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
玄海秀與李成美正在雜物間里面睡覺,身上蓋著杜拉肯給的幾床被子。
雖然這里的環境不如他們的家里好,但這也是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睡的最好的地方了。
忽然之間,雜物間的門被“砰!砰!”砸響。
二人經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神經高度敏感,直接醒了過來。
杜拉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搜查隊的人過來了,你們快起來!”
玄海秀與李成美心中一驚,慌張的爬起來開門。
杜拉肯壓低聲音對他們說道:“看來你們的身份果然不一般,搜查隊的人就是來找你們的!”
玄海秀與李成美連忙求杜拉肯幫幫他們。
因為從杜拉肯的眼睛里面,他們已經看出杜拉肯后悔收留了他們。
可眼下,杜拉肯如果交出二人,自己也要被處罰。
他低聲說道:“跟我過來!”
他帶著兩人來到另外一個房間,打開地板上的木門,這里還有一個地窖。
“你們就躲在這里面,能不能逃過去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外面天寒地凍,兩個人可以看到窗戶上有燈光掃過。
出去更加危險,他們只能夠選擇相信杜拉肯。
即便心中懷疑杜拉肯是不是已經出賣了他們,可現在,他們還有得選嗎?
二人進入了地窖,在忐忑不安當中抱在一起,卻再也睡不著了。
過去兩個小時以后,杜拉肯打開地窖的門,告訴了他們一個好消息。
搜查隊的人已經離開了。
不過現在這里已經不夠安全了,后續肯定還會有人在附近搜查。
等到天一亮,他們就必須馬上前往后浦市的市區。
“哎,為了你的那點兌換券,我可是擔驚受怕的!真有些不值啊!”
杜拉肯故意對玄海秀這般說道。
他的眼睛在玄海秀身上上下打量,想要讓玄海秀再拿出些財物給他。
玄海秀只能夠裝作沒有看見。
如果把好處一次性給了對方,很可能直接被對方拋棄。
就這樣,他們睜著眼睛等到了天亮。
杜拉肯有一輛改裝的雪地車,是皮卡改裝的,輪子換成履帶。
兩個人被他塞到后座,用毛毯蓋著。
杜拉肯警告他們,如果路上遇到檢查的人不要出聲,通常不會有事。
只要過了這一關,進入后浦市的市區就安全了。
二人提心吊膽,沒有想到過了邊境之后,竟然還有這么多危險。
但是現在只能夠走一步算一步了。
皮卡朝著市區前進,幾個小時之后,車子忽然停了下來。
外面傳來幾個男人高聲呼喊的聲音,玄海秀與李成美死死將手攥在一起,他們知道遇到檢查了。
但是好運的是,杜拉肯與那些檢察人員認識,他似乎經常來往于這片區域。
所以對方也沒有上車進行檢查,就讓他們過去了。
車子朝著后浦市的市區前進,二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他們的心中一片光明,覺得千帆過處,草木逢春,美好的生活已經在朝著他們招手。
進入市區之前,杜拉肯卻提醒他們道:“這里已經是后浦市的市區了,但是你們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你們的身份很不一般,如果卡杰國的特工想要抓捕你們,還是做得到的。”
“畢竟這里是后浦市,兩國邊境。這里的官方人員與卡杰國的人是有交流的。”
玄海秀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本以為逃出了卡杰國,可沒想到,仍然沒有擺脫他們的陰影。
他說道:“只要找到我的叔叔就好!他會保護我們的。”
杜拉肯抽了一口玄海秀給的煙,輕描淡寫的說道:“別高興的太早了。說不定他們已經知道你會來找你的叔叔。”
玄海秀與李成美的心臟如同水中的葫蘆一般,起起伏伏,一會兒提起一會兒放下,內心在希望與絕望之間徘徊,幾乎要崩潰了。
杜拉肯長嘆了一口氣。
“早知道你們的事情這么麻煩,我就不該答應幫你們。”
說著,他又看向玄海秀。
玄海秀知道他想要什么,可自己身上已經沒有多余的財物可以給對方的,只能夠一再說找到叔叔以后,會報答他。
杜拉肯見撈不到油水,只好作罷。
“這樣吧,到時候到了地方,你們千萬不要下車。我先過去幫你們問問。”
雖然沒有搞到更多錢,但杜拉肯還是挺盡職盡責的,拿錢辦事,而且很有原則。
車子按照玄海秀的地址,來到了他叔叔居住的那個地方。
到了這里,玄海秀終于知道為什么杜拉肯說他叔叔是個厲害的人物了。
因為這里的居住環境明顯好上許多,雖然只是庫頓帝國一個邊境小城的富人區,但竟然比他們在普利桑居住的條件都要好!
玄海秀與李成美躲在車上,車子沒有熄火。
杜拉肯轉過頭,下車之前對他們說道:“我是本地人,不會有事。不過如果你們發現情況不對,就立刻開車離開!往南開,就在我們來的時候,經過的那個加油站附近匯合。”
二人忙不迭的點頭,然后目送著杜拉肯下車。
他穿過馬路,車子停在馬路的對面,保持了和那個小區的距離,這樣逃走也方便。
杜拉肯進入小區,玄海秀和李成美則是緊張兮兮的在等著。
過了約莫二十分鐘,杜拉肯回來了。
他迅速上了車子,不過臉色難看的嚇人。
“你確定地址沒問題?”
杜拉肯盯著玄海秀說道,一邊開動了車子。
“對啊,就是這里沒錯!”
“那完了!”
杜拉肯深吸了一口氣,“你們肯定是暴露了!他們已經提前讓人過來在附近蹲守,所以我去找你叔叔的時候,那家的主人說自己根本就沒有什么在卡杰國的侄子!”
玄海秀與李成美的心中一片冰涼。
他們最后的希望就這樣被徹底斬斷了?
如果不能投奔叔叔,他們要如何在這個地方活下去?
語言不通,再加上還要被賽恩統帥派來的人追捕,生機渺茫!
玄海秀心有不甘,他病急亂投醫一般拽住杜拉肯的手臂說道:“請您送我回去吧!這一次我要親自見一見我的叔叔,他見到我肯定認得的!”
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杜拉肯故意這么說,想要從他身上多搞一些錢財。
“到時候該給您的好處一點都不會少!”
杜拉肯也有些生氣了。
“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嗎?你信不信,只要你踏入那個小區的入口,就會立刻被人給抓起來?!”
玄海秀的雙眼失去了光明。
李成美撫摸著他的后背,以此安慰他的情緒,可此刻她的內心又何嘗不是無比的絕望?
她望著杜拉肯,苦苦哀求道:“大哥,你能幫幫我們嗎?如果您都不能幫我們,那我們就只有死這一條路了!”
杜拉肯黑著一張臉,車子往前面開著,過了一會兒他才不耐煩的說道:
“只有最后一個辦法可以幫到你們了!你們可以去附近的教會,就說自己是君正教派的信徒。興許教會能給到你們幫助!”
玄海秀與李成美沒有任何辦法,他們現在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也將將其視作救命稻草然后牢牢抓住。
杜拉肯將他們送到了后浦市的教會附近,將兩個人放了下來,然后就開車離開。
臨走之前,他對二人說了一句話:“我已經弄清楚了,之所以你們昨天晚上會被搜查,是因為你們第一眼見到的那個女人,她舉報了你們。”
說完之后,他像甩麻煩一般迅速開車離開。
玄海秀與李成美內心沉沉,他們抱著最后的希望來到了教會,敲響了教會的大門。
過了一會兒,一名神父打開門。
二人連忙向神父訴說自己是君正教派虔誠的信徒,希望能夠得到教會的庇護。
誰知話說到一半,神父就不耐煩的朝他們擺手:“你們快離開!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給我們帶來了很多麻煩。快走,快走!”
教會的大門也冰冷的對他們關上了。
這對年輕的夫妻在冷風中依偎著站在教會的大門前,只覺得世界一片黑暗。
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逃到了這里,以為會迎來新的人生,結果卻是這樣的結局?
要不,就去死吧!
死了之后就一了百了了。
玄海秀的心中產生了這樣的念頭,此時是他人生中最無助絕望的時候。
一個邪惡的念頭甚至在他心中升起。
如果裝作不知道統帥與妻子的事情,繼續留在普利桑市會不會更好?
念頭升起的瞬間,他打了一個激靈,隨即看到李成美關切的眼神。
他狠狠的揚起手抽了自己兩巴掌。
“不要,不要這樣,海秀!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活下去的!”
李成美拼命拽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自殘的行為。
“還有什么辦法?”
玄海秀苦笑著說道。
李成美沒有說話,而是伸手,從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枚金戒指。
那是他們結婚的時候,玄海秀用自己不多的積蓄買來的。
如今黃金雖然嚴重貶值,可作為重要的工業材料,它依舊可以拿去兌換一些食物。
她將婚戒交給玄海秀,“先買一些吃的吧!然后再想想辦法。海秀,我們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在妻子的安慰之下,玄海秀雖然依舊絕望,可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兩個人用金戒指去街邊的面包店里面換來了兩個面包,找到一個廢棄的房子,在里面一邊吃著面包一邊為今后的生活而惆悵。
吃完這一頓,他們身上真的一點錢都沒有了。
再想不到出路,肯定會餓死。
看著自己因為憂慮而形容枯槁的丈夫,李成美的心中悲痛極了。
“如果我當初死掉就好了。”
她心中埋怨著自己。
只要她死掉,統帥就不會再為難她的丈夫。
一切都是因為她。
她的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卻沒有告訴玄海秀。
這天晚上,兩個人靠著身上的睡袋和保溫毯、塑料袋,在破舊的房子里面睡下了。
第二天,玄海秀早早就醒了過來。
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旁邊的妻子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地面上用手指寫下的一段文字。
“老公,我再去叔叔家試一試。他們或許不認得我,不要為我擔心。”
玄海秀的腦袋里面“轟!”的一聲直接炸了!
他沒有想到,妻子最終的想法竟然與他相同。
他也是打算背著妻子,獨自去找叔叔,他不相信自己最敬愛的叔叔會不管他。
可他也知道,這種行為意味著巨大的風險。
很可能會被抓起來,然后送回卡杰國,到時候將經歷的必然是難以想象的地獄!
“成美,成美!”
玄海秀倉皇失措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瘋了一般朝著叔叔家的地址跑去。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感覺到這一次成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在冰冷的大街上踉蹌的奔跑著。
在他趕到叔叔家小區附近的時候,他猛然之間瞳孔緊緊收縮,渾身的血液倒流!
因為他看見了幾個非常熟悉的面孔,從小區里面走了出來。
那是崔澤手下的親衛隊的成員。
而他們的身后,成美已經被他們戴上手銬抓了起來!
杜拉肯沒有騙他們,這里的確是極其危險!
玄海秀的心徹底涼了,他并不是一個強大的異人,更何況對方都是兇狠強悍的戰斗人員。
此時沖上去就和找死沒有什么兩樣。
“玄海秀,上啊!上啊!上啊!你難道想要像個懦夫一樣逃走嗎?”
“快上!快上!快上!不要怕,不要怕!”
他拼命在內心呼喚自己的身體盡快動起來,渴望得到強大的力量保護自己的女人。
可是當那些人帶著成美走向一輛汽車的時候,一名士兵抬起頭打量周遭,目光轉向玄海秀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把身體藏在了街道的拐角。
玄海秀的心涼了。
原來,他到底還是怕死的!他害怕回到卡杰國。
因為他知道,無論賽恩統帥當初對他表現的如何親近,這種事情也絕對無法得到原諒。
他寧可去死,都不愿意回去!
可是,要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成美回到地獄嗎?
他聽說過那些近衛隊的殘忍手段,成美落入他們的手中,甚至想死都不能。
玄海秀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將身體緩緩蜷縮在街道的一角,努力遏制住自己的嗚咽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人已經麻木了,但是天空中出現了微光。
太陽出來了。
李成美已經被那些人帶走。
玄海秀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站起身來。
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活著好累,好痛苦。
早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當初就不如和成美一起選擇自盡算了。
明明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逃離了卡杰國,本以為獲得了自由。
結果,他們還是身處牢籠之中。
“轟隆隆!”
耳邊傳來汽車的聲音,玄海秀望向道路的盡頭,那是五輛非常寬大華貴的雪地車,通體純白,上面有著金色的君正教派紋飾,車頭那明顯的黃金十字架標志,代表了這些人的身份顯赫。
想到自己夫妻二人被教會拒絕的那一幕,玄海秀的心中升起了無窮的厭惡。
明明只需要給他們一口飯吃,就能讓他們二人活下來,為什么要那么殘忍?
他們本應該是信奉神明,拯救世人的不是嗎?
玄海秀不想活下去了,他決定臨死之前用自己的血去沾染那些神職人員的座駕。
這是一個無能的小人物最后的掙扎。
此時他的眼神無比猙獰,迎著遠方駛來的汽車,他用盡全身的力氣,仿佛要宣泄心中所有痛苦與絕望一般,沖了過去!
高速行駛的雪地車很快來到了玄海秀的身前,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一股柔和的白色光芒忽然籠罩住了他的身軀。
仿佛撞在厚厚的海綿墊上一般,沒有任何的痛苦。
“撲通!”
玄海秀跌倒在雪地上,雙眼無神,他緩緩閉上眼睛,還以為剛剛只是瀕死之前的錯覺,而他即將死了。
車隊被迫停了下來,從車上走下來幾名神職人員,圍在他的面前。
忽然,一名神職人員用驚疑的語氣說道:“咦?這個不是卡杰國那名通緝犯嗎?”
另一名神職人員說道:“果然已經逃到這邊來了。亞洲的面孔,在這蠻少見的。”
“怎么辦?要把他交給卡杰國的人嗎?”
玄海秀心中納悶,自己為什么還沒死。
這個時候,中間那輛雪地車的車門被打開了。
一雙白色的皮靴踩在地上,從車上走下來一位身著法袍的美麗修女。
她的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幾,又高又瘦的她像是被米開朗琪羅雕刻出來的塑像一般。
略顯尖銳的瓜子臉美麗動人,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神色。
周圍的人連忙讓開一條道路。
“萊布尼斯修女!”
修女看到了地上躺著的男人,她的臉上露出悲憫的神色,雙手合十念了兩句祈禱詞。
“愿天主保佑這個可憐的人,讓他不必忍受痛苦、寒冷與饑餓!”
她對周圍的神職人員說道:“將他帶上吧!”
修女下達了命令,其他人自然不敢不從,于是便把玄海秀攙扶了起來。
他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沒有受傷。
稀里糊涂的,他就被帶到了后浦市的大教堂。
原本對他態度很差的神父,也送來了熱水和面包、毛毯。
玄海秀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希冀。
雖然知道這種想法有點荒唐,但是,對方明顯是享譽世界的君正教廷的大人物。
如果可以得到她的幫助,或許,能夠把成美救回來!
他大口吃著東西,一時間沒有那么想去死了。
隔壁的神殿。
君正教廷的哀悼修女,默示錄四騎士之一的瘟疫騎士布蘭妮·萊布尼斯對圣靈的十字完成了禱告。
隨后,她利用通訊設備,與紅衣主教阿諾德·奧利布進行聯絡。
“萊布尼斯修女,你去卡杰國與肯·賽恩統帥的商談怎么樣?”
萊布尼斯搖了搖頭。
“他們拒絕與我們合作!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我們想要找到的那件東西,圣封印物朗基努斯之槍,就在肯·賽恩統帥的手里!”
“他之所以能夠從一個下級軍官,迅速的在北非那種窮苦的地方成長為強大的異人,靠的就是圣封印物的力量!”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把東西交給我們。”
奧利布皺起了眉頭:“這是我們最擔心遇到的情況!”
肯·賽恩統帥雖然不是宗教領袖,但是在北非這個貧窮落后的國度,以絕對強權的方式,對所有人民進行洗腦,讓他們盲目且絕對忠誠的崇拜肯·賽恩,也能夠讓他擁有信仰之力的加持。
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肯·賽恩統帥不離開卡杰國,哪怕是君正教廷的圣殿騎士團,也沒有把握可以從他手中奪走朗基努斯之槍!
當然,若是以大軍強行進攻,的確有機會實現目標。
可君正教廷是以宗教的形式存在,千年以來,與俗世國度和諧相處的要義,就是不會直接參與到世俗的戰爭。
若是打破了這個規則,從今以后全世界各國對他們的態度都會發生改變,這是君正教廷不愿意見到的。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不遠萬里去找張奕,希望這名游離在政權之外的世間一流強者來執行這次任務。
只是看張奕的態度,顯然不太愿意參與到這個麻煩當中。
正當奧利布惆悵的時候,萊布尼斯修女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美麗動人,而又不會讓人產生任何不好的遐想。
“墮落之日未至,貪婪之罪瑪門提前出世,是危機卻也是最好的機會!”
“如果我們可以提前將其再度封印,就會減輕滅世的風險。”
“這件事情不能猶豫。而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正當的理由,取走肯·賽恩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槍。”
她意味深長的微笑道:“我現在倒是有一個很不錯的主意!既不會讓君正教派陷入俗世的紛爭當中,又能夠合理的拿到朗基努斯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