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以前。
鐘厲拄著拐杖走到房門前,纖瘦白嫩的男孩走上前推開門,紅著臉,微笑著說:“鐘哥,我先去洗澡了。”
“等一下。”
鐘厲叫住他,單手握著拐杖,另一只手掐住男孩的臉,將他拖拽過來,“臉紅就可以了,不需要笑。”
他記憶里,凌昭都是不喜歡笑的。
可凌昭和季臨在一起的每一張照片都露出笑臉。
季臨就那么好嗎?
可惜,季臨就要被毀了,到時候凌昭就會知道他有多好了。
男孩被嚇了一跳,緊張地看著他,瑟瑟發抖,一雙眼睛眸光顫動,像受到驚嚇的兔子。
鐘厲很滿意他的反應,這才松開他,拍了拍他的屁股。
男孩拿著器具去浴室洗澡,清理。
鐘厲丟開拐杖坐在沙發上,扭動了幾下脖子,隨后張開雙臂搭在沙發扶手上。
管家端著紅酒進來,放在茶幾上,“少爺,您要的酒。”
放好東西之后,管家就出去了。
鐘厲心情暢快,拿起酒杯搖晃著,拿出手機打算用季臨的熱搜當下酒菜,想看看網友們都是怎么惡心罵人。
他們罵的越起勁,他的心情就越好。
“季臨啊季臨,你也有今天。”
他滑動手機屏幕,點開微博。
微博熱搜詞條后面緊跟著一個爆字。
不用想也知道是季臨的熱搜,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已經看過一次了。
他連詞條內容都沒仔細看,便點了進去。
結果發現,是凌昭的父親,凌灃發布的一條聲明。
是要撇清凌昭和季臨的關系嗎?
鐘厲冷嗤一聲,那些照片鐵證如山,根本就撇清不了。
凌灃此舉簡直是在做無用功。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凌灃是怎么聲明的。
鐘厲喝了一口紅酒,醇香在唇齒間彌漫開,他緩緩勾起唇角,心情好得不得了。
但隨著他點開那條聲明,嘴角彎起的弧度瞬間凝固。
渾身的血液也好像被按了開關,倏地停止流動,渾身冰冷。
觸目驚心的字眼在他眼里不斷放大。
女扮男裝
逼迫吃藥改變聲音
什么女孩?
什么女扮男裝?
明明都是中文,他為什么好像看不懂。
鐘厲驀地丟開紅酒杯,不死心地重頭再看一遍。
一字一句,生怕自己看錯行,讀錯字。
手機屏幕的藍光照在他逐漸變得猙獰的臉上,瞪大的雙眸鼓脹通紅,血絲蔓延開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凌昭,怎么可能是女的?
他明明是個男的,明明是一個娘娘腔,重活干不了,個子又小,說話細聲細語的,膽小如鼠,仿佛說話大點聲就能把他給嚇死的娘娘腔。
怎么可能是女的呢?
一定是他看錯了。
也許是凌灃想出來的危機公關。
對,沒錯。
事到如今,和季臨的關系無法撇清,凌家就想出了這么一個一看就漏洞百出的謊言。
太著急了,他們為了澄清,太著急了,以至于發出一個這么荒唐的聲明。
太可笑了!
真是太可笑了!
鐘厲哈哈大笑幾聲,手指一不小心滑動了一下屏幕,頁面刷新。
原本顯示在頁面第一條的聲明被擠到了下面。
取而代之的是季臨發的一張照片,以及一行字。
笑意凝固在臉上。
浴室門打開。
裹著白色浴巾的男孩從里面出來,揪著浴巾擋在胸口,小聲說:“鐘哥,我洗干凈了。”
他像往常一樣,走到床邊,將浴巾解開,跪趴在床上。
鐘厲忽然抱住自己的頭,陰鷙的臉色緊繃,太陽穴的青筋暴突。
記憶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大夏天大家穿著半袖襯衫,而凌昭要在襯衫里面多穿一件背心。
——凌昭從來沒有和其他男生一起去了衛生間。
——凌家親自出面,說凌昭小時候溺水,無法上游泳課。
——凌昭……凌昭……她他媽是個女的!
鐘厲緩緩轉頭看著床上的一幕,眼睛刺痛,腦仁突突直跳。
男孩不明所以地轉頭看著他,問問他怎么了,可你不等他問出口,只見鐘厲連拐杖都不拿,沖了過來,他根本沒反應過來。
就被鐘厲一腳踹下床!
男孩被踹到墻角,撞到墻上,口吐鮮血。
“滾!”
鐘厲陰鷙地盯著泫然欲泣,痛苦不堪的男孩,通紅的雙目流下淚水,怒吼道:“再不滾我殺了你!”
鐘厲喜歡凌昭。
但他不敢承認。
高一的時候他就喜歡了。
喜歡凌昭,卻不敢和凌昭做同桌。
占著家里有權有勢,他表現出討厭凌昭,給凌昭取了個娘娘腔的外號,其他男生不敢得罪他,自然也不會靠近凌昭。
他不承認喜歡凌昭,也沒有人可以喜歡凌昭。
直到后來季臨成了凌昭的同桌,看著兩人關系越來越親密,他慌了。
他散布謠言,傳出季臨和凌昭是同,雖然被季臨打了,但后來真的有效果了。
季臨和凌昭不再親密。
然而,凌昭卻出國了。
他想凌昭,卻仍然不敢承認自己喜歡凌昭。
后來他遇到長得和凌昭有點相似的男生,第一次碰的時候,他吐了三天。
他找的人越來越像凌昭,朋友知道他的喜好,也幫他尋找那種瘦瘦小小,白白嫩嫩,害羞起來像只兔子的男孩。
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從一開始的嘔吐,到后來只會覺得惡心。
他強迫對方改名為昭昭,卻意外地不再感覺到惡心了。
可他的內心仍然空虛。
他以為自己有病,醫生卻告訴他,他很健康。
直到那天在蘇黎世的街頭見到凌昭。
那一刻,他空虛多年的內心終于被填滿。
鐘厲頹敗地坐在房間的地上,手機屏幕還亮著,停留在季臨抱著凌昭對著鏡頭比剪刀手的照片。
照片里,凌昭笑得很甜美。
原來他真的沒病。
他只是喜歡凌昭,不是喜歡男人。