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恒陪著唐老爺子坐在屋門口的樓道里摘菜、洗菜。
院子里的老師和家屬們帶著孩子們進出忙碌的時都熱情地打招呼,臉上帶著燦爛的笑。
不時互相送點過年的小菜。
“這是我家炸的小黃魚,今晚院子里有學校教工處辦游園活動啊,禮品可多了,記得來!”
“真的哎,那肯定得來!”
清冷的風吹進來,寧媛一邊幫揉面粉,一邊瞧著這幾十年后不復存在的濃郁年味和人情味。
露出懷念的笑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就到了傍晚。
眼見到了吃團年飯的時候,寧媛還是沒瞧見榮昭南的人影。
她忍不住時不時地從窗口望向進教師宿舍區的小路。
夏阿婆拿著一簸箕拔下來洗干凈的鴨毛去陽臺晾,就看見寧媛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搖搖頭,還是說:“你要不要去南小子宿舍看看,他還有沒有什么年貨需要拿過來的?”
衛恒端著菜進來,隨口問:“榮隊昨天早上不是就把公雞拿過來了嗎?”
夏阿婆笑了笑:“也難說,那小崽子粗心,我瞧見有還有鴨子發的,說不定他也分到了。”
寧媛馬上麻溜地穿鞋往外走:“對,我看看去。”
順便,看看榮昭南回宿舍了沒有。
衛恒看著寧媛的背影,還想說什么,又被夏阿婆塞了兩把菜:“來來,小衛啊,繼續摘菜去!”
但寧媛沒半個小時就悶悶地回來了。
衛恒看著她的樣子,淡淡地問:“小妹,榮隊還沒回來?”
寧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嗯。”
衛恒看著她目光黯了黯,溫和地寬慰她:“先吃年夜飯吧,他或許有別的任務,他沒事不會不回來的。”
寧媛笑了笑:“我知道你們工作忙,沒事兒,咱們不等了,先吃吧。”
她一會給榮昭南先留點飯菜,不管狗子吃不吃,吃食總是要給他留的。
今年滿滿一桌子的菜,腌篤鮮、糖醋小排、響油鱔絲、白切雞、紅燒肉、糟銻頭、蛋餃、雞毛菜……還有一盆熱乎乎的排骨湯。
寧媛瞧著這一桌子年夜飯,真是一點都不比后世差。
每個人手邊都有水果氣泡水,還有啤酒。
大家伙圍著桌子坐著,外頭冷風瑟瑟,里頭熱熱鬧鬧,說笑著,吃著飯。
唐老欣慰又歡喜地舉起酒杯:“愿咱們吶,來年更好!”
大家伙都一起舉杯,高興地喊:“來年更好!”
一頓熱鬧的年夜飯,吃得大家心滿意足。
滿花和華子更是,壓根沒見過這樣豐盛的年夜飯,吃得開心的不得了。
寧媛邊吃,邊想起去年過年。
那時候手頭緊,但還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湊了一桌熱乎乎的年夜飯。
夏阿婆和她把老鴨腿分別塞給了榮昭南,他一臉無語的樣子。
還有他沒收到禮物,老大不高興的樣子。
寧媛悄悄摸了下口袋,今年她也給他準備了禮物呢。
但……
一直到大家伙八點吃完年夜飯,到八點半復大新年教職工游園熱熱鬧鬧開始。
都沒瞧見榮昭南回來。
一個大院里,都是鑼鼓聲、笑聲、鬧騰聲、甚至放煙火的聲音。
衛恒不是個好熱鬧的人,留在家里陪著唐爺爺說話包餃子。
倒是滿花和華子對城里職工大院這過年的方式新奇的不行,無比興奮積極地參與。
游園活動的獎品是雞蛋、水果糖、玻璃瓶裝的老汽水。
寧媛都玩了大半游園活動的游戲,攢了好些獎票,換得了一口袋的糖果、半籃子雞蛋。
轉眼一個半小時又過去了,寧媛摸了摸繞著自己打轉的阿黑,嘆氣:“哎呀,狗子大概今晚回不來了。”
不打算等了,寧媛干脆全身心投入游園的游戲里,化失望為奮斗的力量。
除了猜燈謎這種難搞的東西,蒙眼敲鑼、拋圈、夾玻璃珠、兩人三腿……
她都玩得風生水起,又賺了一籃子雞蛋、好些糖果,一瓶老汽水。
滿花在一邊高興地直跳,在那一個勁地吃糖果。
到最后一個氣槍打氣球的項目,十槍十中,就能換一小板蘇聯進口的巧克力!
這算是今晚年輕人和小朋友們最期待的獎品了,但每個人只能憑游戲票玩一次。
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老師給自家娃打中了一個。
寧媛拿起氣槍瞄準,忍不住想起某人當初答應自己學校軍訓打槍成績好,他就教她打短槍!
那個食言而肥的家伙怕是忘了!
“啪啪啪!”寧媛暗自冷哼一聲,連著開槍,像打某人的腦瓜子。
十槍打了八個氣球,差兩個就能打十個氣球。
可寧媛沒機會了,她有點遺憾剛要放下槍。
就聽見身后傳來男人清朗的聲音:“給我妹子再來十發氣槍彈,我的游戲票給她。”
寧媛一聽到這聲音,頓時就要轉頭。
但下一刻,她就被一只大手扶住了腰,身后靠上一道修長的身影。
他在她耳邊淡淡說:“別動,兩腳跨開,我帶你打。”
負責游戲的人拿了裝好氣槍過來,笑著遞給寧媛:“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寧媛整個人的心情都好了起來,小巧的嘴角揚起燦爛的笑:“嗯。”
榮昭南一手扶住她的腰肢,一手托著她的手腕,悠悠道——
“別傻笑了,肩膀下沉,上身穩定呈支架狀,瞄準氣球最鼓脹的部位,別讓我這教官跟你一起丟臉”
寧媛笑容一拉,哼,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
但她還是屏氣凝神,跟著他指點的動作要領速射——
“啪啪啪——”
這一次十發十中!
寧媛高興極了,接過巧克力:“好久沒吃到巧克力了。”
榮昭南微笑:“要怎么謝我,寧老板?”
溫暖昏黃的燈光與焰火下,他清雋俊美的眉目生情。
寧媛卻明媚的大眼一彎,指尖戳他結實的胸口:“回來晚了,什么謝禮都沒有。”
榮昭南卻低頭瞧著她,似笑非笑:“那可不行,寧老板,我這里概不賒欠,在滬上賴賬,解放前,可是要被罰三刀六洞的。”
他那一句三刀六洞說得意味深長。
到處都是人,寧媛莫名其妙有點臉紅,轉身想要走:"你才三刀六洞。"
他卻忽然拉住了她的后衣領,拎兔子似地把她往回拎:"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