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盧金貴死了?”
楚紅玉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墨水暈染開,像一朵詭異的黑玫瑰。
她瞪大了眼睛,精致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怎么會?她…她那種人……”
“死得也太草率了吧?”寧媛忍不住蹙眉。
之前聽到盧金貴被人保釋了,蹭了去年頒布《刑訴法》的光,她還覺得這家伙果然是粉腸哥說的小強一樣的存在,以為還得費點功夫糾纏。
居然……那么突兀地死去,就這么戛然而止。
應剛帶來的消息,在寧媛和楚紅玉心頭都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
盧金貴死了,死于仇殺。
寧媛心中也滿是震驚,但多年的歷練讓她迅速冷靜下來。
她按住楚紅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轉頭看向應剛,“應剛哥,到底怎么回事?”
應剛嘆了口氣,這個案子讓他也倍感唏噓。
他斟酌著語句,將調查結果緩緩道來。
原來,兇手是幾年前從復大退學的學生,名叫肖藝。
這個肖藝當年也是個風云人物,才華橫溢,是當時經濟系的學生會主席。
盧金貴初入復大時,正是肖藝最風光的時候,她欣賞盧金貴的文筆和才華,對她多加提攜。
“說白了,盧金貴那點名氣,都是肖藝一手捧起來的。”應剛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
“那后來呢?肖藝為什么要殺她?”楚紅玉急切地追問,直覺告訴她,其中一定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應剛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當年,肖藝喜歡上了一個學長,可肖藝學長卻心有所屬。盧金貴知道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將一個和那學長長得七八分像的男人介紹給了肖藝,還說是自己的遠房親戚,撮合兩人在一起了…”
“什么?!”楚紅玉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應剛,“盧金貴這也行?”
但是想想盧金貴那種人的人品仿佛做出這種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更可惡的還在后面,”應剛的語氣更加沉重。
“肖藝和那男人在一起后不久就懷孕了,可就在這時,她卻被報社的人指控抄襲,說她發表的幾篇文章都涉嫌抄襲其他作者的作品…”
“那些文章…都是盧金貴給她的?”寧媛忽然心里一動。
應剛點了點頭:“沒錯。事情鬧大后,肖藝才知道,原來那些文章里引用的部分內容,早就被其他作者發表過了。而那些文章,都是盧金貴以“交流學習”的名義給她的。”
“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楚紅漂亮的臉上閃過怒意,捏緊了拳頭。
她作為受害者,太理解肖藝的感受了,肖藝甚至可以說比她還慘。
應剛繼續講述著肖藝的悲慘遭遇。
“肖藝被那男人騙了,未婚先孕,又遇到抄襲事件,她慌亂下本來想找盧金貴幫忙證明自己的無心之失。”
“結果盧金貴表面上的答應,最后卻落井下石,還把肖藝抄襲和未婚先孕的事捅了出去,而且到處宣揚,鬧得沸沸揚揚。……”
寧媛一聽,眉心擰了擰:“未婚先孕,又身陷抄襲丑聞,肖藝在學校里徹底身敗名裂,最終不得不退學,是嗎?”
應剛點頭:“肖藝嫁給那個男人去了南方一個偏遠的山區打,但……”
他頓了頓:“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好吃懶做,還家暴成性,肖藝兩三年就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樣,肚子里的孩子也被他活活打掉四個,最后徹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全是畜生!”楚紅玉捏緊了茶杯,心中也像是堵了一塊巨石,忍不住低聲罵道。
她無法想象,一個原本前途無量的女孩,就因為盧金貴的嫉妒和算計,人生竟會落到如此田地。
而自己……就差點一點,差一點和肖藝走上同樣的路。
“后來呢?肖藝是怎么逃出來的?她又是怎么找到盧金貴報仇的?”寧媛輕輕握住了楚紅玉的手,。
如果應剛說的是真的,那盧金貴的死,確實是罪有應得。
可是,肖藝一個弱女子,怎么會突然從南方跑到上海來殺人?
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盧金貴是當初害她的人,是那個男人說的嗎?
應剛搖了搖頭:“具體的情況我們還在調查。不過據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肖藝在那個人間地獄里待了幾年,后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他很有些唏噓:“她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生育能力,唯一的親人——她的母親也因為受不了接二連三的打擊去世了。她萬念俱灰之下,決定回來滬上找盧金貴報仇…”
故事講到這里,辦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寧媛才打破沉默,低聲問道:“那…肖藝現在怎么樣了?”
應剛語氣復雜地回答道:“她很平靜,在殺了盧金貴后,她沒有絲毫逃跑的意思,就那樣靜靜地坐在血泊中,等著我們去抓捕…做筆錄的時候,她也是有問必答。”
窗外,陽光明媚,樹影婆娑,校園里充滿了青春的氣息。
然而,在這明媚的陽光下,卻掩蓋著一個令人心碎的悲劇。
寧媛沉默著,楚紅玉也沉默著,肖藝這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了。
盧金貴是惡有惡報了,可是……被傷害的人,同態復仇,卻也要獻祭自己才換了一個公道。
這公道,是真的公道嗎?
應剛看著陷入沉思的兩人,嘆了口氣,說:“好了,紅玉,這件事多少涉及你,跟我們回趟派出所,再做個詳細點的筆錄吧。”
楚紅玉回過神來,心里百味雜陳,輕輕頷首:“好。”
應剛看著她心情復雜的樣子,挑眉:“雨過天晴了,別垂頭喪氣的,放心,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做完筆錄我還等你請我吃黃魚面呢,就你們學校后門那家,你說味道很不錯的!。”
楚紅玉一愣,失笑:“好。”
寧媛在一旁看著他們倆,心中暗自好笑。
這應剛平時看起來挺嚴肅的一個刑警隊長,他自己不知道意識到沒有,他對楚紅玉的在意似乎超越了對當事人的在意。
……但是紅玉姐這時候怕是沒心思戀愛。
寧媛想了想,找了個公用電話,撥通了寧秉宇的號碼。
電話接通后,她開門見山地問道:“盧金貴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寧媛仿佛能聽到寧秉宇的呼吸聲,以及紙張翻動的聲音。
隨即,寧秉宇淡然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母曱甴怎么了?”
“別裝傻了,盧金貴突然莫名其妙被人從鄉下來尋仇捅死了。”寧媛涼涼地道。
她瞇了瞇大眼:“你前幾天才警告我要十個貨柜變一個,因為害得你要親自出手,今天她人就沒了,你說跟你沒關系?”
電話那頭,寧秉宇輕笑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按壓著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桌上的一份文件,漫不經心地道——
“寧媛,我謝謝你看得起我,但你也知道,我在內地人生地不熟,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做到你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