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是衛圖的出身族群,也是他最熟悉的族群。再加之其和霧鬼一族勢不兩立,屬于敵對勢力。
因此,在神荒原上挑選暫時的棲身之所,衛圖第一個就鎖定了人族仙城。
“金越仙城。”飛身到此處仙城百里外的空地,衛圖目視橫掛在城門上的玉匾,輕輕念道。
如無意外,此城將是他和雪瓊羽在定海仙墟開啟之前,暫住的地方了。
“只是,想要混進去,稍有麻煩。”他摸了摸下巴,看了一眼守備森嚴、嚴格審查身份、只容許人族修士進入的一眾煉虛守衛。
畢竟,靈界各大族在神荒原所建立的仙城,說是仙城,實際上與軍事堡壘也毫無區別。
不然,此地死亡率也不會那般的奇高了。
“好在,我本身就是人族。”衛圖目光一閃,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一枚纂刻著“一氣觀”三字的令牌,抬步走了進去。
一氣觀,為神火仙域的門派,素與青靈宗交好。其也是青靈宗忍受七欲邪僧威脅之時,他突破煉虛境的閉關之地。
那時,為了隱瞞身份,一氣觀的觀主就曾給他和素心上人各弄了一個假身份,用以掩人耳目。
此身份雖在一氣觀時,沒有派上大用處,但正好在此刻,當做他遮掩身份之用。
而且,恰好,鼎元仙城之變后,一氣觀老祖“廣宏洞主”不知所蹤,疑似身死。一氣觀就此和青靈宗一般,原地“解散”,前往宗門秘地蟄伏了起來。
故而,假扮此身份,即便有人前往神火仙域驗證,他也無需擔心被拆穿。
“一氣觀,韋飛……”城門口,負責核查來往修士的守衛隊長,在看到衛圖這一身份后,稍稍訝然了一下。
一氣觀,在神火仙域勢力不算弱小,其老祖廣宏洞主為煉虛后期修士,但在整個人族……就不值一提了,以致于此修從未聽過,人族還有“一氣觀”這一門派。
好在,金越仙城對人族各大門派有詳細的記載檔案,以及驗偽方法。
在花費了一些時間后,這守衛隊長確認為了衛圖令牌為真。
“還請道友,以雙手緊貼此碑……”守衛隊長把衛圖引到了城內,標有“測魂碑”三個朱紅大字的巨型石碑面前。
“這測魂碑,應該就是人族檢驗修士是否為人族的法器了。此物,亦在人祖殿秘境的藏書閣內,簡單提過一句……”
思及這里,衛圖掃了一眼遠處,被鎖骨釘釘在刑臺上的一個霧鬼族修士。
此修氣息委靡,法體散發著衰朽氣息,顯然其就是被此碑檢測而出的異族修士。
其被人族懲罰,禁錮在此刑臺上,警告后來者。
他目光微瞇,當即毫不遲疑的照著這守衛隊長的話,把雙手放在了“測魂碑”上。
下一刻,這“測魂碑”上,便傳出了一道強勁的靈力,順著他的雙手經脈,直沖他識海所在的位置。
好在,這道靈力只是淺嘗輒止,待檢驗到他的神魂本源,確認為人族后,立刻撤回了靈力,不再往更深處探索了。
“韋道友……”確定衛圖為人族后,守衛隊長的笑容,真誠了一點。
測魂碑只檢驗修士是否為人族,并不檢測修士的具體境界——但他僅從衛圖適才所散發的靈壓,亦可判定,衛圖是和他同境界的煉虛初期修士。
煉虛修士,雖被安排守護城門、檢查來往修士,但在金越仙城內,可絕算不上底層修士。
此城內,亦生存著數以千萬計的土著修士。
其外,誰知衛圖今后是否會和他站在同一戰壕,成為戰友,此刻交好一二,日后在此危機四伏的神荒原內,亦能多些安全保障。
二人交談片刻。
衛圖亦從這守衛隊長的口中,得知了此修的姓名、具體境界和來歷。
其名為“梁寧”,出身人族的“浮山仙域”,和衛圖一樣,來自一個小門派,不歸為三山道統,以及和其并列的十二仙門。
但交談了一小會后,衛圖的神識亦感知到了,一個須發皆白的禿頂老者,亦步履飛快的朝他和梁寧所在的方向走來,而且目光……似乎也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剎那間,衛圖心中稍有古怪了。
無它,此修他也認識,拜入青靈宗的時候,于青靈宗的祖師殿,看到過此修的畫像。
其正是素心上人的師尊,青靈宗的前代宗主——融鏡上人。
算是……他的師公。
只是,他沒想到,時隔四五百年,此修竟然還沒有服完兵役,重返神火仙域,仍滯留在神荒原的金越仙城。
“韋道友,這位是孟良孟道友,和你一樣,都出身神火仙域……”梁寧熱切的給衛圖引薦道。
同時,他傳音詢問起了融鏡上人,衛圖的身份是否為真。
測魂碑,只能確定衛圖為人族修士。
但其身份的真假,就難以檢測了。
而這,自然只能靠熟人認定了。同時,這也是一種擔保制度,一旦出事,作保的修士也要就此連坐,承擔責任。
“此修……”看到衛圖后,融鏡上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和廣宏洞主也算熟人,但從未在一氣觀內,見過衛圖。
不過,他也并未出言否定,畢竟門派之內,狡兔三窟再是正常不過,誰知一氣觀是否暗中培養了其它煉虛修士。
“孟道友雖未見過韋某人,但韋某對孟道友也是知之一二……”衛圖毫不怯場的說起了神火仙域之事,擇重講述一氣觀和青靈宗兩大門派的故事、人物。
說到這里,他思索了一下,從儲物法器內,取出了一片染血的殘衣,遞給了面前的融鏡上人。
“此衣乃是素心上人所有,當日素心道友受傷,被人追殺……韋某及時救治,遂得此物,但一直未來得及歸還……”
衛圖說出往事,只是把他的身份變了一變,由素心上人的師侄,改為了一氣觀的熱心同道。
他和素心上人之間,雖不見得比素心上人師徒感情更加親近,但因一些身體上的親近……也算是無話不談的“密友”,知曉此女和其師的通信情況。
所以并不擔心,融鏡上人會在此事上拆穿他。
——素心上人向來報喜不報憂,為了避免融鏡上人擔心,從未提及過,自己被七欲邪僧重傷之事。
因此,此刻當融鏡上人看到素心上人的染血殘衣,并聽到素心上人還有此等遭遇后……登時便對衛圖的話,信了十成!
謊話會騙人,但物證不會。
衛圖手上的染血殘衣,其上的氣息是數百年前……而在此期間,融鏡上人和素心上人之間的通信,也不止一兩次了。
融鏡上人相信,若有賊子竊奪素心上人的染血殘衣,他的徒弟絕不會忽視此事,不給他提個醒,讓他小心防備。
“只是,素心齋那妮子……肯讓此修留下這片血衣,莫非……”融鏡上人面色變幻,隱隱猜到了事實。
剎那間,他望向衛圖的目光,就不乏審視之色了。
“韋道友確實是一氣觀的同道,此事應不會有假。”思緒不斷閃動,但融鏡上人還是深吸一口氣,壓下了這一縷雜念,先承認起了衛圖的身份。
“既如此,韋道友就由孟道友負責接待。”
梁寧淡淡一笑,暗中催動神識,讓負責警戒、留意此處的其它仙城守衛,各干各事了。
“有勞孟道友了……”
衛圖躬身一禮,態度客氣道。
“無礙。”融鏡上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在前引路,一邊帶衛圖前往城內的牙行,租賃合適洞府,一邊帶衛圖閑逛,介紹起了金越仙城內的風土人貌、各項禁忌。
而禁忌,自然是城內,那些不可招惹的合體強者,以及和其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仙二代”們了。
“和你們這些自愿來此的修士不同,我們這些兵役,是要在城外廝殺的……一旦有出土的秘境,或者到了老秘境的開啟之日,就必須前往前線效死力……”
“幸在,老夫有個好徒孫。加入了人祖殿。不然,在這金越仙城內……恐怕也難支撐這么久而不隕落了……”
與衛圖交談頗深后,融鏡上人自然而然的提及了,這數百年來,最讓他值得欣喜、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聽到此話,衛圖不用猜測,也知這融鏡上人所言的“徒孫”是誰了。
除了他外,青靈宗的其他修士可無緣加入人祖殿秘境。
“看來,人族還是頗講人情味的,并未因為我的離奇消失,就減少對融鏡上人的優待……”衛圖目光微閃,多了一些對靈界人族的認可。
半日后。
衛圖和融鏡上人惜別,入住了金越仙城的租賃洞府。
進入洞府,重新布設陣法后,他思索了一小會,右手直戳胸口,從“真靈仙骨”內,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錦袋。
此物,正是他用來暗藏雪瓊羽的“乾坤袋”。
乾坤袋,和儲物袋類似,都是空間法器,唯一不同的是,前者可以裝有未被修士打入神魂烙印的活物。
不過,與之相應的,乾坤袋的防窺性,就遠不如高等級的儲物法器那般隱秘了。
——神魂烙印,便是確保養尸袋、靈蟲袋內的活物氣息,與修士氣息一致,防止產生空間波動,致使空間破碎、紊亂。
因此故,一路上,衛圖只能靠此肉身防窺的辦法,隱藏雪瓊羽的存在蹤跡。
幸在,他是煉體士,些許肉身之傷,于他無傷大雅,須臾間就可恢復如初。
換做普通修士,可難以用他這“土辦法”,瞞天過海。其肉身稍微折騰,便易受難愈之傷。
“辛苦雪仙子了……”衛圖吐出一口濁氣,一揮袖袍,放出了被他以靈禁困住、蒙蔽六識的雪瓊羽。
“已到何地了?”呈入定姿態的雪瓊羽杏眸緩緩睜開,掃了一眼洞府內的景物,見非是過去兩年見到的荒野,不禁好奇問道。
“此地,是神荒原的人族仙城——金越仙城。”衛圖未做隱瞞,如實回答。
“金越仙城,竟已到了此地了……”
雪瓊羽神色微怔,雙眸略有失神。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愿這段旅程能長下去。
在這兩年間,她亦隱隱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之危。
一旦離開了衛圖的“庇護”,她很難想象,自己將在雪嬰族、霧鬼一族,受到什么樣的苛難。
那些人,包括她的父親,是不會去想她的苦衷,只會認為,是她讓雪嬰族、霧鬼一族蒙了羞。
前路艱難……
相比受親族的責難,在衛圖這里,反倒還會有一絲安寧。
兩年的囚禁生涯,衛圖可是對她秋毫無犯,其真如他所說那般,僅是履約,完成數百年前的血契約定罷了。
“但若非是他,我又怎會淪落到現在的處境……”雪瓊羽抿了抿唇,暗忖道。
一旁的衛圖,自不知雪瓊羽的想法,他抬手一點,解開了雪瓊羽身上的部分靈禁,讓此女可以吐納煉氣,恢復一些法力。
“雪仙子在此洞府內修養一段時間,待十年后定海仙墟開啟……衛某就放你自由,和你一同進入定海仙墟……”
語畢,衛圖一甩袖袍,飛到閉關室內,獨留雪瓊羽一人在洞府客廳。
而待衛圖走后,雪瓊羽平靜的面靨,終于泛起了一絲苦笑。
此刻,她必須思索,自己的后路該如何去走了。
擺在她面前的第一大難。
就是她此時的“完璧之身”。
——定海仙墟開啟,乃是靈界盛事,屆時必會有修士在此間認出她,并看出她的元陰未破。
到那時,她難以想象,自己和雪嬰族將會承受,霧鬼一族何等猛烈的報復。
完璧之身,看似比“殘花敗柳”要好,但落在裴鴻眼中,滋生而出的恐怕就是恨意了。
其極有可能,會認為她是故意串聯衛圖,逃離雪嬰族、躲避婚約的。
只是此話,她只能埋藏心里,不敢對衛圖說出一丁半點。
“屠婆婆,我現在倒是希望,這衛圖不這么守規矩……”雪瓊羽遙望遠處的閉關室,內心幽幽輕嘆。
被迫承受,可比主動選擇,輕松不少。這兩年的相處,她對衛圖盡管不算傾心,但亦不介意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衛圖。
反正,她的元陰,在大幾百年前的時候,就已被裴鴻鎖定,屬于一場交易了。
——她能接受裴鴻,自無道理不接受衛圖。。
“這衛圖確實非比常人。羽兒你的美貌,婆婆還是知道的,他能不動心,一直忍到現在……要么所圖甚大,要么守身極正,不好美色。”屠婆婆聲音頓了幾下,回道。
“不過你的預感不錯。事到如今,你的最佳去處,唯有……衛圖這里了。”
“諾大的靈界,只有衛圖才能容你,庇護于你,護你仙途了。前塵如煙,皆已逝去,你需早做打算……雪嬰族,你以前做的已經夠多了,也做的仁至義盡了……”
“現在,你該自私一些了。”
屠婆婆凝聲說道,打算借此,幫雪瓊羽下定決心。
此話,和兩年前她所說的話截然相反。
但根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為了雪瓊羽好!
此前,她是不想雪瓊羽輕易上當,人財皆失。而現在,則是在給雪瓊羽,尋找最佳的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