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寧媛已經能順利說話,但嗓子還是沙啞的,不能說太久。
可她已經很滿意了。
“沒必要的廢話,可以少跟他說。”榮昭南遞給她一個杯子和護喉的消炎藥。
寧媛對著鏡子扎好頭發,接過杯子:“知道了,不過就是要這樣看起來沙啞又可憐的樣子,才好騙錢啊。”
榮大夫忍不住輕嗤:“……”
這小女人果然是和他一個被窩里睡出來的。
兩人隨后出了門,上了公交車,一路往北京路去了。
到了約定吃飯的地方,寧媛抬頭看了看那牌匾——太平館。
這是羊城出名的老字號,門面不大,但從解放前就一直是舊軍政界人士常來的第一西餐廳。
公私合營之后,還有偉人來過兩次,座位一度從兩百個增設到五百個。
寧媛和榮昭南來到預先說好的包廂。
他們特意提前十五分鐘來了,所以里面還沒人。
寧媛打量了一下周圍幽雅復古的環境,心中暗暗對比自己的咖啡店裝潢。
“飲哋乜茶(喝什么茶)?”服務員問。
寧媛想了想,沒用粵語,直接說了普通話:“菊花羅漢果。”
榮昭南雖然聽得懂,但不會說粵語。
如果開始就說粵語,一會肯定也是都用粵語講話,難免會讓榮昭南像被孤立。
服務員一愣,也只能用蹩腳的普通話說:“好。”
此時普通話教育雖然早已推行,但除了學生上課,本地人還是習慣用粵語交流。
不一會,服務員把菊花羅漢果茶端上來,倒出來兩杯褐色清甜的茶湯。
榮昭南坐在邊上,看著寧媛的眼里有細碎的溫柔,他當然知道寧媛是為了照顧自己。
他淡淡一笑:“一會人來了,會緊張嗎?”
寧媛搖搖頭捧著茶喝了一口,笑吟吟:“有點,怕萬一我不是寧家真小姐的話,是不是就坑不到寧秉宇錢了。”
雖然梁欣夫婦堅持要給她兜底,但她想從某些目的不純的人口袋里敲一筆。
叫他們知道她不是好拿捏的。
榮昭南狹眸微閃,她這使壞的樣子,真是讓他手癢癢的,有把她抓過來,蹂躪小圓臉的沖動。
說話間,門一打開,穿著黑色純羊毛呢子大衣、白色開司米羊毛衫的人影出現在門口。
俊朗成熟的港府紳士,今日穿得相對休閑,但依舊風度翩翩。
寧媛和他四目相對,兩人都在對方眼里看見了復雜的情緒。
——這個斯文敗類真的是我哥?
——這個奸詐狡猾真的是我妹?
兩人到底都是成年人,尤其是寧秉宇,不過一瞬間就露出溫和的笑來:“寧媛同學,很久不見了。”
他態度和藹,加上那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確實很容易讓人覺得他是深情溫柔的人物。
寧媛也站起來,卻很有些感慨的樣子:“是啊,差點今天就見不到寧大少了。”
面前姑娘都這么說了,寧秉宇也留意到她穿了一件紅色的羊毛大衣,看那料子上還有些不大的灼燒黑洞。
加上她脖子上還纏著繃帶,小圓臉側也貼著一塊紗布。
看著荏弱嬌柔,又可憐。
寧秉宇眼神閃了閃,態度也越發柔和歉疚——
“我聽說消息之后,心急如焚,可阿南說你在內部醫院和招待所住著,實在沒法見你,托人帶了禮品,可……”
他坐了下來,有些無奈地看著榮昭南:“阿南太有原則,竟不肯收,叫我擔心,現在看見你,才略放心。”
寧媛莞爾:“當然不合適收啊,畢竟萬一我不是寧大少找的人呢,豈不是得退回去?”
這么喜歡扮演深情大哥啊,那挺好的。
寧秉宇仿佛沒聽懂她意有所指。
他只是淡淡一笑:“就算不是,你我都姓寧,怎么也是五百年前一家人,亦算緣分,送禮探望親朋,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兩人你來我往,各懷鬼胎說完場面話加試探話。
寧秉宇非常沉得住氣,溫和地說:“太平館在港府也有分館,小寧同學受傷,應當不能吃發物,不若我來點餐?”
寧媛剛要說話,門外便傳來女子含笑的聲音:“難得見大哥這般積極,我都沒到呢。”
寧秉宇眉心微擰,目光冰冷地看向門口的薇薇安和另外一個男助理。
這是他私事,查美玲雖然是未婚妻,卻也不應擅自出現在這里。
兩人臉色都一僵,他們也不知道怎么六小姐會出現在這里,必是他們中有人不小心說漏口風。
但寧秉宇終究沒有發作,看向面帶好奇的寧媛,微笑:“這是你大嫂,我們這次回港府即會訂婚。”
寧媛心中極好奇,門外女子一口粵語婉轉微沙,很是撩人。
什么樣的人,能收服寧家大少。
老板發話了,薇薇安和男助理自然得讓開路。
門外進來一道穿著Dior高定紅色呢子大衣的嫵媚人影,神似關之琳的美麗面孔一露在包廂門口,便奪人眼球。
她含笑著走到寧秉宇身邊坐下,嗔怪:“大哥怎么不等我就那么著急出門了。”
但榮昭南只看了她兩眼,便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身邊的寧媛身上。
因為……
這個中午,難得是個好日頭,陽光燦爛。
陽光南洋風格的木質百葉窗落進包廂里,落下斑駁的光影。
而寧媛在看見來人的第一眼,就覺得如墜冰窟,臉色慘白,眼前都有些眩暈。
只是忍不住輕聲呢喃——“查……夫人……查美玲夫人……”
是她,即使那么多年過去,自己都記得那張曾經被國外媒體數次評選為“最美夫人”的臉。
畢竟,她漫長的一生里在電視里和雜志訪談里,看過這位夫人很多次。
只是那時候的查美玲已經年紀不小,更加成熟,風韻更慈柔大氣又親民,
即使隔了電視和雜志,都博得很多普通人的喜愛。
查美玲——榮昭南上輩子唯一的妻子,也是他上輩子深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