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
如衛圖所料那般。
閭丘青鳳迫于外界壓力,主動來他在供奉堂的洞府,拜見于他。
“衛道友,你我摯交,何必給妾身擺上宗天使的架子?”
閭丘青鳳被衛圖請進洞府,剛進洞府時,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的一干二凈,隱有不悅之色。
“對我質問?”
聽到此言,衛圖登時明白,想要以私人交情,勸說閭丘青鳳放棄婚約,無疑是一難事了。
彼時的閭丘青鳳,對他可是多有尊敬、服從,畢竟是他扶閭丘青鳳上位的。
而今日的閭丘青鳳,態度卻大為不同了。
但對此質問,他并沒有委曲求全,為此賠罪,而是微皺眉宇,冷冷的看了閭丘青鳳一眼,寒聲道:
“皇女也不是沒有給衛某說過,將要與童尊者的四弟子獨孤天結為道侶?”
這件事,看似只是閭丘青鳳的私事,沒必要與他這個“外人”提及。
但前提是,他們相互之間,沒有這個“攻守同盟”的關系在。
聞言,閭丘青鳳心中略有些驚訝,不知道衛圖從哪里得知此事。
不過對此,她并沒有回答,而是語氣同樣不客氣的說道:“妾身不曾記得,衛道友被羅殿主推舉為極山派供奉長老的時候,對妾身提過這一件事?”
話音落下。
衛圖為之啞然。
雖然他知道這是歪理,當年之事和今日之事不能相提并論,畢竟他擔任極山派供奉長老,對閭丘青鳳來說,一點壞處也無,而閭丘青鳳與獨孤天結為道侶,于他而言,不免會在極山派內多出許多后患……
但說一千道一萬,這個理由也是能說得通的。
他做了初一,不能怪閭丘青鳳做了十五。
“況且,妾身也曾暗示過衛道友,是衛道友看不上妾身……那妾身另找道侶,那又有什么錯?”
閭丘青鳳得理不饒人,繼續反唇相譏道。
這件事,她本想坐實后,再向衛圖提及,但現在衛圖既然問了,那么她自不可能因此理虧,避而不談。
——她還不想放棄衛圖這個臂助。
只不過,在心底,她把衛圖的地位,從無話不說的“同盟之人”,降低到了可以用來利用的“互助者”。
此話一出,衛圖大為皺眉,他先是愕然了一會,隨后搜檢記憶,這才想起了,他還為閭丘青鳳智囊時,此女曾談笑說過一句話,言說總不能……把自己贈予于他,當做報酬。
當時,他從閭丘青鳳的話意中便聽出了,閭丘青鳳想招他為“駙馬”的意思。
只不過,當時為了前途著想,他沒接閭丘青鳳這句話的茬,只把其當做戲言,搪塞過去了。
現在,此女再拋出此問,在他們二人之間,無疑占據道德制高點了。
而他此刻,像極了為了前途,始亂終棄的“小人”了。
“此女不容小覷。”
到了此刻,衛圖不得不承認,閭丘青鳳已經非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其成為儲君這百年時間,在處事經驗上有了極大的成長。
有能耐,和他這等修仙界老修“打擂臺”了。
其能力雖然平庸,但后天的可塑性卻不差。
“先談判,實在不行,再……捏碎朱宗主那枚令牌。”衛圖心道。
此前,他之所以答應朱宗主前往閭丘一族,說服閭丘青鳳放棄婚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閭丘青鳳是他舊友的份上。
但現在,閭丘青鳳既然有不顧昔日交情的想法,那他也無需顧忌此事。
只是……
這場他和閭丘青鳳的“決裂”,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他不想牽扯進來極山派的力量。
那樣,就是在向極山派宣告他的虛弱。
身為高層,此等事于他而言,會有不少的惡果。
“皇女,莫不是欺衛某力弱?”
接下來,衛圖冷笑一聲,不在多言,一揮袖袍,直接釋放了自己的威壓,壓向了閭丘青鳳。
修仙界,力量為尊。
再是有理,再是能在言辭上占據上風,都比不上力量的碾壓。
展示力量,同樣是一種談判技巧。
他不懼與閭丘青鳳詭辯,只不過如此的詭辯,對他來說,一點用也沒。
下一刻。
在衛圖攝生九秘和煉體修為的加持下。
瞬間,堪比元嬰巔峰的威壓,直接落在了閭丘青鳳的嬌軀之上,讓此女倏然色變。
“元嬰后期?”
“你突破元嬰后期了?”
閭丘青鳳面色微驚,不敢相信。
縱然她此時的境界和衛圖一樣,同為元嬰后期,但她清楚知道,衛圖這法體雙修之士,在同境界時,處于碾壓般的戰斗實力。
她與衛圖交戰,必敗無疑,甚至還有可能如閭丘晉元那般,死路一條。
“殺封寒時,你藏拙了?”
閭丘青鳳澀聲道。
此次,與童尊者弟子聯姻,縱然是童尊者的想法,但她選擇默認,而無視衛圖這同盟之人的態度……亦與衛圖此前的“境界實力”,不值得她繼續為之慎重考慮有關。
衛圖強大不假,能以七張金鼎符鎮殺厲東海也不假,但若把其放在小寰宮那個層面上,就遠遠不夠看了。
衛圖再厲害,那也頂多媲美一個一流的元嬰后期強者。
而與小寰宮聯姻,她就可直接成為童尊者的弟子道侶,享受化神弟子的待遇。
然而——
今日的衛圖,竟然突破元嬰后期了?
這可比她預料中的,要早上一兩百年。
這無疑打亂了她的設想、布局。
元嬰中期的衛圖,雖值得在意、警惕,但若與她撕破臉,她亦有處理此后患的能力。
但元嬰后期的衛圖……
閭丘青鳳就沒有這個自信了。
此外,衛圖能早一兩百年突破,亦無疑證明了其絕佳的天賦,令許多化神弟子也難以比擬的天賦。
此時,她再是期望與小寰宮的聯姻能夠成功,但亦不得不重新審視,對待衛圖的態度了。
“藏拙?或許是吧。皇女以為呢?”
衛圖淡淡一笑,隨口回道。
一聽這話,閭丘青鳳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尷尬的笑容。
她明白,這是衛圖實力上的從容。
其有獨面閭丘一族而不敗的自信了。
若非如此,其也不會在此刻對她逼宮。
“衛道友此行,應不單單只是回元君島向妾身道喜,或者恐嚇妾身而來。”
閭丘青鳳收斂雜念,不再咄咄逼人,態度多了幾分的平和,勉強一笑道。
一聽這話,衛圖頓時知道,這是閭丘青鳳已經有和他就“聯姻小寰宮”之事,有商談的意愿了。
到了此刻。
衛圖也沒賣關子的想法,他瞅了閭丘青鳳一眼,直接說出了自己此行目的:
“為了衛某在極山派的前途,衛某希望,皇女能放棄這樁婚事。”
“為了衛道友前途……”
“這句話,衛道友真是直言不諱。”
聽到衛圖此話,閭丘青鳳暗道了一句無恥,但礙于形勢不利于她,只能咬緊銀牙,說了這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那皇女以為呢?”
衛圖擺了擺手,示意閭丘青鳳繼續說話,他態度雖強硬,但不代表此事在這里,就毫無商榷的余地了。
他可不想,僅因此事,就和閭丘青鳳反目成仇了。
現在,他們雙方雖然沒有了以前的默契,并且有了動武的傾向,但還沒到,互為仇敵的地步。
“衛道友,本宮也希望,你能為了我的前途,犧牲一下自己。”
閭丘青鳳冷哼一聲,說道。
話音落下。
衛圖沒有說話,只以眼神冷漠的看向閭丘青鳳。
過了片刻。
閭丘青鳳有些撐不住了,她微顰黛眉,語氣不悅道:“衛道友,難道就讓本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好機緣,從此遠去?”
同是“前途”,讓她犧牲自己,而成全衛圖……衛圖不免太過霸道了。
這哪是談判。
明顯是逼她從命!
聽此,衛圖點了點頭,知道自己確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拋開利益分歧,與小寰宮聯姻,確實閭丘青鳳和閭丘一族的大好事。
他和極山派單單逼迫,而不讓利,確實也說不過去。
當然,這只是他站在閭丘青鳳“同盟者”的角度來看。
在極山派看來,對付閭丘一族這等貳臣,施以重利拉攏,還不如直接殺頭來得更為劃算一些。
綏靖政策,對于勢力來說,是要不得的。
萬一今后其他附屬勢力,有樣學樣,那就是大禍事了。
這也是為何,朱宗主給他的命令,只有說服閭丘青鳳放棄聯姻,和殺死閭丘青鳳這兩個選擇的原因所在了。
“皇女打算如何?”
衛圖詢問道。
若是閭丘青鳳索求不多,他向朱宗主請命,暗中以資源平息這場禍事,亦是可行之事。算是維穩資金了。
只要在明面上,不被他人所知就行。
似是猜出了衛圖的想法,閭丘青鳳微微一笑,搖頭道:“衛道友,閭丘一族缺的,從來不是一些資源,或者一尊元嬰后期強者,一尊準化神強者……而是突破化神境界的希望。”
“這個希望,唯有童尊者,才能給予妾身,給予閭丘一族。”
話音落下。
衛圖微微頷首。
倘若除去寒岳尊者這個定海柱石,閭丘一族和極山派的頂尖強者層次,并沒有太大的差距。
換句話說,從練氣境一直修煉到元嬰巔峰的資源,閭丘一族是不缺的。
其缺的只有一個,突破成為化神尊者的機緣,以及功法。
如他,也是加入極山派后,才獲得了《源木真經》這一門準五階功法。
準五階功法,閭丘一族內或許有,但絕對不怎么豐富,或者說……其缺最適合個人修煉的準五階功法。
法不傳六耳。
童尊者再是愛護閭丘一族,也不可能給每個閭丘一族的元嬰修士,量身傳授適合修煉的準五階功法,并且給予突破機緣。
但……當閭丘青鳳與獨孤天締結婚約后,就不一樣了。
其將等同于童尊者的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所享受的待遇,閭丘青鳳亦將會一一享受得到。
而反觀極山派這邊……
再有他求情,閭丘青鳳也不可能享受到在小寰宮那邊的待遇。
“看來,只有一個選擇了。”
衛圖輕嘆一聲,摩挲了一下藏在袖中的赤色令牌,心里有了決定。
此時,不是他優柔寡斷的時候了。
他和閭丘青鳳雖不至于,只能一人獨活,但為了他的前途著想,想要嫁到小寰宮的閭丘青鳳……最好就此仙逝了。
這是他的自私,也是極山派的態度。
好在,他這次與閭丘青鳳見面,初次的交鋒,使他不難做此決定。
但就在衛圖剛升起這一想法之際,閭丘青鳳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為之愕然了。
“此希望,唯有童尊者,才能給予妾身,給予閭丘一族……”
“但在妾身看來,衛道友也有望,他日給妾身和閭丘一族這一希望。”
閭丘青鳳如是道。
“我?”衛圖微皺眉宇,他雖然自信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就能突破化神境。
但這一信心,閭丘青鳳又是從哪里來的?
憑他法體雙修?
憑他七百歲突破元嬰后期?
憑他鏟除了其夢魘閭丘晉元?
達到前兩者,確實有化神之望,但也只是幾分希望罷了。
若突破化神的條件這般簡單,修仙界內,早就遍地化神尊者了。
他之所以能有突破化神的信心,是因為他的「大器晚成」命格,使他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元嬰極限。
這些,閭丘青鳳這個外人顯然難以知道。
“衛道友,如若不然,妾身何以叛變童尊者?”閭丘青鳳搖了搖頭,嘆道。
如衛圖所想一樣,她對衛圖突破化神境界,盡管寄予厚望,但此厚望,亦并非認為衛圖能百分百突破。
只是……她總要能尋一個,背叛童尊者,拒絕聯姻之事的理由。
這一理由,不是說服閭丘一族,而是說服她自己。
“你的意思是?”
衛圖隱有猜測,示意閭丘青鳳細講。
聽此,閭丘青鳳臉上有點沒好氣,她一咬銀牙,直接說出了原因:“童尊者為人寬厚,對我閭丘一族多有照顧。妾身哪怕拒絕聯姻,童尊者也不會怪我,但……我要是答應聯姻,恐怕衛道友心里,都在想著如何殺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