冠冕上的旒珠垂下,眸光平視天下蒼生,端坐原地,嗓音如天音宏大:
“看來你還記得這兩把劍。當年朕曾想要把它們賜給你,作為佩劍,你拒絕了,后來它們的確遇到了更適合的主人。”
蓋聶聽著嬴政的話。
怎么會忘記黑白玄翦這兩把劍呢。
這兩把劍太難忘了。
當年,就是這兩把劍的主人,第一次讓他和小莊嘗到了失敗和弱者的感覺。
黑白玄翦,一人兩劍,將他和小莊的縱橫合擊摧毀。
強大的固然是人,但那兩把劍的神奇能力,也是不能讓人忽略掉的可怕力量。
它可以吸收掉被劍殺死之人的靈魂,從而讓劍主得到死者的靈魂記憶乃至于能力。
黑白玄翦,就是憑借著這兩把劍,才在短短數年之內,成為了天下最恐怖的劍客殺手。
后來,黑白玄翦和六劍奴的劍,全都被老師折斷之后送給了嬴政。
嬴政在登基之后,將這些劍重鑄之后,便養就了新的六劍奴。
然黑白玄翦的劍主,卻始終沒有新的人選在江湖露面。
如今看著面前這位能夠將自己登天一劍都擋住的劍主。
顯然,黑白玄翦在幾十年前,就被嬴政賜給了眼前之人。
只是他被嬴政隱藏的很好,以至于自己在他身邊的時候,都并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而憑借著黑白玄翦的恐怖能力,只需要想一想,就能夠知道這兩把劍不知道在暗中殺死了多少的強者高手。
甚至連荊軻的靈魂都被此劍吸收。
讓這新一代的黑白玄翦進化成了這樣的一位恐怖的高手,在自己之后,守護著嬴政的安危。
而仿佛是為了要讓蓋聶看看這兩把劍之下到底吸收了多少強者的靈魂和力量。
黑白玄翦的眸光一閃,雙腳在地上一踩,整個人握著兩把神劍,旋轉著就朝著蓋聶順劈過去。
三十丈的距離,一瞬及至!
蓋聶一劍同樣遞出,卻是在劍器碰觸的一瞬間。
他感覺到淵虹劍體之上本就殘破的裂痕,居然開始裂開,擴散。
“忘情天書,斷金,宋無忌……”蓋聶看著黑白玄翦在這一劍之下,居然變成了當年在韓國時的那位方仙道的方士。
安期生的弟子,宋無忌!
當年,宋無忌就是憑借著這一擊,讓他的手中兵器斷裂。
蓋聶劍術橫掃,與黑白玄翦交手在一起,天地之間都是劍氣擴散。
大秦臣子見狀,都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
蓋聶一劍震退了黑白玄翦之后,卻是看向了一個方位。
眸光一閃。
“蒯師叔……”
卻見,還沒等李斯等秦朝大臣們放松多久,只見,所有人都被蓋聶吸引了目光過去之后。
一道赤紅的劍光,居然攜帶著橫掃八方的氣勢,似一位王者碾壓而來,卷起漫天沙塵。
從另一個方向冒了出來,直擊嬴政。
赫然是上一代的鬼谷橫劍蒯徹。
原來。
早就在蓋聶來此之前,老謀深算的范增,就準備了兩手。
只見,在那漫天的赤紅霸道劍氣橫掃之下,嬴政的身軀,仍舊巋然不動,像是大秦永遠不倒的天。
只是認出了蒯徹。
嬴政眸光垂去。
根本沒有說話。
便有六道身影同時出現在了蒯徹殺來的前后左右上下六個方位。
完全就像是當年的那一幕重現。
蒯徹這一劍之下,感受到瞬間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死亡陰影,卻是不驚反而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六位變得更強了啊。”
沒有人知道他這些年來是怎樣陷入六劍奴的死亡陰影中無法自拔的,那瞬間被斷一臂的恐怖……
他為了迎接這一天,已經為此推演研悟了二十多年了。
六劍奴聯手之下,當年他并不是徹底沒有還手之力。
而是因為他在死亡面前怕了。
怕了,所以逃了。
逃了,丟掉了一臂,卻也徹底丟掉了一個劍客的尊嚴。
讓他這二十多年來都生不如死。
鬼谷傳人這個身份,也是在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沒有臉擔當。
這一次……
還是六劍奴的必殺。
但他卻想要得到一個不同的結果,用來救贖他的靈魂!
只見在那六劍奴的必殺之下,蒯徹滿頭白發飛揚,沖天而起,整個人的身上的生機都在瞬間燃燒。
人不畏死,如何以死懼之?
六柄劍,全都是可以殺死他的力量,可他在這六劍之下,這一次卻沒有躲,而是選擇了迎著六柄必死之劍,繼續出劍。
這一劍下,瞬間就煥發出了一種意境。
視死如歸。
一陣璀璨的劍氣碰撞之后,炸開了數丈方圓的臺階,出現了一個深坑。
蒯徹手腳皆斷,心口上還插著一劍。
在他的六個方位。
六劍奴仍各自保持著刺穿了蒯徹的姿勢,然而……
下一瞬。
六劍奴身上全都裂開了,六劍奴之中,其中五個人被攔腰斬斷。
真剛雖然還活著,卻也是半跪在了那里。
望著這凄慘壯美的瞬間決戰出來的生死勝負。
目睹于此的所有人,都是心頭震撼。
所有人也看著那叱咤風云,獵殺諸子百家的羅網六大死神,就這樣死在了一位百歲老人的求死之劍下。
“厚葬。”嬴政望著六劍奴的尸體,聲音沒有感情一般。
“遵旨。”趙高瞇著眼睛看向了那半跪在那里的真剛。
蓋聶眼中閃過了一絲悲痛。
只有他知道,這位老師叔純粹只是來求死,想以死來洗刷當年在六劍奴劍下退縮逃走的恥辱。
所以甘愿為范增所布局為棋子,來兌掉嬴政身邊的六劍奴。
蓋聶眼中閃過了一絲悲痛。
遠處。
范增和端木蓉等人,看到蒯徹以自己的性命換掉了六劍奴之中的五個后,卻生不出喜色。
因為蒯徹也死了。
這意味著他們想要挾持嬴政救人的謀劃,已經徹底失敗。
一切都因為他們根本沒想到嬴政的身邊,居然有著一位可以和蓋聶相媲美的劍客。
吸收了荊軻和不知道多少劍客的黑白玄翦,完全抵擋住了他們這計劃實施成功的最強劍客。
現在,只能期待蓋聶真的能無愧他的天下第一劍圣身份,同境無敵,即便是吸收了荊軻和武術高手的黑白玄翦,也可以將之擊敗!
“那是黑白玄翦,始皇帝身邊居然隱藏了這么一位登天境高手。”月神眉毛微微蹙起來。
“黑白玄翦身上的氣息和內力,皆是通過吸收他人而得來,其中固然不乏有荊軻、宋無忌那樣的蓋世大宗師,都是半只腳踏出了破碎的人,但畢竟是堆出來的境界。”
云中君皺眉說道:
“而蓋聶卻是純正浩大的純粹劍修,根基扎實到恐怖,戰勝黑白玄翦,估計只是時間問題。”
“我們要不要出手?牽制一下蓋聶,壓低他的勝算。”
月神聽著云中君的話。
看了一眼正在舉行大祭的東皇大人,平靜說道:
“當東皇大人的‘蒼龍七宿計劃’成功開始的一刻,嬴政和他的帝國,便已經再不重要,我們出手對付蓋聶,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就算是他真的成功挾持了嬴政,也不可能因此來要挾到東皇大人。”
作為在不久之前,唯一見證耳聞到了東皇大人和蒼龍七宿計劃的陰陽家護法。
月神是這個時候將局勢看的最為清楚的人。
也是在昨夜,她也終于完全理解了東皇大人二十多年來對大秦的布局和落子。
她看向了此時攤開雙手,運轉大陣的東皇大人。
對陰陽家其他人緩緩說道:
“你們不會以為大人是真的一心要幫助嬴政修煉成祖龍之身,長生不死吧?”
最年輕的星魂眸光微縮:“那這大陣和獻祭是?”
“獻祭只是幌子,大陣才是目的。”月神說道:“只不過,這大陣根本不是什么需要獻祭六國后人來吸引秦國氣運的大陣,而是東皇大人解開了‘蒼龍七宿秘密’之后布置的‘太一生水大陣’,大陣的關鍵,也根本不在這些祭品上面,而在于……嬴政!”
嬴政?!
星魂神色劇變。
這意思是……
嬴政才是大陣的祭品?!
月神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嬴政腰間的那柄劍……
準確來說,是那柄已經被嬴政以秦國氣運蘊養了二十多年的陰陽家的終極寶物——天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