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陸聞帶著假鹿梨離開鹿苑,乘坐一輛黑色車子,前往偏遠的方向。
路程很長,期間換了好幾輛車。
路已經越開越偏。
司機從典型亞洲人臉,到最后變絡腮胡子,三角眼的窮兇極惡之人。
祁陸聞全程冷靜,與假鹿梨坐在車上。
倒是有心情研究起假鹿梨的臉。
他伸手撫摸著,不得不感慨一句,這張臉幾乎是做到了一模一樣的地步。
“祁爺覺得這張臉如何?”假鹿梨開口。
祁陸聞愣了下,倒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開口,本以為是怯弱安靜的一個仿制娃娃。
“很好看。”祁陸聞給了評價。
“我也覺得,否則祁爺的眼神也不會帶著這么強烈的欣賞。”假鹿梨說。
祁陸聞低頭笑,反正面對是假鹿梨。
包括,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自然也不需要顧慮:“她在我身邊太小,之后一直粘著我。天天見面,對于她長高,長開這些事,我沒什么概念。”
“直到高中畢業晚會,一個臭小子想要問她之后,我才反應過來,她是真的長大。”
“這么早?”假鹿梨意外了一把。
祁陸聞皺眉,對于她這個反應不太理解:“這么早?”
“我的意思是,高中畢業一般五官也沒有完全長開。”假鹿梨轉移話題:“祁爺有這樣的意識,說明這個時候情緒有所轉變。”
“嗯,從那個時候意識到,小姑娘長了一張讓人心動的臉。”
如果放在以前,祁陸聞一定會警惕假鹿梨的反應很不對勁。
可到了這個時候,祁陸聞已經懶得去警惕。
他甚至因為這張臉,放松了警惕。
很多故事,很多情感,沒來得及跟正主傾訴,這個時候反而找到一個宣泄口。
祁陸聞看著窗外略過的荒涼風景,思緒亂飛:“那時候,她身邊就開始有無數臭小子環繞。甚至有個臭小子,竟然跟她到了鹿苑。”
“還通過了鹿苑的安保溜進來,想要見她。”
“這么瘋狂?”假鹿梨表情有些詫異。
“何止。被我抓到,口口聲聲說我阻擋了他們的真愛,說是我只是一個長輩,今天管她,明天就不能管,她有追求真愛的權利。”
隔了這么多年,祁陸聞提起來,這個時候都氣的臉沉下來。
假鹿梨顫了顫睫毛,垂眸看著放在大腿上的手,沒什么回應,也讓人看不出什么情緒。
反而像是一個傾聽故事的局外人。
祁陸聞繼續說:“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算我只是長輩,我也有辦法管的鹿梨這輩子都不跟他有什么。還想在我面前叫囂什么真愛無罪,應該要追求真愛。”
祁陸聞剛說完,便感覺臉被戳了下。
他意外回頭看著跟鹿梨一樣的一張臉。
對方說:“隔了這么多年,祁爺在說起這件事,后槽牙還能咬緊,可見當時應該氣的不清楚。”
祁陸聞倒是回憶起當時的后續,跟著笑起來:“的確氣的不清。還因為這個,我們面臨第一次吵架之后的冷戰。”
“三天。”
“三天?”
“嗯,三天。在鹿苑內,我們彼此不說一句話。包括坐在一張沙發上,也是各自看電視,跟陌生人一樣,就是不吭聲。”
如今回想,祁陸聞覺得自己也有那么幼稚的時候:“我竟然覺得,她是跟我生氣,覺得我阻擋了她的真愛。”
“那祁爺后來知道,她為什么跟你生氣嗎?”
“其實我并不知道。”祁陸聞笑:“但一定不是因為所謂阻擋真愛。”
“因為那是你第一次那么兇她,那個男生只是追求者,她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姓名。可你卻不相信她,還兇她,她覺得自己被你輕視,不再被你寵愛。”
“你知道這么細節?”祁陸聞眸光狐疑起來。
假鹿梨仍舊從容:“我事先,事無巨細的盡興過培訓。包括一些,比如你們第一次冷戰,關于她的心情,也是多方調查告知我的。”
祁陸聞沒吭聲,盯著假鹿梨的這張臉。
大概過了三四分鐘,祁陸聞這才嗤笑一聲,將口袋的煙和打火機拿出來。
低頭點燃一根煙:“是我多慮。”
鹿梨是他親手抱到房間。
離開的時候,她還安安靜靜的睡著。
他又怎么懷疑,坐在身邊這個人是鹿梨本人?
真是可笑的懷疑。
“后來祁爺也沒有問過她,對嗎?”假鹿梨主動開口。
祁陸聞‘嗯’了一聲,道:“哄好了,就不想再重新提起。提起來就一肚子氣,就當沒發生過。”
“可之后,你們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假鹿梨一針見血。
“不是我們的感情發生了變化,是我對她的感情發生了變化。”祁陸聞糾正:“從那時候我發現,我沒有辦法將她當做一個小孩來看。”
“她漂亮自信,做事利索,在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的執著,非要將一件事做好的執拗感。以及開心的時候撲到我身上的歡樂勁……”
祁陸聞輕笑搖頭:“都是我夜晚魂牽夢繞的畫面。”
祁陸聞陷入在對鹿梨的情感變化里,并未注意到,在他說這些的時候,假鹿梨放在腿上的拳頭默默的攥緊,隨后又掩飾的松開。
“那祁爺沒想過,要跟她表達心意嗎?”假鹿梨問,“看來祁爺不打算去說,畢竟都到今天的局面……”
“我怕嚇到她。”祁陸聞苦笑:“她拿我當長輩,我卻對她產生不該有的想法。進一步是禽獸,退一步想當禽獸。”
祁陸聞自己說這些時都覺得好笑。
可好笑之后,又只剩下苦笑:“我本想著,那就先這樣。等到盛家的事告一段落,她心中石頭放下,我們再慢慢來。
以至于后來發現,她似乎對我也沒有那么單純的想法,我欣喜若狂。”
“可惜的是,這種發現,只是我的一廂情愿,自作多情下產生的誤會。”
祁陸聞無奈嘆息。
他不是一個會說很多話的人,更不是一個會將情感這么直白且細膩的說出來的人。
可他知道,這兩車子去往的終點,可能也是他人生的終點。
總想,將這些感情道出一二三,不至于最后被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